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狗业火(十三)(1 / 1)

既然知道了是哪座矿场,几人就该继续上路了。沈欺尘常年药不能离身,又是头一回离家出远门,燕微雨便多留了两日,好让他与父母道别,做足准备。

空出来的这两日里,正好能教他几招简单的剑招,不求一招制敌,会拔剑防身即可。

教他练剑,既不能太过要求严苛,也不能敷衍了事,燕微雨心魔不除握不住剑,李逢舟更擅傀儡术,于是这份苦差事自然就落到了云水瑶头上。

云水瑶会用剑,却不太懂怎么教别人用剑。思来想去,便像苍霖当初教她一样,用木剑在他眼前演示一遍,然后收剑转身,理所当然地问道:“你看明白了吗?”

小灰:【……】恕它直言,这种教法能看得明白才有鬼。

幸而沈欺尘天资极高,看过一遍后已有了点头绪,握着剑道:“差不多。”

“你来做一遍给我看。”云水瑶抱着小灰,退到门槛边上,从屋里搬了个凳子出来,坐着指挥他练剑。

沈欺尘站在院中,断水剑已然出鞘,剑身流光闪烁。侯夫人此前特意吩咐过府里下人,无事不得打扰世子,因此不必担心误伤。

他握着剑,闭眼,回想方才的一招一式,剑随心动,心随意动。旋身出剑,一道弯弯的、月牙状雪白的剑气横空劈出,如流星划破黑夜,带着不可抵挡之势砰然撞上院中梨树。

刹那间,剑气爆开,似有水流声潺潺轻灵,不绝于耳。

枝梢哗哗颤动,千万朵花瓣转瞬似飞雪坠落,飘飘渺渺,如雾如烟。

沈欺尘伸手接住飘落的梨花,眉目淡然,纤长的眼睫轻轻眨了眨。

这绝不是初学者能用出的招式。

小灰讶然失语,它一直知道沈欺尘在藏拙,却不知他竟然藏得这么深。

云水瑶看他当真能复刻自己的招式,融会贯通,她思索一会,动作更快,放下小灰,提起木剑朝他攻去。

沈欺尘抬剑格挡,两把剑撞在一起,木剑剑身当即被砍出一道小小的豁口。

她攻势太快,沈欺尘虽被她逼得节节败退,却也能勉强撑住几个回合。

“师弟,你刚才那招真帅,之前应该练了很久吧?”云水瑶存了试探他的心思,手上用了巧劲,让他不得不出招反击。

沈欺尘横剑挑开她刺过来的剑尖,反手刺出一剑,微笑着道:“我不常出门,待在家中闲来无事,只学过几招罢了。”

漫天花雨簌簌飘落,两把剑身砰然相撞,雪白的剑气卷起落花,淡淡幽香徘徊在两人身侧。

他大多只在防守,并不主动进攻,云水瑶又不好直接下杀招,每当她起了念头,剑尖朝他逼近时,似乎总有一股无形的禁制在阻止她下手。

云水瑶试不出他实力到底如何,不过既然能接她这么多招,想来路上至少不会随便被妖怪捉了去。

说起此事,云水瑶难免想起接下来要与他同行一路,以及那个奇怪的任务——

以他的身手想杀了自己,少说也得再过个几百年吧。

沈欺尘杀不掉她,她也无法对他下杀手,既如此,大家又何必白费力气。

云水瑶认真想了下,总不好当面戳穿他,自己还是装作不知情好了。

苍霖曾经说过,出门在外要学会嘴甜,和人拉近关系的同时还能给自己省掉不少麻烦。

云水瑶觉得很有道理。

她想了一想,当即诚恳道:“师弟,你用剑的样子真好看!不过没想到原来你会使剑,师父以为你不会才特意要我来教你。”

沈欺尘闻言只但笑不语,他立在花雨中,乌发如瀑,白衣如雪,被枝叶层层滤过的灿金色光芒落在他身上,花影氤氲,朦胧又漂亮。

云水瑶见他没反应,她有些苦恼,难道是自己没夸到点子上?她思来想去,半天又想出一句,眼神亮亮的:“师弟,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好可爱!”

“啪嗒”一声,小灰手里的果子掉在地上,它愣愣地看着云水瑶,脑袋上缓慢地冒出了一个问号。

……这是她的台词吗,该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剑光如雪,宛若游龙,闪烁不停。

飘下的梨花似乎在空中凝滞了一瞬,一道剑气有如实质,带起一阵微风,堪堪擦着云水瑶颈侧而过,使她不得不停下攻势。

断水剑天然有灵性,知道护主。

沈欺尘面容纯善,微微歪头,低垂下眉眼遮住眼中细微笑意,摊手投降,无辜地看着她说:“师姐,所以你能先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剑收起来吗?”

“……好说好说。”拉近关系果然不能急于求成,云水瑶收了木剑,蹲在地上,“你剑用得不错,路上防身足够了,我就不继续教你了。”

这本就是玄幻世界,剑招能学更多也无妨。

沈欺尘低垂下眼,看她用木剑无聊地在地上画圈,他长睫动了动,随后便归剑入鞘,道:“洛阳繁华,待明日离开后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姐姐之前说要去街上走走,现在还想去吗?”

云水瑶果然立刻站直了,抱着木剑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去!”

***

临近节日,洛阳各家店铺都提前挂起了祝寿灯笼,门窗上又贴了大红彩纸,街头热闹喧哗,万头攒动,街上的行人都摩肩擦踵,几乎把整条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出行的游人实在太多,小灰留在家里睡觉,云水瑶不认路,为避免走散,只能和沈欺尘胳膊贴着胳膊,寸步不离。

云水瑶看着前面一大片乌泱泱的人群,只觉得眼睛都要晕了。她顿时有点后悔出门,扯了扯沈欺尘的袖子,怕被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你们这里过寿都这么夸张的吗?”

在他们魔域,哪怕是苍霖过寿也不至于这般兴师动众,大多数的魔族子民甚至连他寿辰是哪一日都不知道。

“今年比较特殊罢了。”沈欺尘虚揽住她的肩膀,让她走在里侧,不至于与被行人冲撞。他眉眼轻笑,意味不明地说:“历任皇帝大多是短命鬼,不是每个都像他一样能活这么长,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云水瑶听他语气,颇感意外,他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柔礼貌的,像这样直接阴阳怪气还是头一回见。

也不知这位皇帝是哪里招惹到他了。

沿着长街继续往前。

酒肆茶肆,荤素从食,云水瑶通通不感兴趣,她目光被街边的首饰摊吸引,千辛万苦挤到摊位前,恍惚中似乎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怔然回头,面带疑惑。

沈欺尘问:“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沈欺尘站在她身后,挡住了潮水般向前涌动的人群,说:“人声吵闹,或许是听错了。”

“……”云水瑶什么都还没看清,视线便被他遮挡住,燕微雨和李逢舟这时应该不会来街上,她转回身,去看摊位上琳琅满目的首饰。

沈欺尘容色清淡,微微偏过头,长街尽头处,身着弟子服的少年人正费力朝着这边招手呼喊,可惜相隔太远,声音很快淹没在人群里。

沈欺尘心底翻涌着不虞,面无表情地望过去,盯着陈靖安涨红的脸色,眼底划过一抹很淡的轻哂。

讨厌他?不,他根本不值得被讨厌。

摊位上的首饰比不得店里精巧,云水瑶挑中一支金鱼流苏发簪,捏起来仔细看了看,顶部嵌了一颗宝珠,翠绿鎏金的金鱼尾巴在太阳底下闪烁着金光。

她喜欢所有亮晶晶、会发光的东西,迫不及待往头上比了比,高兴地晃了晃脑袋,流苏哗啦哗啦的轻响。她面向沈欺尘,问他:“好看吗?”

沈欺尘视线转回来,看向她时,又回到了温柔乖巧的样子。

他看了眼发簪,又看她笑得兴奋的脸,睫毛颤了颤,真诚地说:“好看。”

发簪随她的动作歪了些许,沈欺尘伸手替她扶正了,他想说什么,余光却先瞥见远处飞快闪过一点寒芒,忽然间变了神色。

“姐姐,别动。”电光火石间,一支长箭“嗖”地破空而来,眨眼间已经到云水瑶身后。他飞快揽住云水瑶肩膀,调转两人方向,挡在她身前。

箭头擦过云水瑶发丝,金鱼流苏簪掉在地上,鱼尾碎成了两半。

沈欺尘手臂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长箭无力地钉在地面缝隙里,短暂的沉寂过后,周围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喊声,顿作鸟兽四散。

云水瑶立刻朝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在一座高楼上又见到那抹绯红的身影,转瞬即逝。

“箭是冲我来的,连累你了,抱歉。”沈欺尘捡起摔碎的簪子,向摊主付了银钱,给她买过一对新的。

云水瑶收下簪子,看着他手上的伤,犹豫了会:“其实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在监视你,是个穿红衣服……”

沈欺尘平静道:“我知道。”

云水瑶愣了愣:“……你一直都知道?”

沈欺尘没否认。

云水瑶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问。

突如其来的变故,街上人已散了大半,他受了伤,要尽快回去处理。

离开时,沈欺尘踩过地上的箭矢,面上没有表情,浅色的眼淡漠如雪。

差点忘了,离开洛阳前,他还有件事要先解决。

***

月挂柳梢头。

已是二更天了。

茶楼东临洛水河而建,此时已然人满为患,客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口音混杂。一楼大厅升降台上坐了位盲女,浑身遮得严严实实,正蒙着眼弹琵琶曲,美妙的乐声一出,台下吵嚷的客人自觉安静了下来。

沈欺尘掀帘入内,半点不为这悠扬的琵琶声停留,兀自上了二楼。

走到尽头,雅间里灯烛亮着,屋门却紧闭。

他抬手敲了三下门。

屋里很快传出一道女声,迟疑地问:“谁?”

沈欺尘不答,又敲了三下门。

屋里静了片晌,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门“吱呀”开了条缝,露出一张略带稚气的脸,正是昭乐的随身丫鬟。待她看清门外是谁,表情即刻怔愣住了,愕然道:“世、世子……”

沈欺尘并不惊讶她认识自己,浅色的眼眸静静望着她,温和一笑:“你挡路了,能让我进去吗?”

“这……”丫鬟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她神色无措,支支吾吾半天,直到屋里又响起另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让你去开个门就磨蹭半天,到底谁在外面!”

“公主,是……”不等丫鬟把话说完,昭乐便上前来将门彻底推开,她看见沈欺尘,面上划过一瞬的惊慌,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冷声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啊。”沈欺尘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看起来格外的纯良无害。

他兀自进了雅间,昭乐来不及阻拦,雅间里除她之外,还有两位着石青道袍的青年,细看之下,眉眼竟有几分肖似薛珩。

见沈欺尘进来,两人不知他是谁,面面相觑,手里还握着酒杯,问道:“公主……这位是?”

“滚!”昭乐骤然间变了脸,她向来阴晴不定,脾气像火药一点就炸。两人被这一声响亮的“滚”吓得杯中酒液全都洒了出去,连忙起身,一刻不敢多留。

丫鬟也退出雅间,关上门,在屋外守着。

“公主这么生气做什么,吓跑了他们,以后可找不到比这更像的了。”沈欺尘就这样在她眼前走到桌边坐下,习惯性地想倒杯茶,可他嫌弃这些杯子都脏了,便没有去碰。

昭乐眼睛死死盯住他的脸,隐秘的心事被窥视,她胸腔不住地起伏,强压下心中那不断上涌翻搅的不虞和怒火,甚至是杀意,咬牙切齿:“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你恨我。”沈欺尘抬眸迎着她怨毒的眼神,他却忽然发出了一声笑,就好像听到了一个滑稽的笑话。

他轻声说:“你到底在恨我什么呢。”

昭乐痛声疾呼:“你知道,你都知道!”

昭乐刚出生不久,她的母后就去世了,临终前将她托付给薛珩,要他好好照顾这个妹妹。

可头几年薛珩刚登基,一心忙于政事,从未亲自来看过她一眼。他是个好皇帝,但不是个好兄长。

直到她八岁生辰那年,薛珩见了她却认不出她,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他终于担起兄长的责任,尽力弥补昭乐。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沈欺尘出现了。

薛珩念及旧情,对宣平侯一家颇多照顾。沈欺尘才五岁,经常被召入宫,由薛珩亲自教导。

每次他来,昭乐就会被薛珩刻意冷落在一旁,薛珩宁愿关心一个外人,也不肯多看自己亲生妹妹一眼,这么多年从来如是,叫她怎能不恨。

昭乐盯着他的脸,冲他恨声哽咽:“都是因为你,如果你能去死的话……”

沈欺尘一动不动,静静地望着她,突然笑了。他说:“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屋内的烛火太过明亮,将昭乐的神情照得一览无遗。

她泪眼婆娑,眼底包含的情绪太过复杂,有憎恨,也有嫉妒,甚至还有几分不甘。

凭什么,她样样都努力做到最好,可是在薛珩眼中,还是比不过他。

沈欺尘目光如水,漠然睨着她逐渐扭曲的脸,在这荒诞时刻里莫名生出了几分厌恶。

他既厌恶昭乐的愚蠢,也厌恶薛珩的冷漠。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敲开他们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稀碎的豆腐脑。

是了是了,这两兄妹的脑子好像天生就有问题。

沈欺尘不想再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只问她:“今天街上放箭的人,是你?”

他的容色尚且算是平静,昭乐却在他的注视下浑身颤抖起来,矢口否认:“不、不是我……”

沈欺尘点点头,似乎是信了她的话:“不是你啊。”

他站起身,眉眼带着笑,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愈发柔和,像是天生的温柔。可是下一秒,他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语气凉薄:“不要因为现在是晚上,外面黑灯瞎火就开始睁眼说瞎话了。诚实一点不好吗,干嘛要撒谎惹人生气呢。”

昭乐往后退了一步,颤抖着摇头。

沈欺尘将匕首从腰间解下,他一直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并不止是昭乐。他们想杀他,却又不能真正杀了他,似乎以把他逼到绝境为乐,总是如此。

在这个世界,阶级是一部分人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人命卑微如草芥。

他原本不想理会这些,可是昭乐偏在今天出手,这让他觉得有点生气。

他给过警告的,为什么还要打扰他和云水瑶?

他要给她什么惩罚才好。

杀了她?不,这样太便宜她了。

他要好好地想一想。

他想起那支摔断的金鱼簪,顿时豁然开朗,抬手掷出匕首,插在昭乐的发髻上。昭乐身体抖了抖,接着便僵住了,她不敢再动,瞪大眼睛,看着他慢慢朝自己逼近。

“你恨我,想我去死,可我真的死了你又能得到什么,或者说,你在妄想什么?”沈欺尘嗓音温柔,薄唇翘起小小的微笑的弧度,一副人畜无害、纯善温良的面容,吐出的话语却直白地刺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他会看上你这种货色吗?不,不会的,别妄想了,若他知晓你的心思,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我想应该是觉得恶心吧,再看到你的脸就像在饭里吃出蟑螂一样。”

“这就是你一直苦苦执著的答案,现在满意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再说了!”昭乐摇着头,状若癫狂,她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蹲在地上涕泗横流,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发髻松散了,薛珩送她的金簪也掉“当啷”掉在了地上。

沈欺尘垂眼看着她滑稽狼狈的模样,神色漠然,眼底有一点轻哂。

他用力踩过那支被她视若珍宝的金簪,推开门,在昭乐压抑过后突然爆发的痛哭声中,头也没回径直离开了茶楼。

此时外边夜已深沉,街道空无一人,再往前,道路一片浓郁的黑,仿佛没有尽头。

街间一道淡淡的人影,清寒的月光照他身上,肌肤莹白如玉。

沈欺尘面无表情,身体却在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这全是恶意发泄后,灵魂得以短暂冲破束缚而带来的飘然感。

——他知道自己兴奋的时候就会这样,越兴奋抖得越厉害,必须要做点什么压抑住。

可是他该做什么?

沈欺尘思索着,一路回到侯府,回过神时,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云水瑶的屋门前。

在她面前,他可以放心地做自己。

“姐姐。”他轻轻敲了门。

屋里灯烛灭了,没有人回应。

他站在屋外等了片刻,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轻颤,不再敲门,只轻声继续喊她:“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

云水瑶实在是忍无可忍。

刚睡着就被吵醒,她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从被窝里爬起来开门,愤愤道:“大半夜不睡觉,你到底想——”

“想吃糕点吗?”一双秋水般浅淡柔和的眼眸笑望着她,他声音清朗,从怀里掏出一袋荷花酥。

云水瑶看着他把油纸袋打开,甜腻的香气跟着飘了出来,她顿了顿,起床气消了大半:“……吃。”

夜色寒凉,微风吹拂过庭院中的花草,在月光下轻轻摇晃。

两人坐在屋顶上,云水瑶掰了半块荷花酥,吃完还是觉得困。她把另外半块放回油纸袋里,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背,这时才发现他的手似乎在发抖,便说:“冷就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沈欺尘不动,微仰着头,眺望远处的夜空,遗憾地说:“天上很黑,什么都看不到。”

云水瑶睡眼朦胧,打了个哈欠:“那你等天亮之后就好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抽风了,不然怎么会有觉不睡,半夜跑屋顶上来和他一起吹风。

头顶月亮的光芒似乎越来越盛,如似火焰,沈欺尘耳边翁鸣声不停,恍惚中,听到有许多道小小的声音在不断窃窃私语。他在这些声音中听见了自己的,他问道:“天还会亮吗。”

云水瑶困得不行,眼睛快睁不开了:“会亮的,会亮的,你现在回去睡一觉,保证睁眼天就亮了。”

夜色更深了,四下一片宁静,只有屋檐下挂着的铜铃随风轻响。

沈欺尘遥遥地望着天,忽觉肩头一沉,是云水瑶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姐姐。”

云水瑶没反应。

他把剩下的荷花酥装好,横抱起她,送她回房,轻轻放在柔软的床铺上,正要抽手离开。云水瑶无意识地翻身,鼻尖擦过他的手腕。

沈欺尘的手颤抖了下,感受到她微热的呼吸,轻得像片羽毛,扫在他腕间。

随着她的呼吸声,身体竟然神奇的慢慢平静下来。

他伫立不动,缓慢地眨了下眼,片晌后,为她盖好被子,悄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