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1 / 1)

自从牛二开始料理起王家的那块地,他每天把地里的农活干完回来,一样样归置农具,瘸着腿打水劈柴,还会把王家院里的角角落落他能看见的活儿都干一干。

心中对王家这处小院和王家一家人,油然萌发出了责任感。

王景禹说做一他必自发的干三,王景禹指东他绝不往西。

那天,王景禹和牛二领着大夫进了小峦山,到山民元四的木棚屋里,一住就是七八天,丫妹的病也真的好转了。

大景朝女子十三岁即可成婚,丫妹今年十五,家中遭逢大变,自然也没有正经的亲事可说。

山民元四当初与丫妹在山里,于几户熟识些的山民和牛二面前简单拜了礼,便算成了婚。如今,眼看丫妹的病来势这般凶猛,却碍于逃户的身份束手无策,也急出了一身的火气。

没成想,破天荒的来了个大夫到家里,将整个小峦山都轰动了。

山民们听牛二说大夫是那个十岁的娃请来的,而大夫显然也是对那个娃儿态度很不一般,什么事都同他商量,所有人看他的神情也都不一样起来。

不少山民都打着借口过来,请教什么病症该用什么药。

那大夫来都来了,又呆了这么久,这些山民只是问如何用药,并不随便向他索取自己从药铺带来的药。

因此,倒也有问必答。

在丫妹病情稳住,大夫有的那日,散落在小峦山山坳里的几十户山民几乎集体出动,把王景禹和大夫直送到了浅山坳口。

牛二自不必说,丫妹既已好转,又有元四照料,便把整副身心扑到了王家这里。

这天早晨,牛二从山里出来,取了锹下地前,把一个清洗干净的胃袋装的羊奶和半斤不到的香菇递给王母。

“香菇是给大哥儿有用处的,劳你交给他。元四哥家拴养的母羊下奶了,叫俺给你们送来些,给娃儿们补身子。”

“不不……”

王母本就对牛二如今这副给她家当牛做马的架势,一直不解。

眼下牛二一个流民、元四一个山民,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苦出身,竟还要拿东西给她,她如何肯接。

王景禹从堂屋走了出来,看了眼前情景,对王母道:“您收着吧。”

又转而对牛二说:“晚上你若还进山,把灶房里的盐巴取些带去元四家。我找大夫救你妹妹,换了你这个劳动力,你只要把地种好就行,不用再拿东西。”

山民们出山不便,最是紧缺盐巴、糖、酒、铁器这样的货物。

牛二心里念王景禹的情,王景禹说什么都是对,都有他的道理。哪怕这时候王景禹说的是叫他把一天之内把豆种赶着全下完,牛二也不会忤逆他。

牛二回道:“嗳!”

牛二走后,王景禹在院子里支了桌子,先捡了一段手感不错的南榆木,找出王父当初留在家里的手斧,坐下开始了雕刻。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确认了一点。

这牛二即使腿脚不灵便,却真如他自己所说,是个料理农活的好手,地里的庄稼王景禹不用操心。

王母也放下了一个心结,身体恢复的快多了。

院子里王父留下的椴木枝所能产出的香菇实在有限,这是个不错的产业,他已经做好了规划。

眼下这种古法的原木砍花栽培,自然出菇的周期很长,通常都要在做好布置的两年后,才会出第一轮菇,周期太长了。

小峦山的气候不错,很适合作为天然养菇场,他可以把现代的食用菌类的种植和栽培技术应用起来。

至于当下,还得弄些可以快速变现,又不会突兀的引人注目的东西。

二郎和二丫吃饱了饭又才睡足了觉,正是一天中精神头最足的时候。

此时也都一边一个的聚在王景禹两侧,二丫好奇问:“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王景禹看了看眼珠瞪得溜圆,专注看着他手里物什的两个小家伙,笑着道:“给你们变个魔术。”

“变魔术?怎么变呀?”

二郎和二丫同时发出疑问。

“看到这段木头了吗?”王景禹扬了扬手,“等会它就会变成一朵梅花。”

“哇!真的吗?”

两个小娃不可思议的叫道。

二丫又忍不住问,“那它还会变别的吗?”

王景禹问她:“你们想变什么?”

“小兔子!”

“大饼子!”

二郎和二丫同时喊了出来。

二丫听二郎不变大饼子,而要变什么小兔子,不服气道:“变个兔子干什么,中看不中用!”

二郎试图辩解:“小兔子它很可爱啊,而且小兔子还可以吃……”

听到这二丫才总算有些认可:“还是大饼子好,刚出锅的时候香香软软的,小半个就能吃饱肚子了!”

“可是,这木头做的大饼子也不能吃呀!”二郎不服气的辩解。

二丫当即凶了回去:“那木头做的兔子就能吃了嘛!”

王景禹听着好笑,它做这些雕刻是要做模具的,自是不能真的做什么大饼子的,也知道二丫其实就是馋大饼子了。

“行,那大哥今天就还给你们做大饼子吃。”

二丫听了欢呼一声,王景禹又对二郎道,“再给你刻个兔子。”

“太好了,大哥真好!”

双胞胎各自得了好处,两个小娃消停了不少,知道大哥是要做事,二丫就拉着二郎一起去院子的另一头玩了。

王景禹也是第一次动手做模具,好在他选的图样简单,在木头的横断面简单勾勒了一多梅花形后,就开始沿着纹路向内一点点镂刻,至刻进去有半指深,才开始在底面详细雕琢纹路。

他要做的第一个模具很简单,但鉴于现在这副身体手腕的力气还不够,也还是花了他将近一个时辰才做好,他把磨具里的平面和边角磨平再把碎屑清理干净,一个半时辰就过去了。

王母这期间也一手扶墙来到了院里,手里端着缝补的针线筐,她靠着门坐了下来,也来晒一晒这晨间的阳光。

她带着种说不清的情绪看着院外的大儿子。

看他做起事来极其的专注,坐在那里衣袖挽起,两条胳膊略撑了着桌沿借力,前胸则一直稳稳的保持着与桌面一个手掌的距离,双手灵活,运作的极精细和轻巧。

木屑簌簌而落,他的衣服却并未沾染到分毫。

大概每隔小半个时辰,就会站起身伸展四肢还要活动活动肩颈,跟两个弟妹玩一小会儿,又或者给她端水、细致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知道他有事要做,每次都简单的说说,不耽误他功夫。

此时,只见王景禹放好了他雕磨和清理了一个多时辰的木头,看样子像是雕了朵花。

她只看了那模具一眼,就继续看着王景禹了。

神情专注好奇,有哀伤,又有着许久不曾体会过的心安。

王景禹自然也感受到了王母的探究和观察,这是正常的,哪有母亲看不出在自己孩子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的?

但他也无法解释,只顺其自然便了。

王景禹起身去了灶房,准备生火。

他要用比较简单的办法,烧果树灰滤水做出最天然的碱水,再加上他昨天熬的猪油,来做手工皂。

这些时日他的观察,这里的农民洗衣清洁大都依靠的是木棒捶打,用淘米水,偶尔会添加些山里采来的皂角。但皂角量少,使用的时候并不多。

据他几次去县上的观察,相对衣食丰足的人家则会用大豆粉和药物制作的澡豆。所以这个时代确实同他认知中的唐宋时期比较像,香皂这类的物品还没有出现。

在这里,想要赚到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只能面向吃得饱有余粮有闲钱的人出手。

他烧了一锅开水,烧好的果树灰反复过滤,直到颜色变得黄亮清澈,这才把这些天然碱水装入一个小缸内盛好。

今日就到这里。

他清洗了双手,开始为一家人准备午饭,然后把王母的药熬上。

晌午小憩过后,他就要继续去老村正家了。

不过,今天他们家饭菜刚刚上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就有了访客上门。

“王家嫂子?大郎?”

来人在院里似模似样,带着点亲热的喊。

王景禹并未起身,稳稳的坐着嘱咐一家人继续吃饭。

随口应了句:“有人,进屋说话吧。”

他来的虽不久,但也知道在农家,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吃饭。

逢人见面第一句问话就是“吃了没”,到了饭点端上了饭碗,没吃完以前不是出了火上房的事儿,就不会撂下。

就算是真有什么热闹,那也是端着饭碗走哪看哪的。

除非是极亲近的关系,其他人也更没有在别人家正吃饭的时候登门的。

农家粮食那么珍贵,你这时候上门,人家是让你上桌还是不让?

如若不让,那你干看着尴尬不尴尬?

而像王景禹家之前那种情况,却又很可能吃不上饭,这时间正是饥肠辘辘的,你来了是接济还是看笑话?

所以,来人选择这个时候登门,可以说是相当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