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2023年的8月,谈夏印象中最热的一个夏天。高温穿梭在长宜的大街小巷,驻足停留在身边和周围。
新高三的学生提前到校报到,上交暑假作业和领取新学期的一轮复习资料。
谈夏和李禾风一起查完作业的上交情况从学校出来,已经是正午时分。按照执礼附中的习惯,新高三报道日的当天不上课,只需要上午来校即可。两人帮班主任郑宇忙活了一上午,打算一起去吃个饭,下午再去看个电影。
就近选择,两人直接去了学校街道转角的那家咖啡厅,那里有简餐。咖啡厅的名字叫做“附中转角”,老板娘姓林,以前是教地理的,在店里学生们习惯性叫她林老师。
谈夏和李禾风点了两份意面和两杯饮料之后,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你刚才在办公室里听见了没,有人在说二十班可能要转来一个羽毛球生。”李禾风说,“会不会是你弟弟林屿谦啊?”
“我觉得不大可能。”谈夏喝了口饮料说,“他要是要转过来,早就跟我说了,还会让我去机场给他接机。”
李禾风回忆着自己在办公室里听到的话,一条一条地列举给谈夏听:“第一,在羽毛球省队;第二,长得帅;第三,成绩好,号称羽毛球队里的文化生。意思大差不差,我差不多记得是这些。据你以往的描述来看,每一个都对的上。”
听到这,谈夏心里的想法动摇了,万一这次林屿谦就是故意不说自己要回来呢?
于是她决定,现在就要打通电话过去问问。不问他是不是要转学过来,这样显得特别刻意,还显得她这个人今天对他说话好像有点不正常,她要换个问法。
第一通电话拨过去,林屿谦没接。
谈夏再拨打了一遍过去。
这次,对面接了,不过是隔了很久。
“有事?”林屿谦带着一副冷冷的语气问道。
“这么久才接电话,有事?”
林屿谦继续说:“很忙。有可能是在当混子,没事我挂了。”
电话那头的林屿谦正在尽可能地捂着手机的听筒处,似乎是不想让周围的环境音出现在电话里。
“你还在江厦吗?”
“怎么?我回长宜你来给我接机?”
听完这句话,谈夏用着一副“你看我说什么吧”的表情看向了李禾风。
李禾风点了点头,对谈夏做了个“OK”的手势。
“行了,你去吧,你到街头去当混子都没人拦你。”
对面停顿了大约五秒钟的样子,才缓缓开口说:“谈夏,你这是在查岗吗?”
“不是。你快挂电话,我很忙。”
“你忙你挂,我不忙。”林屿谦回应说。
“再见。”谈夏干劲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吃过饭,李禾风就被自己竹马吴川给叫走了。吴川说李禾风她妈下午给他俩安排了数学一对二的试课,她妈现在正在找她。
谈夏知道李禾风的母亲有多么的强势,她招呼着她赶紧走。
两人下午的电影计划,算是泡汤了。
一整个下午,谈夏哪都没去,就坐在“附中转角”咖啡厅里看看书,听听音乐。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听歌听到中途,谈夏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夏天,天气变幻无常,如果不是傍晚间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把谈夏从梦里吵醒,她都不知道自己可能会睡到什么时候。
刚醒过来,她就听见门口的风铃响了。顺着风铃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谈夏看见一位男生走了进来。
打着一把透明雨伞,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一条黑色的工装风的裤子,带着一个深蓝色的帽子。
睡醒后见到帅哥了?
谈夏站起来,走到书架前假装找书,想趁机会看一眼那位男生的正脸。
这机会还真让她找着了。谈夏随机合上了一本书,把书放到了书架上,顺势把视线给放了过去。
谈夏:“……”
这人还带了个黑色的口罩……
谈夏走回了窗前,刚坐下,就听见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那位男生出门了。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走,不怕被雨淋湿吗?
透过玻璃,谈夏看着窗外雨中撑着透明雨伞的背影,她居然想到了林屿谦。这身形倒是有几分相似,身高确实差不多,走路姿势也很像。
咖啡厅里的灯光亮了几分,窗外因为大雨的冲刷又暗了几分。那背影在谈夏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远,慢慢地,她在玻璃窗上看见了自己。
那一瞬间,她反应了过来,自己怎么就突然想到了林屿谦?
一定是没睡醒的问题。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她又没带伞,短时间里走不了。她打算趴下来再休息一下,还没等她双手叠在桌上,肚子就很配合的响了,又到饭点了。
那场雨一直下到了晚上八点,当然,不是一直都是那种倾盆大雨的样式。中间的时候,雨有在慢慢变小。
现在打伞回家,应该不会淋湿什么,谈夏走到了前台,问林老师借了一把伞。
雨滴滴落在伞上,发出了“嗒嗒”的声响,那时她的耳机里还在放着音乐。音乐毫无征兆地停止,紧接着就是Siri的来电播报声:“来自林狗的电话,要接听吗?”
谈夏用手双击了一下耳机。
林屿谦问:“在哪呢?”
“在外面散步。”
“雨中漫步啊?浪漫浪漫。”
谈夏停下了脚步,正好站在了一个路灯下面。除开周围的声音,她听见了耳机里传来了一阵雨声。
“我听你那边也有雨声,江厦也下雨了?”谈夏说,“那我劝你赶紧回家,别在外面走。”
“为什么下雨了我就不能在外面走?”
“你知道吗,因为你是林狗,小狗淋湿了很可怜,我不在你旁边,没人照顾你,怕你找不到家在哪。”
“一边去……”林屿谦说,“我当然没像你那样,下着雨还在外面走。”
谈夏接着说:“那你最好不是打着伞站在雨下。”
说完,谈夏打算继续往前走。
对面忽然传来了一阵笑。
谈夏疑惑,“没吃药?”
“你知道你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林屿谦说。
“当然,你知不知道,我一直给你的备注是林狗。”
“那还挺好。”林屿谦说,“你对我的这个爱称,我很满意。”
“提醒你一下,是狗的emoji(表情),不是文字。”
“不是。”林屿谦说,“我觉得我们现在打电话挺没有必要的,挂了。”
这什么意思?
敢主动挂电话?
谈夏再一次停下脚步,她的视线顺势看向了地面的水洼。
还没等她说话,对面就把电话挂断了。
耳机里的歌接着继续——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回到那天相遇。”
“让时间停止那一场雨。”
谈夏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如果你刚才能抬头,你就会发现站在你前面的我。”
雨停了。
但伞上的水滴还在往地上落。
透明与伞上的一滴雨水顺着伞面滚落到了边沿,没有停留许久,便顺着重力离开了伞沿,滴落进了路上的水洼中。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收起了还正在滴水的雨伞。
“好久不见,谈夏。”
“好久不见,林屿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