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行(1 / 1)

城中道路曲折,街上无人往来,夜色笼罩下来,连民居里都透不出灯火的痕迹。乌鸦在低空盘旋,间或张开翅膀低低滑行,身后卫轶紧随,脚步几无声息。

穿过一排排高低不平的屋舍,他向枝柳区的深处走,枝柳区本就只算三等的小区域,只走了大约几十分钟便几乎已经到达城市的中心。

远处路口上有光亮一闪而过,紧接着是人打哈欠的声音,脚步声,交谈声,乌鸦敛起翅膀立到屋檐上,卫轶也躲入街边的死角,一队巡城者交谈着走近。

“……谁知道呀,不要抱怨了,让做就做嘛……”

“……找不到……黑的?没听说过……”

“……再这样下去,连民居都要翻一遍……走狗……”

卫轶屏息,墨黑的头发融进夜色里,巡城者路过他的身侧,没有一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安静站在原地,听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而后乌鸦振翅而起,卫轶也继续向中心城走去。

“怎么办呀,”云行一手覆上眼睛,语调哀怨,入夜还不久,但窗外已经毫无人类活动的声音,阵阵虫鸣衬得她的抱怨声都有些渗人,“我还没准备好……”

最近的路途清闲自在,这让她直到晚间也依然精力充沛。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重重地叹了口气,干脆又坐起身来到窗前向外张望。

“我出去看看?”她小声寻求着系统的意见,外面一片静谧,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她捋了捋脖子,“这地方是不是怪怪的,感觉有点舒服,但是又有点堵得慌。”

系统没有回答她,脑内传来一阵耳鸣一般的声响。

她捂住脑袋:“你大爸…住口,要你何用啊大哥!”

不知是不是听到她的抱怨,脑内的声音停下来,她又揉了揉耳朵,长出一口气。

夜风微凉,云行伸出手去握了握,外面没有卫轶要回来的迹象,巡城者的队伍也在方才那段时间离开了这片区域,灯光早已消失,月光却还莹亮。

她回头,敲敲自己靠床那一侧的墙壁:“鱼亚,鱼亚。”

墙的那边安安静静,没有回应她的敲打。

于是她又敲了敲:“鱼亚,鱼亚。”

墙是封闭的,门是上锁的,但是窗户是可以爬的。

她探出身去,窗下的树影拱起来,她随手扯了根树枝,拨弄了两下鱼亚的窗户,鱼亚没有将它关紧,开着通风用的小小空隙,很轻易便被云行拿树枝结结实实顶起来。

她压着声音,又叫一声:“鱼亚?”

窗下的树叶簌簌作响,一根枝条伸出来,拽过云行的衣领,窗户上那根小树枝也折断成两节,一同掉落到地面上。

云行握住树枝安抚了一下,非常厚脸皮的亲了亲:“哎呀,我就知道你也没睡。”

她干脆踩住树枝,把整个身子都探出去,如履平地的来到她的窗前,抬手掀起窗户。

鱼亚正坐在她的床上,头发有些乱,见云行进来,抬眼瞥了瞥她,神色略有幽怨,语气恹恹:“有事说。”

云行:“没事,害怕,陪我睡呗。”

鱼亚沉默。

云行从窗户钻进来:“怕怕,想妈妈的大肩膀搂着我。”

鱼亚:“朋友……”

云行:“嗯?”

鱼亚给了她一锤:“自言自语戏瘾大发,演够了又来嚯嚯我,你有病吧。”

云行赖着不走,哼哼唧唧地躺到地上:“不骗你,真没安全感,卫轶出去现在还没回来,我觉得要有大麻烦。”

鱼亚:“所以你来打扰我?”

云行:“说的什么话,好无情,我是怕万一真有问题来不及过来和你汇合,防患于未然。”

鱼亚的窗户亮敞着,月光落在云行的头上,闪闪发亮。旅店的二楼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她思忖片刻,觉得将云行丢出去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于是一根枝条悄然伸进来。

“等一下!”云行抓住那根树枝,“你不觉得自己太过粗鲁了吗!”

————

卫轶抬头望去,枝柳区尽是些灰瓦青砖,城中心是密密麻麻垒起来的二层楼房,方才引路的乌鸦站在他的肩头,脑袋轻转,蹭了蹭他的脸颊。

从上跳下来容易,想悄无声息的爬上去却是有些难度。

卫轶也歪歪头,脸颊肉蹭过小鸟光滑的羽毛,他看向二楼的窗户,那是鸟儿为他指引的路,灵君本该寻找更熟悉的环境,原本生于中城森林之中的灵君自己主动躲在城中心的楼上,这看上去有些反常。

他心中稍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来时应该带上云行,不着调的alpha该是不会过多询问他的事情。

如果自己是木灵或者土灵就好了,他伸手比量了一下,所幸民居的墙砌的不算太平整,踩住缝隙抓住砖角就能缓慢向上爬,爬到二楼便有一层伸出的腰线露台,他踏上去,移动到窗户旁。

窗户紧闭着,外面盖着一层木制雨搭,他试着动了动,很容易就拉了起来。

随着“吱呀”一声响,卫轶拉起窗,透过黑洞洞的窗框望向屋内。

屋内一片陈腐狼藉的景象,腐坏的木门随意倒在地上,桌布颜色不再鲜亮,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杂物杂乱无章的堆砌着,一眼便知这是一间许久未曾住人的空屋。

他视力极佳,很快在屋内这一片厚重的灰尘之中找到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似乎是脚印。

他小心踏入这片未知的陈旧房屋,因为这过厚的灰尘,脚底接触地面时还有些踩上地毯一般的沉闷触感。

微微有光从窗口透进来,他重新关上窗户,在口袋中翻出一个小小的打火器,柔和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周身。

他缓缓向房间之内那段脚印移动,这房间太过安静,周围分明杂乱无序,但从枝柳区便萦绕在身的不适感、房中陈腐的空气、独自一人掌灯夜行的行为,都让他仿佛回到曾经走过的那条崎岖窄小的走廊。

心脏好像跳在胃里,血管又随着心跳不断勒住胃壁,胸腹之内的声音传入耳膜,擂鼓般的响。

他放轻脚步,继续向前走,墙壁上落灰的挂画动了动眼睛,丝绒的垫子从脚边垒起的旧家具上滑下。

他沿着脚印走,从清晰的脚步变成一段段拖长的痕迹,继而又重新变的清晰。

乌鸦高声啼叫,有人勒住他的脖子。

卫轶被吓了一跳,抓住那只胳膊向外扯,那条胳膊上尽是紫色的淤痕,粗重的呼吸声在他身后响起,听起来好似一头蛮牛。

湿冷的气息攀上他的后颈,卫轶脊背一阵发毛,那人吐息之间带着一股浓烈的腥气,声音沙哑,像是从破风箱刮出一样。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