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滚烫(1 / 1)

这几日经历的种种让她下意识想要逃避,可身体却像被压了块石头般动弹不得。

昨晚与这人亲密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姬禾面颊不由浮上一团尴尬的热意。

直至姬戍走到了廊下,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云纱出去迎人,姬禾便匆忙起身拿了件外衫拢在身上。

隔着一展薄纱屏风,她朝外面那人轻声问道:“不知世子前来,有何吩咐?”

“阿姐与我也忒生分了些。”姬戍笑着应她。

只是这话意味不明,有心者听了难免觉得暧昧。

姬禾虽知他不会在下人跟前露出破绽,却还是忍不住揪心了一瞬,直到见他在廊下站定脚步。

姬戍朝跟来的婢女小厮们抬了抬手。

“母妃叫我来接阿姐一起进宫。只不过我前几日出门,瞧见些东西与阿姐甚是相配,便买了下来。正巧今日送过来,阿姐瞧瞧可喜欢?”

那几个婢女小厮应声上前,将东西呈给云纱看。

托盘上是一套嵌着珍珠的攒金丝头面,一条上好的蜀锦绣裙,还有一根色泽莹润的玉簪、几支镯子手钏,以及些没见过的新式胭脂。

都是姬禾此刻需要之物。

云纱心思单纯,这会儿不免欣喜,拿着便去给姬禾看,“姑娘,世子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姬禾不语,目光从那些东西上扫过,眉头轻蹙。

这些送来的未免太及时了,其中恐有蹊跷。

况且从她这两日对姬戍另一副面孔的了解来看,这绝非仅是送她东西那么简单。

她正欲想个由头推拒,却听到姬戍在外面扬声唤她:“请阿姐尽快梳妆,今日是皇后娘娘寿辰,父王和母妃还都等着呢。”

这话看似是催促,实际上是在告诫她莫要节外生枝。

姬禾咬咬牙,让云纱将东西收下,转而朝外面那人盈盈行了一礼,“世子破费了。我这就收拾妥当。”

“好,我在外面等你。”姬戍依旧一副端方温润模样,笑吟吟的,转身带着无影等人去了院外。

王妃本就是临出门才叫人到了映月阁告知她梳妆打扮,就算她收拾再快也已经迟了。

只是没想到等她跟随姬戍到门口时,征王夫妇早已先行一步。

留下的车夫匆忙跑来传话:“王妃说今儿是大日子,进宫的时间不可耽搁,便与王爷先行一步。还请世子和大姑娘也尽快追上。”

听到不用与王妃同行一路,姬禾本是默默松了口气,可身旁那人却忽然要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昨儿与世许比武伤着了,我便与阿姐一起坐车罢。”姬戍说着要先一步上车。

姬禾僵在原处,不敢动声色。

世许……梁世许么?他昨日出门竟是和永安侯的幼庶子在一起。

眼下那车夫面色晃过一丝为难,“世子,这马车狭小,您与大姑娘一起坐恐有不妥。不如小的叫人再去备一辆车来?”

他说着就要走,却被无影抬手给捞了回来。

高大的身影睨着他,任是谁都会忍不住腿软。

车夫也是有些怂了,赔着笑脸去看姬戍,“世子……”

姬戍眸中点点笑意,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方才也说了今儿是大日子,再去备车恐耽误了时间。我与阿姐挤挤,想来她也不会怪罪。”

他说着朝这边看来。

姬禾只垂下眉眼,温顺地走过去。

许是一旁无影的目光让人脊背发凉。

那车夫只觉得自己纤细的脖子冷嗖嗖的,恍若架了一把刀在上面!

既然听到主子这么说了,他也赶忙改口连连应是,没敢再多话。

姬禾在车旁站定脚步,心中的担忧却不比那车夫少。

虽说知道这人有分寸,可想到要与姬戍同乘一辆马车,她心尖便忍不住打颤。

“阿姐,来。”正巧那人伸手欲扶她上车,望过来的眸中如有星子闪烁。

姬禾微怔,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就连身后的云纱也有些揪心,“姑娘……”

姬禾握了握她的指尖以示安慰,而后一手提起裙摆,一手轻轻搭在了那人的腕上。

事已至此,她既决定要献祭自己来带着阿娘逃出生天,便要顺着他,哄着他,接受他安排的一切。

这样日后也能少些麻烦。

这般想着,她错开姬戍的目光,在他旁侧落座。

手臂不觉轻轻蹭到了他的衣襟,蜀锦裙摆缓缓拂过他的长靴。

这车果真如车夫所言,甚是狭窄。

想来是王妃觉得只她一人乘坐,不必准备太过华丽的软轿。

却未成想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儿子会与她挤在这一间轿子里,甚至还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帮衬她忤逆自己。

不知将来王妃知晓这些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思及此,姬禾的精神总算稍有几分缓和。

马车甫一行进,车轿轻轻晃动。

姬禾本就坐得局促,此刻纤弱身子也跟着晃荡两下,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来平衡身形——

暖玉温润,别再他的腰带上。

此刻被姬禾扯住了玉佩下的络子,他身子也跟着向她倾斜。

大手顺势从背后托住她的腰,姬戍轻笑,“看来阿姐喜欢这玉佩上的络子。”

那倒也不是……

姬禾慌张地松开手想要解释,却见他直接去解腰上的玉佩。

她忙不迭别开视线,面上滚烫。

微微侧身之际,发上的玉簪便堂而皇之地映入那人的视线。

“我倒未曾发觉这玉佩与我为阿姐挑的玉簪极为相配。”

他说着指尖轻轻抚过她发上那根孤零零的玉簪。

姬禾心尖儿抖了抖。

她本是觉着皇后的寿辰,她一个被临时起意带过去的庶女不该太过惹眼,既穿了漂亮裙子,其他便简单些为好。

挑这根玉簪也是给足了姬戍面子。

可谁知这人竟在这儿等着她呢!

他怕不是算准了的。

她诧异地皱眉看过去,却见那人一脸无辜,“阿姐若不喜欢,日后我不再戴这玉佩便是。”

姬禾有一瞬的恍惚。

她不信世间会有人能算计得这般清楚,更何况这种算计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明明她早已答应了他的条件……

“没什么。世子多心了。”她讪讪。

却忽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她手里。

是那块玉佩,上面带着他掌心的温度,下坠的络子松散,流苏也有些乱了。

“可阿姐扯坏了我的玉佩络子,又该怎么办呢?”姬戍忧愁地叹了口气,“父王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失了体面。”

姬禾攥着玉佩的手不住地收紧。

他知道她有随身带着针线的习惯,也知道她女红出色,擅长做各种络子。

车马行进比平日快些,略显颠簸。

她撩起窗帘一角看了眼,妥协道:“离到顷泰门还有些时候,我给你补好就是了。”

“有劳阿姐。”姬戍说着顺势揽住她的腰肢,将人往身侧带。

姬禾慌张地险些叫出声,却见那人近在咫尺的脸庞满是无辜。

漆黑的眸子眨了眨,姬戍道:“路上不稳,阿姐倚着我免得伤到手。”

这就不必了吧?

姬禾不动声色地想要挣脱,却倏地觉着腰上的力道猛然收紧。

姬戍身上那冷到极致的淡香再次将她包裹起来。

他的呼吸就贴在姬禾的耳畔,一吸一呼越发滚烫。

“昨日忘了告诉阿姐交换的筹码是什么。”他声音压的很低,几乎与平日的声线无半点相似之处!

姬禾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揪住,用力地按压揉捏着。

偏偏此刻她又挣脱不了,只能任他摆布。

“是……什么?”她近乎失声。

姬戍不语,只从她手中扯了根络子上的流苏,一点一点缠在她的玉簪上。

腰上的束缚消失,两人并肩而坐,姬戍将玉佩拿了回去。

他坐直身子,慢条斯理地把玉佩重新挂在了腰带上,“阿姐再为我重新打个络子吧,打好了我便告诉你。”

那现在怎么办?

姬禾一头雾水地去看他挂好的玉佩。

方才被他闹得,她只来得及补了两下,又被姬戍自己抽走了一根缠乱的流苏线,现在瞧着倒也还行。

姬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觉车轿一顿,外面的马蹄声已停了。

“世子,大姑娘,已经到顷泰门了。”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姬禾的思绪。

她瞥了眼身旁无动于衷的那人,当即逃似的下车。

姬戍倒是不慌不忙。

顷泰门内不得有车马行,他们要跟着来迎人的小太监走进宫里。

“世子,禾姑娘,娘娘派了奴才来为二位引路。王爷在御书房与陛下对弈,王妃正在玉鸾宫陪皇后娘娘赏花。”

小太监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便走在了前头。

“有劳。”姬禾姬戍紧随其后。

眼看着姐弟二人进了宫门,被留在外面的云纱偷偷瞧了旁边的魁梧大汉一眼,心头不免又是一哆嗦。

怎么又剩她跟无影待在一起啊!

云纱悻悻在心里嘀咕着。

上次在别院都不知何时被吓晕的,醒来时就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

幸好她家姑娘没事……

彼时,两人被引进宫门后,没多久就有另一个小太监带走了姬戍。

虽说两人单独相处时,姬禾有万般的不自在,可毕竟在这偌大且陌生的皇宫里,姬戍是她唯一熟悉的人了。

故而分别前,姬禾还是紧张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那人轻抬下巴,无声地安慰她:“别怕,我在。”

她没回应,只垂下眉眼。

但出乎意料的,心中竟真因这句话有了几分安稳。

于是姬禾乖乖跟着小太监拐向了另一边。

外男不得入后宫,姬戍自然是会被带去找征王。

但她眼前这条路越走越偏僻,怎么都不像是去往皇后娘娘居住的玉鸾宫。

姬禾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至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荒凉至极的宫殿。

前方领路的小太监停住脚步,“禾姑娘,有人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