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诬陷

谢玄瑜回府住的事情，在林府和镇南王府引起了轩然大波。

谢夫人自然是喜不自胜，觉得自家儿子终于铁树开花了，让秋水送去不少好东西。

可林府另一拨人，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林巧思几次三番派人去找虞芙，却都扑了个空，本就心里不爽。如今，十多年不回镇南王府的谢玄瑜，居然破天荒地想要回去，其中缘由谁看不出来？

林巧思母亲王氏看着屋里满地狼藉，再着看脸色气得发青的女儿，心里也堵着口气，她一直没让女儿出嫁，就是等着谢玄瑜有朝一日废掉婚约。

没想婚约没废，人居然被捷足先登了。

王氏冷笑：“就算殿下喜欢又如何？左右不过一个妾而已，甚至可能连妾都够不着，说不定只是个通房丫头。”

林巧思气得一手摔了桌上的杯子，恨恨道：“我自然知道！可这女人实在是太狡猾了，跟个泥鳅似的 ，现在我连面儿也没见到！”

“你！”林巧思指着站在一旁的王妈妈，咬牙切齿道：“你把刚刚给我说的，再说一遍！”

王婆子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讲了起来。

“夫人，您是不知道啊，那个女人简直一副狐媚子长相，勾人的很嘞！”

“就前几日的一个晚上，老奴亲眼见到世子殿下和那个女人在府里卿卿我我，那女子几乎靠在了殿下的身上，还拽着殿下的衣服！”

“那晚，世子殿下就没回将军府，一直待在府里，天亮了才走的，您说殿下十几年没在府里过夜了，这还能是干什么？！”

“老奴猜想，世子殿下肯定是已经被那个女人蛊惑了！这才来特意通报给小姐夫人的。”

这话，倒让王氏愣住了。

谢玄瑜这么多年来，一直克己复礼，不近女色，如今不过半个多月，怎么就为了一个女子这般模样？

“娘，你听见了吧。”林巧思委屈地扑到王氏的怀里，“表哥已经真的被那个女人蛊惑住了，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他却从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我连镇南王府都进不去，凭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来去自如！”

“娘，我现在就派人去把她赶走，让她滚回乡下去！”

王氏不像自家女儿那么冲动，前几日她从尼姑庵一回来，得知谢夫人把人送进府了，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如今谢玄瑜不能成婚，又常外出征战，没有子嗣，谢夫人自然着急想要个孩子。

只怪她当时轻敌了，没提前下手，现如今，虞芙已成了香饽饽。

王夫人只能安抚：“再等等，你表哥位高权重，自然不可能一直被那张荒唐的婚约拖着。”

随后，眼神阴毒道：“你日后嫁过去必然是正妻，对付她，还不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林巧思闻言，心里舒坦了些，嘟嘟囔囔地跟王氏撒娇：“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是谁惹得妹妹不高兴了？”忽地，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林巧思看到来人，忽地一愣，“堂兄？”

林家大房的独子，林新台，他慢悠悠地摇着纸扇，一摇一摆地踏进屋子，穿着一身墨绿衫。

不过二十岁出头，就已经满面油光，随着他进屋，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儿也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林巧思和王氏皆嫌弃地掩鼻，两人素知林新台的癖性，这怕是又刚从那个青楼里出来。

林巧思扇扇手帕，嫌恶道：“堂兄，你回来之前能不能把你这一身劣质胭脂味都给洗了？”

说完，又问：“姨妈不是介绍你去西山书院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林家乃百年书香之家，上一代的林家兄弟皆是有功名在身的文臣，可到了林新台这一代，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他如今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眼看着林家后继无人，谢夫人各种托关系，才把林新台塞进了西山书院。

如今此去不过一个月，他怎么就回来了呢？

林新台脸色讪讪，遮掩着打开扇子，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妹妹，你可不知，那西山书院只不过徒有虚名而已。”

“那里先生资质平平不说，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连一个女人都没见到，可把我憋死了。”

说完，看到一屋子人的表情，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把真心话都给说了。

“咳咳，”他佯装咳了一嗓子，“总而言之，我以后就不去了，在哪里学不是学，难道只有在西山书院才能考上不成？”

林巧思：“……”

王氏：“……”

这怕是，又被人从书院扫地出门了。这种事情，他干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林新台尴尬地摸摸脸，生硬地转移话题：“刚刚妹妹说的是谁？谁敢惹妹妹生气？”

一提起这个，林巧思心里的气又冒了出来，她把事情给林新台说了后，林新台也诧异：“到底是多美的女子，连表兄都被蛊惑了？”

“喂，你！”林新台冲着王妈妈，“你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长的怎么样！”

王氏知道这两人的脾性，都是自小被娇纵惯了，她一个长辈不便掺和这事儿，只好叮嘱：“叫她来让你撒撒气也就行了，可别惹得你姨妈不高兴。”

林巧思敷衍道：“行了，知道了。”

可心里却十分不屑，她是谢玄瑜的亲表妹，镇南王妃的亲侄女，不过一个逃难来的叫花子，就是打了骂了又能怎么样？！

……

另一边的镇南王府西苑，虞芙正在阳光下发呆。

自谢玄瑜说要在王府住下后，虞芙连小院儿都不敢出了，生怕不小心又撞上谢玄瑜。

虞丽一进门，就见虞芙长吁短叹的模样，她轻声问：“姐姐可是在为世子殿下回府而担忧？”

虞芙点点头，虽说谢玄瑜帮了她不少次，也从未为难过她，可每次和他相处，虞芙都提心吊胆的，倍觉疲惫。

她试探地开口问虞丽：“咱们要不还是住出去吧？”

虞丽一愣，脸色有些发白，“姐姐，先不说咱们没钱，没有能力住出去。现在世子殿下刚回来，咱们就搬走，传出去那不就是咱们对世子殿下不满吗？”

她看着虞芙：“姐姐是在担心什么？快一个月了，咱们也还没见过殿下呢。”

虞芙心里轻叹，也不便说她已经和谢玄瑜多次独处的事，虞丽说的有道理，即使她再想走，也不能现在就走。

虞芙打起精神，勉强笑了笑：“没事，你就当我胡乱说的好了，别放在心上。”

虞丽动了动嘴唇，终是没再说什么。

忽地，院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虞芙朝外一看，只见王婆子脚步飞快地朝她们走来，脸色不善。

虞芙心里一凛，她让虞丽先回屋，自己则迎了上去，拦住她：“王妈妈，您这么匆忙可是有什么事？”

王婆子冷笑一声，上次她落了下风，这回一定得找回场子。

王婆子：“林小姐和林公子吩咐我，让我把你带过去，这就跟我走一趟吧。”

虞芙心里一惊，暗道不妙，躲开了谢玄瑜，却躲不开林巧思。

虞芙谨慎回答：“我现在正在给夫人抄佛经，抽不出时间，下次再去拜见林小姐。”

王婆子脸色一冷，厉声道：“虞芙，你别给脸不要脸，林小姐几次三番地来请你，就已经是给了你莫大的脸了。”

“难不成，你还想让她来这里拜见你不成？！”

虞芙脸色沉了下去，暗中捏紧了手指，虞丽还在这里，绝不能让她们来这里。

虞芙终是妥协了：“好，我跟你去。”

王婆子轻蔑一笑，“算你识相！”

……

林府里的海棠，随处可见，林巧思的院子，则种满了桃花。

三月，正是桃花绚烂之时，艳丽芳菲。

林新台坐在外面的院子廊檐处，心不在焉地扇着扇子，时不时往小月门瞧一眼。

忽地，他直起了身，眼睛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倩影，那女子身形婉约，一身藕粉色纱裙穿梭在桃花丛中，飘飘欲仙。

“堂兄，人来了！”林巧思死死地盯着虞芙的身影，朝着林新台道：“别忘了我刚给你说的话！”

林新台愣愣地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虞芙看，心里像是有猫在挠。

这女子，清新脱俗，气质出尘，却又带着少女的娇柔，比杭州城最大的青楼醉红楼的头牌还美！

林巧思瞧着林新台一脸痴相，心里对虞芙越发厌恶，果真是一个狐媚子，这就能把人勾上了。

虞芙也远远地就看到了廊柱下的两个人，猜想他们就是林府的公子小姐，可还未走近，便察觉到一道粘稠的视线落在身上。

这种眼神，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和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恶人眼神一样，虞芙愈发不安，不禁放慢了脚步。

林巧思见人慢慢吞吞的，心里的火蹭蹭的往外冒：“喂，等你半天了！”

虞芙被她一喝，只好加快了脚步，她早就听说此人脾气差。

“林小姐，林公子。”虞芙掩去心里的不安，微微行礼，“不知两位叫我来，所谓何事？”

她并不害怕林巧思，如此恭顺，不过是不想正面起冲突。

自从知道自己抄一张纸就能赚一百文，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赶出去后流离失所了。

因此，她脊背挺直，不卑不亢。

可正巧，林巧思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

她背靠杭州城最有权势之人，城里哪家的小姐公子不是对她唯唯诺诺的？

一个来逃难的要饭的，也敢和她摆谱？！

“我问你，你这几日是不是每日早出晚归，往城东去了？”林巧思厉声问道。

虞芙谨慎地点点头：“是。”

“哼！你居然还敢认！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林巧思上前两步，伸出手直接扇向虞芙。

啪——

这一巴掌，来得猝不及防，虞芙有一瞬的恍惚，只觉得脑袋瞬间嗡嗡响，嘴里似乎有铁锈的味道。

嘴角有温温的暖流，虞芙下意识用手擦，才发现竟然是血。

脸上的疼痛，是在她意识清醒后才逐渐烧起来的。

余光中，看见林巧思第二巴掌又要落下来了，虞芙下意识后退半步，躲开了。

林巧思几乎全身的力气都放在这个巴掌上了，虞芙一躲，她扑了个空，差点儿往前栽。

“你还敢躲！”林巧思怒道，她吩咐王婆子，“你给我把她按住，我看她还怎么躲！”

王婆子的了令，走到虞芙的身后按住她，虞芙挣脱不开，便也不白费力气了。

只在心里沉下一口气，努力恢复平静。

“林小姐，不知我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虞芙抬头看向林巧思，眼里没有一丝害怕和屈服。

她肤色本就白皙，被这么一打，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起来，一旁的林新台有些坐不住了，他最见不得美色受损。

可也知道林巧思的脾性，只得陪她演完这出戏。

他展开扇子，赤裸裸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虞芙，道：“别以为没人看着你，你就能做出辱没镇南王府和林府的事情。”

“有人说，看到你这几日经常出没城东的花街柳巷，你认是不认？”

虞芙脸色一变，她倏地看向王婆子。

“我不认！”虞芙坚决否认，眼神坦荡，“我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林巧思一怒，又是一巴掌向她扇了过去，“还敢顶嘴！谁不知道你皮子下装的什么玩意儿，听说你是一路从江安镇逃难来的，我看你就是一路卖身子才来的！”

林巧思的话，恶毒又狠辣，虞芙躲不开她的巴掌，两边脸颊烧得似乎要滴血。

她咬紧牙，身上疼的发抖，眼神却不退缩：“我没有！我出了路费，找的镖局！”

见虞芙不屈服，林巧思心中更气。

看她不把这一身硬骨头折断！

林巧思：“来人呐，请家法上来，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辱没门庭的下贱东西！”

不远处，谢玄瑜的探子暗中瞧着这一幕，犹豫片刻，飞速回了镇南王府。

“你说，虞芙被他们诬陷了？”谢玄瑜正襟危坐，埋头处理公文，语气淡淡，头也不抬。

探子来之前也犹豫过，若是以往的跟踪对象，他自然不会管，可是虞芙……探子不敢赌谢玄瑜的态度。

探子：“是，林小姐和林公子正借此对虞姑娘处私刑，她们下手没个轻重，小的怕出事儿，特来回禀殿下。”

谢玄瑜沉吟片刻，轻描淡写道：“继续盯着，别插手。”

探子心里一凉，他还以为世子殿下会出手相助，看来虞芙此番，怕是要受大罪。

探子：“是。”

探子一走，展归从如小山般的公文中冒出头来，他素来不喜林家那兄妹俩，一个嚣张跋扈，一个废物草包，他皱眉问谢玄瑜：

“师兄明知虞姑娘是冤枉的，为何不管？”

谢玄瑜淡淡道：“静观其变。”

他几次三番与虞芙独处，皆未发现她背后之人。

或许，借这次机会可以试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