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大学的建筑已经很多年了，像大礼堂还保持着几百年前的模样，大门是仿古的红漆双开门，门上一对铺首衔环，门环上被和平基金会挂了个U型锁。

常心慈饥渴难耐地活动了下双手，深呼了一口气，分别抓住U型锁的锁梁和锁身。

轻轻用力，没拉开。

但她只是再稍微加上一点劲儿，U型锁便轻松地被她徒手拆开，锁芯直接扭曲变形，成了废品。

【你适应得真不错。】

“是吗？我只知道我快饿死了。”

常心慈警惕地确定周围没有人发现自己，一把拉开大门钻进大礼堂，也没忘记把门关上，然后从里面锁起来，确保不会有人打扰她。

红色的座椅空荡荡一片，舞台上毕业典礼的横幅还尤自挂着，气球、彩带装饰着冷清的大礼堂。

好饿。

饿到感觉可以吃下一头大象。

常心慈的视线牢牢被舞台上的人形物体吸引，她闻不到任何食物的香味，但大脑却将那人形物体自动识别成了‘食物’，馋意从灵魂深处爆发，她无法把持地快步走上了舞台。

然而在近距离看见这具尸体后，常心慈却忽地一个激灵，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从胃部升腾，差点哕出来。

她皱着眉捂住口鼻退后两步，大脑清醒了不少，神情闪过一丝惊慌，不敢相信自己失了智般的，竟对同类的尸体产生了饥饿感。

尽管这具尸体除了基本的人形，称不上是同类了。

郑校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的尸体是被人抬上舞台的，四肢特意被掰过，因此没有保持跳楼时的扭曲，看着还是个人形。

一夜过去，他的皮肤和结蹄组织完全被剥离，中间填充着不知名的液体，类似于烫伤后长出来的水泡。透过薄薄的一层皮肤，液体流光四溢，颜色瑰丽。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泡泡，膨胀起来了。

尤其是头部，头上跳楼摔出的伤口似乎痊愈了，现在一整个圆滚滚的，连五官都膨胀得变了形，眼睛狠狠的凸起，似乎在瞪着她。

没有呼吸，没有任何生机，但……心脏在跳动，还没有异化完全。

“这就是，半成品的次级污染源啊。”常心慈别过头不忍再看，“恶心到我完全想不起郑校长本来的样子了。”

德高望重的校长，她刚开学那会为了方便

【尽管恶心，但你对它产生了强烈的‘食欲’，这就是你补充能量的最好的‘食物’。】

“怎么吃？不会是……生啃吧？”大脑先一步幻想着那个画面，常心慈被那恐怖的一幕吓得一个哆嗦，“实在不行我就这么饿着吧，倒也挺好。”

【不行噢，饿太久了你会连力气都无法发挥。‘吃’的方式也有很多种，不一定是物理上的吃，静下心来好好感受一下吧！】

只要不是真吃尸体，那就一切好说。

可常心慈对补充能量这件事毫无头绪，甚至连个参考的对象都没有，毕竟她本人是这世上头一个血脉觉醒的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迟疑地说：“要不，我去碰一下次级污染源？我的污染值不会直接突破五位数吧……”

对正常人来说，光是直视污染源就会造成精神污染，而次级污染源也有同样的效果，就更别说触碰次级污染源的实体了。

常心慈看过一份未公开的污染事件调查报告，里面便记载了一个普通人不小心触碰次级污染源实体的全过程。

起初几秒，此人的污染值从几百飙升至三千上下；

而十秒之后，此人触碰次级污染源的手便开始‘融化’，手部已被异化，而后蔓延至全身，直至全部异化。

整个异化过程被缩短至三分钟。

所以，要碰吗？常心慈重新回到了郑校长的尸体身边。

四位数和五位数的污染值，还是有差别的，至少后者绝对是在创造历史，她不能保证自己是百分百安全的，毕竟血脉觉醒和觉醒者还是有所区别的，一切都需要她自己去摸索。

【或许你可以试一试别的——】

阿谱也觉得直接触碰次级污染源风险太高，想给点别的意见，但常心慈却已经十分勇敢地伸出右手食指，用指腹轻轻触碰了下次级污染源跳动的心脏部位。

阿谱发出惊声的喟叹。

【真勇！】

“虱子多了不怕咬，我其实也不缺那点污染值了不是吗？”

觉醒者恐怕也很难对次级污染源产生饥饿感呢，但她不一样，这就是常心慈勇气的来源。

幸运的是，她赌对了。

指腹柔软的触感之后，眼前忽地被蒙上了一层掺杂着黑色的流光，常心慈眨了眨眼，流光从黑色的飘带中脱离，飞进她的眼睛，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啊，好满足！

【恭喜你，成功汲取到能量！同时我还得提醒你，次级污染源感受到威胁正在加速异化。】

常心慈睁开双眼，用力看向自己手的位置，从一道道流光之中，看清了自己的手指之下的异变。

心脏的跳动加快了，指腹触碰的那一块鼓得更高了，似乎是想用液体阻止她吸收能量。

然而已经挨饿了一个多小时，常心慈怎么可能舍得到手的猎物？

她张开手掌，五指覆盖在次级污染源的心脏处，神情悲悯地看向郑校长的面部：“我想您也不愿意变成怪物吧……我来帮帮您。”

然后用力按下去。

巨大的能量涌入体内，迅速填满饥饿感。

一道锋锐的耳鸣声从左耳穿透到右耳，呓语的声音倏地放大。

‘请原谅我不敢祝福每一位同学将来都能幸福、都成功……’

‘……社会是一面镜子，能照出人性的丑恶，但请不要害怕……’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需要被尊重的个体，愿你们保持初心……让卑鄙者回到墓地，让高尚者畅通无阻……’

这、这竟然是——校长没有说完的致辞！？

常心慈沉默地听着，人生第一次觉得在耳边阴魂不散了九年的呓语，现在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小心！次级污染源舍弃了部分躯体完全异化了！】

郑校长谢幕了，呓语开始变化。

‘滋啦……泡泡……’

‘咕噜噜……’

好像有水从气管里倒灌，声音起起伏伏听不真切。

常心慈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液体包裹住了，反正也有八分饱了，贪多嚼不烂，立即切断了连接。

然而这一举动，促使耳边的呓语更加疯狂起来。

一开始只是一道声音在重复念着泡泡，然后两道、三道……数百道！

“吵死了！”

往常常心慈一觉得烦躁或者脾气上来强制忽略掉呓语，就能有效屏蔽呓语。

可这一招现在竟然失效了……次级污染源的精神污染果然强大！

常心慈克制住想要跟着念的冲动，低头看去。

郑校长的下半身直接融化成了半油半水的液体，液体在原处沸腾，然后升腾起一个又一个彩色的小泡泡，泡泡底部均有一根飘荡的丝线，摇晃着想要寻找新的宿主。

被放弃的还有大脑和颈部。

完全体的次级污染源只剩下上半身的躯干，其中最有活力的还属那颗心脏。大约十厘米厚的液体将她的整个手掌包裹其中，手和心脏的距离被无限拉近，肋骨消失了，二者只隔着一层一毫米厚的胸腔膜。

“它在干什么，试着吞噬异化我？”

常心慈皱着眉用力去拔右手，那液体看着流动性很高，实则十分黏着，出乎意料的，她竟然没拔出来。

与此同时，那些小泡泡晃啊晃啊的，密密麻麻都朝着常心慈晃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