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静悄悄的，夏茉蹲在地上，和陆砚礼对视几息，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对陆砚礼不敬的行为，后背汗毛竖起，赶紧站起身，“陆、陆总。”

夏茉心口紧绷着，低下头，避开他视线。

陆砚礼垂眸看她，大抵是因为紧张，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皮红肿，纤长湿润的睫毛急促闪动，颊边挂着未干的泪痕，忐忑的站在那里，楚楚可怜。

“哭什么？”陆砚礼明知故问。

夏茉小心翼翼觑着陆砚礼的脸庞，他眉眼深邃，嘴角抿成一条线，面部轮廓线条凌厉，即便面无表情，依旧让她感受到无边的压迫感。

夏日的风夹杂着热气，从窗口灌入，吹在人身上，是暖的，夏茉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虫子进我眼睛里了，我揉了很久揉不出来。”夏茉迅速在心中编好理由，“眼睛酸涩的难受。”

陆砚礼不置一词，目光凝视着她。

夏茉被他这么盯着，感觉自己像是被审判的犯人，她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紧张又忐忑，然而还是尽快调整出专业的微笑，“陆总，这里灯光有些暗，空气也不是很好，要不要回办公室？”

陆砚礼没接她这话，“眼睛好了？”

夏茉不明所以，“什么？”

陆砚礼语气淡淡，“你眼睛里的虫。”

夏茉脸上的笑更灿烂，“虫子刚刚已经和眼泪一起出来了，谢谢陆总关心。”

陆砚礼嗯了一声，再次把手里的纸巾递给她，吩咐道：“把眼泪擦干净，跟我来办公室。”

夏茉捏着纸巾，迅速擦了擦眼睛，从楼梯里出来，看着陆砚礼高大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跟了上去。

“陆总，您有什么吩咐？”夏茉恭恭敬敬的站在办公桌旁。

陆砚礼再一次提起休假问题，“长假你有什么打算？”

夏茉听不得长假这两个字，险些泪洒当场，“陆总，我在您身边工作了三年……”

“十八天。”

夏茉企图用三年的上下级关系勾起陆砚礼的一丝良心，然而还没等她说完，陆砚礼就打断她。

夏茉愣了一下，一时没懂陆砚礼什么意思，“十八天？”

陆砚礼眼睛没往她看，语气也很平淡，“按照公司规定，你入职三年，累积十八天年假，一次性休完，还是分开休，你自己决定。”

根据公司年假制度，入职第一年五天假期，第二年六天假期，往后每一年年假都多一天，当年没休的年假可以累积到下一年。

夏茉入职后从未休过年假，累积到现在共有十八天假期。

上一个陆总想要辞退的副总监当时休长假陆总没说任何期限，但自己的假期有期限，那这意思不就是自己休完十八天还可以继续回公司。

夏茉被这巨大的好消息砸懵了，口不择言，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陆总，我休完长假是不是还可以继续回公司？”

陆砚礼抬起眼皮看向她，打量着她的表情，“你不回公司回哪儿，跳槽？”

“怎么会？”夏茉立刻表忠心，“陆总，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

陆砚礼再次打断她，“年假一次性休完或是分开休，你自己决定，不过要等新秘书熟悉工作。”

“陆总放心，我一定会把工作安排好再休假，不瞒您说，在您这样博学多识的人身边，我真是一天假都不想休，但您这么关心下属员工，我不能辜负您的好意，我一定会趁着休假的时间，努力的锻炼身体，让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有更好的精神状态工作，陆总……”

“夏秘书。”陆砚礼又一次打断她。

溜须拍马的话又一次被陆砚礼打断，夏茉意识到这是自己说的话不爱听，思索着是不是这些话说的次数太多，陆总听的厌烦了，要换换别的台词？

陆砚礼见她眼眸转动，不用猜都知道她此刻正在心里编词，在她开口前，淡淡道：“煮杯咖啡进来。”

“好的，陆总。”

听到陆砚礼吩咐，夏茉立刻端起办公桌上的杯子，去茶水间给陆砚礼煮咖啡。

因为陆砚礼明确了让夏茉休长假只是单纯的让她把过去三年的年假休了，而不是因为外面的谣言要开除她，接下来几天夏茉心情都很好。

叶瑶瑶住在夏茉那里，现在是暑期，租房子的大学生多，合适的房源少，且价格比平时贵很多，夏茉让叶瑶瑶暂时不要找房子，等暑期过去，租房价格降下来再去找。

工作顺利，身边有朋友陪伴，交友软件上和L的聊天也让她感到很放松，这让夏茉感受到久违的开心，仿佛回到大学时代。

周末这天，夏茉和叶瑶瑶去附近的商场吃饭，吃完饭顺便去商场一楼的超市逛了逛。

家里冰箱快空了，两人推着超市的小推车在超市里转了一圈，到结账的时候东西堆满一整个购物车，结账人员拿了四个购物袋才勉强将东西全部装进去。

两人拎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走到商场门口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夏茉打开手机软件打车，好一会儿都没有司机接单，一直显示等待中。

叶瑶瑶和她一起用手机打车，也没人接单，吐槽道：“这车也太难打了，加价都打不到。”

夏茉说：“今天是周末，又下这么大雨，肯定很难打到车。”

叶瑶瑶提议，“要不我回去超市里买两把伞，我们走回去吧。”

商场距离夏茉的公寓不是很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她们过来时就是走路过来的。

夏茉否定了这个提议，指着地上一堆东西，“不行，这么多东西，我们打伞没法提。”

叶瑶瑶叹气，“早知道下雨，咱们就不买这么多东西了，海城这鬼天气真是多变，出门的时候我看天气预报显示还没雨呢。”

“再等会吧。”

夏茉拿起手机，对着地上的购物袋拍了张照。

“拍照干嘛啊？”叶瑶瑶头凑过来看， “又要和你的L先生聊天？”

夏茉点头，“和他分享我的生活。”

她点进交友软件，给L发消息。

【下雨了，在外面商场吃饭，打不到车[委屈]】

叶瑶瑶胳膊碰了下她，打趣道：“看来你们聊得不错嘛。”

“目前看起来确实还不错，L很有分寸，和他聊天很舒服，他能缓解我的焦虑和压力。”

叶瑶瑶说：“虽然这个软件是我们公司开发的，不过我得再次提醒你，任何一个交友软件都不能杜绝骗子，你和他聊天可以，千万不能给他转钱，即便他理由说的再正当，都不可以。”

“好，我知道，不会给他转钱的。”夏茉推了推叶瑶瑶肩膀，“你过去些，别看我聊天。”

叶瑶瑶揶揄，“这就不给看了啊，重色轻友。”

夏茉：“什么重色轻友，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呢。”

叶瑶瑶：“你们没有互相交换过照片吗？”

夏茉：“没有。”

叶瑶瑶诧异，“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你还和他聊那么久，万一他长得很难看，岂不是白白浪费你的时间。”

夏茉说：“我直觉他长得不会难看。”

叶瑶瑶不放心，“我看你还是尽快让他把照片发给你，免得你和他聊久了，聊出感情，见面的时候发现人长得很难看，但因为已经有了感情，就舍不得还是想在一起，我跟你说，你长得那么漂亮，千万不能找个丑八怪男朋友，你要是找个丑八怪，会把我气死的。”

“L肯定不丑。”夏茉打包票，把L的头像给叶瑶瑶看，“你看，这是他的手，修长白皙。”

“手确实很好看，不过还是要看到脸才能下定论。”

夏茉和叶瑶瑶正说着话，夏茉收到L消息。

【现在打到车了吗？】

夏茉：【没有，下雨天，车太难打了[大哭][大哭]】

L：【商场距离你的住处有多远？】

夏茉知道他可能是想提议自己，如果距离不远就走回去。

夏茉就等着他这句话呢，把刚刚拍的照片发给他。

夏茉：【距离倒是不远，但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提着这么多东西走回家呀。】

L：【再等等，应该快了。】

夏茉：【如果我有男朋友就好了，男人力气大，他提着购物袋，我挽着他的胳膊替他撑伞，我们雨中漫步，多浪漫啊。】

对面开始沉默。

夏茉等了好一会，不见他回复，继续撩他。

【L，你以后会陪我一起逛超市吗？】

对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L这个人就是这样，每次夏茉想让他们关系往暧昧方向发展，主动撩他的时候，他都是用沉默回应她。

夏茉控诉他：【L，我对你很失望。】

夏茉继续控诉：【难怪你要到交友软件上找女朋友，这么大的雨，我一个娇弱的女孩子站在商场门口打不到车，无助的望着天空，蹙眉忧愁，这么惹人怜爱，你都不知道心疼的吗？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哄哄我吗？】

几秒后，L回复：【Summer，我不做承诺。】

Summer是夏茉的网名，这是L第一次回消息带上她的网名。

夏茉觉得L太郑重了，只是作为可发展的网恋对象而已，他说两句好听的话，又不是真的要他陪她逛超市，他们以后都不一定会见面呢。

想到这里，夏茉恍然理解了L。

他大约是觉得答应了陪她一起逛超市，就一定要做到，而他们只是网友，都未必会见上面，他没办法确定他答应的事情能做到，所以没办法回应她。

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茉茉，司机到了。”

叶瑶瑶弯身提地上的东西，提醒夏茉准备上车，司机的车停在马路对面，不方便掉头，招手提醒她们直接过去。

叶瑶瑶说：“我去里面买把伞吧，雨太大了，这么过去身上都淋湿了。”

夏茉点了点头，收起手机，准备提东西时，余光瞥见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熟悉的宾利，扫了眼车牌号，是陆砚礼的车。

夏茉悚然一惊，对老板的恐惧让她拎起地上的两个大购物袋就往对面冲，叶瑶瑶想拉她都没拉住，在后面喊，“夏茉，你怎么直接过去了。”

她声音太响亮，夏茉吓得赶紧回头跑到她身边，小声提醒，“别喊我名字，我老板的车在那边。”

害怕陆砚礼是要去商场刚好会和她撞上，夏茉赶紧往出租车跑。

司机王叔看到夏茉，下意识侧头对陆砚礼说：“陆总，那不是夏秘书吗？”

王叔很惊讶，下那么大雨，夏秘书怎么直接跑出去，跟见了鬼似的。

陆砚礼坐副驾驶，抬起眼皮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拎着两个沉重的购物袋在雨中健步如飞，嘴角勾着一丝冷笑，垂下眸，淡声道：“你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