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1 / 1)

酸杏子 谦禾 1809 字 2个月前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那么,我想今天晚肯定做了一场不真切的梦。

——— y的心事簿

李隅找到她的时候,陈裳正坐在两店中间高高的台阶上。

她蹲坐在那小小一个人,脸埋在两腿之间。身边装好的塑料袋里,有开的啤酒,还有没开。

冷风涌动。

她的长发被风吹得翻飞。

三个小时前,他刚到家。

他拿起手机好几次想给她发消息,打下又删,最后发了一条:【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可却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复。

萧蓓儿就给他发来微信。

【有人和阿裳在游戏拼酒!】

他怕她吃亏,当时想都没想就取了外套,可是走到玄关,这就是陈裳,他没有理由,他有什么理由去找她呢?没有。

李隅又回来,放下手机,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坐在客厅里,看墙上挂的钟表,听着它哒哒哒地走。他想他该做好晚饭的,外面那么冷,她有没有吃过饭?李隅起身去了厨房,今天买了土豆,早上和家里通了电话,新学了土豆饼,结果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切丝的时候刀意外一晃,食指不小心切了条口。

李隅皱眉,正要去冲水,这时手机响了,他匆匆拿稳手机滑开。

萧蓓儿:【她刚刚走了!我现在出去找她,要是她回去了的话请你一定告诉我。】

【麻烦你了。】

李隅顾不了那么多,只急忙开了冷水一冲,拿着手机穿上外套,就出了门。

他按照萧蓓儿发的定位下车,把周边都跑了一遭。

晚上的风吹得格外冷。

李隅上去蹲在她面前,她喝醉了,抱着腿整个人瘦瘦小小的。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叫她的名字。

陈裳仰头,她醉得没意识,睁开眼,眼神茫茫然呆看着,又抬头看向天空,咚一声又埋在膝盖里。她的手很凉很凉。

陈裳觉得冷,可一会儿又暖烘烘的,真是奇怪。

“带你回家好不好?”

“才不要!”她咕哝着,“男人都是坏蛋!坏死了,坏死了……”

“嗯,坏死了。”

“你也坏,你们都坏!”

“我也坏。”

李隅说:“别拉帽子。”

她趴在他背上,觉得衣服大的吓人,歪着头伸了伸两只手,撇撇嘴,又觉得头上帽子,压着头发飘在脸上,痒痒的,实在是难受,她斜着吹了好几口气才感觉好些,一会儿两只手又伸在他脖子前,给他展示,“你看,我的手一下变得好长。”

李隅没说话,看地上的影子,确认她没真把帽子摘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气势汹汹又加了句:“你是不是讨厌我?”

李隅说:“没有。”

“骗人!”她口齿不清,过来好一会儿,说,“可是……他们都好假,都不喜欢我啊。”

“没骗你。”李隅坚定。

“骗人是狗,你是小狗嘛。”

“……”李隅说,“我不是。”

他想,喝醉酒的她真一点都不像那个浑身都是刺的陈裳。

他就一路背着她,打车,回他们现在的家。

“草莓,我喜欢草莓。”

“嗯。”

“才不是被抛下的,才不是……”

她时不时开口说一些乱糟糟的话,毫无逻辑也没理头,有些李隅甚至都没听清,她时不时又安安静静的。司机师傅看两人都是年轻人,他见多了现在社会上的事,瞄了好几眼后视镜,男生怎么看都不像那种渣滓,倒是处处留心女生,担心都写在脸上。这么冷的晚上,自己就只穿了一件薄薄黑色卫衣。

司机师傅是土生土长的楚城人,操着口音,笑说:“和女朋友很般配咧,楚城长期刮风,今晚上冷的嗦。”

李隅一愣,摇了摇头,说:“不是。”不是女朋友。

陈裳胃里难受,站不稳脚,李隅两只手扶着她上电梯,输密码,还没来得及给她找鞋,陈裳突然就弯腰捂着嘴要往前跑,李隅立马明白过来就带着她去卫生间。

她关了最外面的门,快步蹲在马桶前呜哇一下大口吐了出来。痛苦地直接逼出生理眼泪。

里面断断续续地呕吐声。陈裳松开马桶,整个人虚脱没了劲,缓了一下,按了冲水,但又没撑住难受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依稀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好半天撑起身,过去漱了口,拿水拍脸。

李隅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刚拿着去客厅饮水机里旁接了水赶紧又过来敲门。等她出来,扶她到沙发,给她喂了水。

陈裳脸红红的。仰头靠坐在沙发上。

“还难受吗?”

她不回答,李隅怀疑她现在根本听不懂。

可过会儿,她居然点了点头。

“那……”李隅张了张嘴,被她反应打断,要说什么,见她又摇头,使劲摇头。

算了,还是听不懂的。

头晕乎乎的,呼吸沉重,脸上刚敷了冷水,这会儿又热了,热得厉害。

她要脱那件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外套,使劲拽了拽袖子,可就是脱不掉:“我不要穿这个!不要,穿这个!”

她甩手,试图挣脱下来,李隅只好倾身,扯她的一只袖子,帮她脱下来,又去拉第二只袖子,这下给她脱了外套,放在一边,他转脸看她,正要直起身离开。

陈裳突然伸手过来拽他的衣领。

李隅重心不稳,一下扑倒下来,这侧沙发一颤,纵使他两手强撑着,依旧唇擦到了她柔软温暖的脸颊。

只一下,李隅错愕地赶紧要撑着起来,可谁想陈裳又将他一拉,她的唇就这么贴到了他的唇角,一移,就这么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李隅浑身一僵,瞪大眼睛,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她却使劲抓着不松手。

柔软的,灼人的,潮湿的。

一个喝醉了的酒的人又有多大力气,她醉了,他又怎么了?十几秒的怔愣,李隅垂在两边的手微微动了动,自私地没有抽身。室内安静。

陈裳始终是想掌握主动权的人,她的吻带着长驱直入的势态,双手捧着他的脸,舌尖抵入,疯狂地想要探寻他。

李隅开始回应,不自觉轻易就夺回了主权,陈裳像终于得到糖果的小孩,满意了,缠上来,他抬起手要落在她的肩上,可却突然理智回来,一下将她推开。

陈裳倒在沙发上。

两人呼吸不稳,剧烈地喘息着。

心快跳到了嗓子眼,李隅退开,整个人紧绷到极点。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是他唐突了,怎么……

他回应了她的吻。他疯了吗。

电话来了,是陈裳的。李隅平复了下呼吸拿起来,问她是否需要接。

电话显示哥。

陈裳却盯着他,口红沾到了唇边,花了一片。

灯光下,有一种残败的美。

她不知道有没有看,或者她知不知道究竟是谁。

铃声停了。

她一双眼睛却依然盯着他,那双桃花眼吸人,清透透,亮晶晶的。

可李隅却什么都没想,因为她突然一闭,眼泪滑着滚落下来。

他从来就没看到她哭过,可这样一个人却哭起来,没有声音,眼泪直掉。

她哭地很厉害。肩膀直抖。

李隅顿时无措,想要说话却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手忙脚乱地去卫生间拿了条用热水打湿的新毛巾。

她微微头侧靠着,感觉到脸上湿湿热热柔软的触感,很舒服,但她此刻头晕的厉害。

眼泪擦了又落。

“别哭了,好不好……”

陈裳说:“汤圆,黑芝麻馅儿的汤圆,好想吃。”

李隅说:“别哭,明天做给你。”

“真的?说假话。”

“真的,不骗你。”

李隅轻轻擦拭她的脸。

她又说:“看不到星星了。”不知她这刻想到什么,醉酒后一双眼睛盈满了阻挡不住的伤心,整个人像破碎的水晶球,脆弱孤独。

李隅心里一怔,转头,顺着她的方向看向窗外,安慰说:“星星都在外面。”又怕她现在吵闹要出去,“明天才有,现在出去也看不见。躲起来睡觉了。”

她不哭了,气冲冲地说:“你骗人!”

李隅:“……好吧。”

他趁她不哭了,仔细擦她的脸颊和睫毛,又重新洗了毛巾,挽着她的袖子给她擦粘了酒水后黏糊糊的手。

她说:“你是小狗。”

李隅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是。”又要去拿她另一只手,可她又偏偏较劲儿举起刚刚给她放下的。

他给她按下,她又举起,放下,举起。

好几轮回,李隅不放了。

醉酒后的陈裳脸红晕晕的,因为刚刚哭过,眼睛澄澈清亮。

李隅看着她,像教导幼儿园调皮的孩子,可陈裳从来都不乖巧,全身上下都写着不服管教和反骨。

她食指不直还有些微微弯着,在半空中从眼睛滑到嘴巴,盯着他鼻梁上的一粒小痣,眼神虚虚晃晃的,慢慢说:“你……你长得有点好看。要不要……”

“要不要跟了我。”

明明只是停在空中却仿佛真的感觉到她指尖的触感,还有,她的话,一瞬之间,原本还严肃的他耳根爆红。

李隅一闭眼,吸了口气,不管她,直接去到另一边用毛巾给她擦另一只。

他一点一点给她擦拭干净,默默低着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可她另一只手却不老实,倏然左手过来真的摸到了他的唇。

李隅瞬间抬头,弹起来。

她笑得恶劣:“我的口红,怎么跑你这了。”

之前耳根还没褪去的红一下蔓延到脸上,李隅感到他整个人要被烤熟。

他用手背使劲擦了一把嘴巴,陈裳一脸狡黠地咯咯笑。

他放下毛巾,快步去到卫生间,洗漱台前的镜子上那擦晕了的一点红,仿佛又将他带回了半小时前。

真是……

他快速打开水,一下一下沾水用手揩着,手指上又沾染了她的口红,浑身都是热的,弯腰掬起一捧水狠狠地浇在脸上。

外面刮着呼啦啦的大风,叶子在地上打旋。明天要下雨了。

李隅独自站了会儿,出来的时候,她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

走近,是她的呼吸声,伴随着墙上哒哒轻轻走着的钟。

她睡得不安稳,嘴里轻轻低喃:“……小狗。”

李隅有点被她的执着无奈到。

再次重复:

“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