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半婴啼3(1 / 1)

刘惠亲密挽着他,笑吟吟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卷毛被她拉着往前走,今天的宿舍楼黑漆漆的,每个宿舍都黑着灯。

刘惠将卷毛带到宿舍楼下的长椅,将他按在椅子上,又叫他闭上眼睛。

“我有个惊喜要给你。”刘惠声音含笑。

卷毛闭着眼睛,隐隐闻到了腥甜味。

细细的长条形东西放在他的手上,刘惠的长发落在他的后脖子。

“快看。”

卷毛睁开眼,手里躺着双杠的试纸。

鲜红的双杠扭曲交织,逐渐流淌出来,从他指缝间滴滴答答落下。

“嗬嗬——”他的喉咙间挤出了惊恐的吸气声。

卷毛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和刘惠上学期就分手了。

而那个被逼打掉的孩子,被装在纸箱里,当成礼物送给了他。

白裙子在他眼前晃晃悠悠。

小腹的位置被血色晕染,一双青紫的小手撕开肚皮与白裙探了出来。

卷毛想要逃窜,想要大叫,想痛哭忏悔。

但他只能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

最终,冰冷腥臭的气息停留在卷毛的肩膀上。

一团血肉模糊贴着他的脸颊,发出了刺耳啼哭。

“啊!!!!”卷毛像濒死的鱼从床上弹坐起来。

幽绿的应急灯照在走廊上,宿舍里鼾声连天。

“妈的......”他喘着粗气,右肩膀疼痛难忍,摇摇晃晃爬下床,拿起马克杯准备喝点冷水压压惊。

冰凉粘稠的液体灌入口中,又甜又腥。

“噗!”卷毛猛地喷了出来,低头一看,杯子里装满暗色液体,还有不明碎肉浮动。

下一刻,宿舍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剧烈的呕吐声。

卷毛大脑一片空白趴在洗手池上呕吐。

他的胃狠狠抽搐挤压,一大团温热的肉块从嘴里滑落出来。

肉块中伸出一只青紫的小手扒住了他的脸颊。

卷毛疯狂惨叫着,拉开宿舍大门往外狂奔。

长长的回廊怎么也走不到头。

头顶滴滴答答落下黏腻的液体,刺耳的啼哭声如影随形。

长廊扭曲旋转,他脚下一空,重重往下跌去。

下一秒,卷毛喘着粗气从床上睁开眼。

刺目的灯光让他渗出泪水。

他哆哆嗦嗦往下看去——

张越正在刷网课,另外两个舍友正在联机打绝地求生。

听到动静,张越抬头看了一眼,说:“醒了?我给你泡了面,再不吃坨了。”

“......哦。”卷毛失魂落魄爬下床,想要吃点东西镇定下来。

泡面泡得太久,面条软趴趴的,卷毛一口一口机械吃着。

“咯吱”一声,他咬到了脆脆的东西。

“你还放了泡椒鸡爪啊。”卷毛吐出骨头,低头又嗦了一口面。

余光中,一只青紫的小手无声无息躺在桌面上。

......

农历八月初一,宜祭祀。

开学一周,终于盼到了周末。

江迟迟心安理得睡了个懒觉,才慢吞吞去附近的综合市场买齐了这次上贡用的东西。

先照例给灵尊和祖师爷奉上贡香贡品,江迟迟来到左配殿。

她恋恋不舍看着剩下的一捆贡蜡,咬咬牙全部插入了烛台。

一根两百,她甚至不敢去算花了多少。

点燃的时候,她闻到了烧钱的味道。

贡盘从左到右放着切块西瓜、油滋滋的烧鸡、小山高的各色月饼。

从五仁到双黄莲蓉再到奶黄流心,应有尽有。

烧鸡外皮酥脆,香气诱人。

江迟迟看了很久,没忍住伸出邪手。

有些鸡天生只有一只腿,她心安理得地想。

江迟迟贴心把缺腿那面朝下放好,叼着鸡腿心满意足跨出了殿门。

“大师——救命啊!”一声大吼震天般响起。

鸡腿骤然掉在地上,咕噜噜顺着阶梯滚远了。

张越拽着眼神呆滞的卷毛,三步做两步跨过长阶梯,转眼就冲到了江迟迟面前。

“大师,我舍友他撞邪了,一直做噩梦醒不过来!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您帮帮......”

“我的鸡腿掉了。”江迟迟心平气和打断张越。

卷毛黑沉沉的眼珠子缓慢转动了一下,失魂落魄跪倒在地上:“我买,你要多少我都买。求求你,救我.....”

待客室点了一支安神香。

檀香弥漫,卷毛终于有了一点活人的样子。

江迟迟不动声色打量着他,那右肩上的黑手印,已经下移到接近心脏的位置。

三灯仅剩一盏,如风中残烛般微弱,泛着幽绿。

卷毛自称赵宇祖,絮絮叨叨讲述着这几天噩梦缠身的经历。

江迟迟静静听完,问:“你和刘惠的分手原因是?”

卷毛:“......她意外怀孕了,比我大一届,已经毕业了,想和我结婚。我才大三,怎么可能结婚啊。拉拉扯扯了一段时间,她去打掉了孩子,我们就分手了。”

江迟迟的指尖轻轻敲击茶盏,不咸不淡追问:“意外怀孕?你怎么定义这个意外。”

卷毛有点尴尬,双手放在膝盖上搓了搓,“这个、这个也要说啊?”

江迟迟没说话,张越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大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卷毛一张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就是、就是有一次追求刺激,安全期没做措施,没想到一次就......”

他不由想起暑假前的那一天。

大四毕业季,刘惠穿着白色连衣裙,泪眼朦胧对他说自己怀孕了,要他负责。

而他当时说:“我都还没毕业,怎么负责?”

刘惠浑身颤抖盯着他,像是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又哭又笑:“你说过毕业之后要和我结婚的,早一年怎么了!”

“我是说过。”卷毛烦躁地挠挠头,“但那也得我们都毕业,稳定下来再说。被我家里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同意的。”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刘惠尖叫起来,“你嫌我丢人?你做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丢人!”

卷毛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你自己也同意的事情,就我有错?我又不是不负责,去医院的钱我会出,我也会陪着你去。我们才多少岁啊怎么养孩子,明天就是周末......”

他被刘惠一把推开,那双盛满泪水与怨恨的眼睛看得他心底发凉。

然后,他在微信上收到了刘惠提的分手消息。

卷毛自知理亏,转了一笔钱过去,备注营养费。

但刘惠没收,再发消息时,他已经被拉黑了。

从那天之后,卷毛就没再收到关于刘惠的任何消息。

直到开学那天,他出门上早课,宿舍门口放着一个密封纸箱。

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写——送给赵宇祖。

卷毛嘀咕着将纸箱划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冲了出来。

箱子里只有一个塑料袋,里面露出残缺的肉块。

隐隐可以看见有一只成形的小手。

“......那个袋子我不敢乱扔,怕吓到保洁,就在宿舍楼下的花坛挖了个坑,埋掉了。”

“我是真的没办法,还没毕业不可能去结婚养孩子的。最后闹成这样,真的是......”卷毛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

“我靠,你这么渣!”张越震惊地打量卷毛,“你让人家怀孕了,一点表示都没有,开口就要打胎,她这都不打你?”

江迟迟不想对这件事发表意见,喝了一口茶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国粹,指挥张越扒开卷毛的眼睛。

张越不解,还是照做。

卷毛的眼睛布满红血丝,一条细细的黑线贯穿他的瞳仁上方。

江迟迟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被下咒了。”

被下咒者,眼球上方都会有一条黑线。

七日内必定横死。

而距离卷毛收到箱子被下咒那一刻起,已经过了六天。

她直截了当告诉了卷毛,他目光呆滞瘫坐在地,然后“哇”一声痛哭起来。

卷毛后悔了,他痛恨自己的不负责,可又抑制不住痛恨刘惠的狠心。

“我还没毕业,我不想死,救救我,大师救我!”他朝江迟迟苦苦哀求,完全没有当初的蛮横。

“大师,他虽然做错事了,但不至于去死啊。”张越不忍看自己的朋友横死,开口朝江迟迟求情。

江迟迟清点了捉鬼所需的工具,拎起黄布挎包往外走去。

“刘惠住哪?”

卷毛呆愣愣看着江迟迟的背影,张越推了他一把,急道:“说啊,大师这是答应了!”

卷毛喜极而泣,舌头都捋不直了:“在、在天桥区的安居小区,我以前给她点过外卖!”

天桥区是西洲市最老的城区,乘坐公交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卷毛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他叫来一辆出租车,加了一百块钱,只求司机尽快开到。

江迟迟坐在前排,在【鬼见愁】小群提了一下这件事。

虞念慈和游宋狠狠批判了卷毛的无耻行径。

【虞念慈】刘惠一个普通女生,怎么可能会下咒?

【游宋】这事有蹊跷,你先别去,我和念慈来找你汇合。

【已死勿扰】我已经出发啦,安心吧,如果解决不了我再告诉你们。

【虞念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迟迟,你该直接上报老吴,让学院叫人去看。

江迟迟低头看着屏幕,轻轻叹了一口气,等流程批下来人都凉了。

她哪里是想管卷毛,真正想救的是刘惠。

给人下咒要以自身为媒介,一旦咒成,自己也会永无宁日。

为了一段感情,一个男人,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实在不划算。

……

安居小区是西洲市最早一批居民小区,小区大门外支起两个遮阳伞,三三两两的老人正在打牌。

卷毛按着外卖地址,兜兜转转一圈来到了3号单元楼201门口。

老旧的步梯堆满了杂物、鞋架。

棕色大门上贴着一个褪色的福字。

他咽下一口唾沫,鼓起勇气开始敲门。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