赵光义属实没能忍住的质问，“柴郡主如此不依不饶，意欲何为？”

“我不过想知道，陛下视晋王为兄弟，处处爱护，晋王心中有几分陛下而已。晋王分明知道，纵然你我下狱，陛下断不会伤害晋王。既如此，晋王急于与外人联系，意欲何为？”对于赵光义的反问，柴平何尝不是心存好奇，赵光义急吼吼的想跟外面联系上，有何盘算？

赵光义愤恨的瞪向柴平，他自然知道赵匡胤不会为他企图杀花蕊夫人而对他做些什么，他根本不怕赵匡胤为此杀他，否则赵光义断不可能借酒杀人。

作为一个想要成为太弟的人，赵光义图谋的并非平安度日，这一点柴平不知？

今日发生种种，定在赵匡胤心中留下一根刺，如何将这颗刺拔掉，才是赵光义眼下最需要做的事。否则的话，真以为赵光义想跟外头联系是为想办法出去？

偏这些心思纵然各自心知肚明，赵光义还没有办法昭告天下。

对上柴平如此明知故问，他依然同样办法正面回答。

“柴郡主想过后果吗？”赵光义无法，事到如今，人他得见，可如果他在刑部大牢内见人的事情柴平一五一十上禀赵匡胤，对赵光义何尝不是另一种打击。

无奈之下，赵光义想到的另一个法子只能是威胁。

“后果，一死而已。这些年我死过多少回，我有数。”柴平怎么可能受人威胁，眼前这位晋王赵光义，他的德性大抵是在杜太后的眼里是顶顶的好，于旁人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小人。

让这样一个人继任为君，大宋在他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瞧那一个个弹幕说的话，大宋变大怂，终此一生，大宋都算不得大一统的国家。

打输了赔款也就算了，打赢了也赔款。

不可否认大宋经济的繁华，然而再富有的大宋，经得起大宋朝廷一回一回的往周边的国家送钱？

辽国，金国，西夏，蒙古。每一个都能让大怂送钱。明明大宋朝有无数能打的武将，但凡只要大宋朝廷放手让他们去打，都有可能收回失地，以及夺回燕云十六州。

偏从赵光义开始，他的后代皇帝，一个个跟没脑子没骨头一样。

柴平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不可显露太多的情绪，那毕竟不是能够对外说的事。

赵光义在听到柴平说出不知死了多少回的话时，神色稍滞，打量的视线落在柴平的身上，似是在查看柴平到底知道多少，又查到多少。

可惜，柴平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甚至在更多时候柴平迎视赵光义的眼神，明亮得让赵光义觉得柴平压根没有诸多的心思，她单纯的仅是因为赵匡胤对她好，费尽心思，用尽办法想要报答赵匡胤。

如果不是今天赵光义把事情做得太绝，一步一步的将赵匡胤逼入绝境，柴平的箭不会朝赵光义射来，更不会对赵光义设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叫赵光义落于眼下的局面。

但，当真只是如此？

赵光义并不相信，也不觉得柴平如此单纯。

在宫里长大的孩子，作为后周的公主，这一位在当年是后周皇帝柴荣最宠爱的女儿，自幼聪慧，柴荣当年对这样一个女儿赞不绝口。在她幼年时，赵匡胤被柴荣选为教导她武艺的师傅，教她武艺和箭术。

这一点，在赵匡胤取后周而代之后，竟然依然延续下来。

有时候赵光义瞧见赵匡胤和柴平的相处都会在想，他们之间难道不是间隔着国仇家恨吗？

柴平既然作为一个聪明人，当年赵匡胤黄袍加身之时，柴平五岁，彼时已然知事，对于夺取她柴氏天下的人，柴平心中没有半点的怨恨？还能一次又一次和赵匡胤亲近，同时也能处处为赵匡胤着想？

无数不可能的事从赵光义的心中闪过，他是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人心如此纯善。

“如此说来，柴郡主是要与我为敌？”赵光义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有些事情不可能像柴平表现得那样好，一定是柴平别有图谋。

“不敢不敢，晋王权势滔天，将来有可能成为太弟，乃至大宋皇帝，我怎么会想与晋王为敌。然晋王如果和陛下为敌，我一定站在陛下那一边。”柴平面带笑容的答，到最后笑容敛去时，又化成了坚定。

和赵光义为敌，尤其是正面为敌，明摆着要做靶子。

从赵光义敢借狩猎一事，借酒发疯射杀花蕊夫人可知，他绝不是一个善人。真想对人下手的时候，他绝不会有半分迟疑。

柴平从来不是那明面上反对赵光义成为太弟的人，这一点，赵光义并非不清楚。

今天出手的柴平，说到底无非是因为赵光义杀人不成，反而想给赵匡胤扣上一顶重色的名头，让赵匡胤从此名声受损。

想成为皇太弟的人，这样扣皇帝一顶帽子好吗？

柴平眼中都带上笑意，瞧来并无半点要和赵光义为敌之意，叫赵光义有些拿不准，柴平当真没有别的意思，纯纯见不得他一时情急之下为了脱身而为难上赵匡胤，因此柴平才出手？

“晋王觉得，陛下有没有派人盯着刑部大牢？”柴平突然好心的提醒一句，好让赵光义别忘记，大宋的天下，当今那位皇帝，虽然不是太计较的人，却不意味他并没有丁点的心机手段。

能够成为皇帝，以黄袍加身上位，瞧着像是被推上皇位的人，实则一切都是他的操控。作为跟在赵匡胤身边，一直为赵匡胤谋划的人，赵光义该心里有数才对。

赵光义意识到这一点，面上一僵。

柴平好心提醒道：“是以，如果陛下知道晋王和人有所往来，会怎么想？刑部大牢，国之重地，竟然任人畅行无阻？”

此言之意，根本无法让赵光义无视。

为帝王者，今天的事在赵匡胤心里已然对赵光义生出芥蒂，偏在这种情况下，赵光义依然和外头的臣子勾结，想方设法的挽救自己的名声，这些事落在赵匡胤的眼里将成了什么？

柴平道：“晋王三思。”

真是好言提醒，然这份好心会不会被赵光义收下，不得而知。

赵光义的视线落在门口的狱卒身上，开口道：“下去。”

作为站在门口小半天，像是听了小半天话的人，也不确定自己听到那么多内幕消息，他还能不能活？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赵光义开口，他是不可能再进这个门，该退得退。

赵光义的视线又一次落在柴平身上，显得有些诧异的道：“柴郡主很聪明。”

“晋王方知？”柴平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她聪明与否，赵光义今日才有所耳闻？

不，是今天才见识到才对。

柴平挥手道：“晋王，既来之，则安之。无欲则刚。陛下和晋王都需要一个台阶。太心急的晋王会适得其反的呢。不如晋王好好休息吧。”

言罢柴平重新躺下，歇着。

赵光义不可否认柴平那一句无欲则刚，但还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柴平确实是无欲则刚，但赵光义绝对不是。

这一刻，赵光义哪怕明知道柴平说得很对，在刑部大牢里，他可以和自己人碰面，他不敢保证赵匡胤不会派人盯着他，他必须得静下心，稳住了，断不能在赵匡胤的心上再扎一根刺，依然无法安静。

夜还很长，无眠的人很多，其中包括赵光义。

是以，瞧见隔壁的柴平睡得香甜，赵光义心下也是十分的怨念，难为她睡得着。

柴平是睡得好了，但一觉醒来后，整个汴京又变了。

比如街头巷尾都传着一道道的流言，皇帝要为了一个女人杀自己的亲弟弟。

这事不知怎么的传得沸沸扬扬，其中的原由，无非是昨天一场狩猎，晋王赵光义一时失手险些伤了花蕊夫人，因此引得皇帝大怒，一气之下将赵光义打入大牢，眼看皇帝待要依法处置晋王。

一开始听说的人并没有怎么当回事，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太对，怎么传得人尽皆知？

虽然宫中的事百姓们并非一无所知，但他们所知道的种种，都是朝廷愿意让他们知道，他们才有可能知道的。

皇帝要杀亲弟弟这样的事，尤其更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不纯纯让皇帝的威严扫地？

很快，消息越发瞒不住了，立刻有人将消息上禀赵匡胤，赵匡胤闻言沉下脸，一|夜未眠的皇帝对于这样的舆论，第一反应是愤怒，以及背刺。

怎么，都觉得他不会放过赵光义吗？

竟然将消息放出去，用天下人来压他？

一个皇帝为了一个女人要杀自己的亲弟弟，这样一来赵匡胤成了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这样的一个皇帝，试问将来在青史之上又将成为一个怎么样的皇帝。

“陛下，陛下，花蕊夫人，花蕊夫人上吊自尽了。”在赵匡胤为自己愤怒之时，一个内侍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惶恐的将消息与赵匡胤道来，赵匡胤立刻追问：“夫人如何？”

“还好发现及时，已经被人救下，太医已经前去查看。花蕊夫人留下了一纸遗书，请陛下过目。”内侍跑来，不仅仅是为通传消息，何尝不是为了送来一纸遗书。

赵匡胤往前夺过，只见纸上赫然写着一笔娟秀却透着风骨的字：妾不能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