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 / 1)

虞煜浮在空中,看着眼前如电影般铺展开来的画面,觉得自己定是最近工作太过疲惫,才导致看过的小说场景入梦侵扰。

只见平原之上,河水汤汤,河畔屹立一座巨石筑成的雄关,城楼上哨所高耸,铁甲如林,宛如天地间最坚固的屏障。

黄尘古道之上,有大队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般向着关隘涌去,直至关前的汜水畔方勒停战马,其间旌旗招展,玄甲生辉,俨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铁骑兵。

铁骑之中一人跃马而出,玄甲银枪,手持金印,高声喊门。

“守将何在,太子亲至,速速开门!”

听到动静,关上甲士翘首眺望,果见金玺龟钮,其上阴刻“泰子”二字,再看玄甲之中赤黄旗帜飘扬,金蟒五爪,皆是太子之徽。

众甲士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踞牢关位处重地,未得上官的许可不得开门,只得速派人员前往关内送信。

“太子亲至,尔等闭门不开,意欲何为?”

见守关之人不应,喊门之人纵马上前数步,抢指关上众人厉声喝问,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数千铁骑也有了些许的躁动,战马刨地,铁甲铿锵。

“将军息怒,我等区区甲士,虽身负守门之责,却无开门之权,现已派人速报上官,不时便有答复,还请贵人捎待。”

眼见气氛瞬时肃杀,关上甲士赶忙出言安抚。

喊门之人闻言大怒,正待呵斥之时,有人率先开口,遏住了他的满腔怒火。

“他们尽忠职守,是大雍之福,孤且再等上一等。”

说话之人声音清润,语气平缓,给人一种温柔和熙之感。

甲士悄然看去,只见玄黑铁甲之中,有一人白马银甲,应当就是那位贵人。

看着万黑丛中一点白的人,虞煜在心中暗自吐槽,如此醒目,难怪小说中流矢像设置了定位一样直奔他而去。

梦中的场景持续推进,向着虞煜看过的剧情铺陈而去。

“贵人息怒。”

甲士再次告罪,好在此时报信之人已带着上官疾行而来,来的也不是旁人,正是总揽梧州大权的州牧龚守仁,近日他巡行周边,如今正好在踞牢关内。

“大人。”

见其疾步而来,甲士们纷纷见礼,心底却都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龚州牧到此,却不吩咐放下吊桥,而是下令弓弩就位,箭指关下大声喝问。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我乃历州都尉姜泽,今奉太子回京驰援,尔等还不速速收起弓弩,降下吊桥,开门迎驾!”姜泽再次高举金印。

“一派胡言!”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龚守仁尚未回答,其后一人已脱口而出,直斥姜泽,是州牧属官商怀仁,出身大族,极受倚重。

“昏君无德,不日前已于上京枭首伏诛,雍祚已亡,天下间何来太子!”

一时之间,如水落滚油,整个关隘一片哗然。

梧州与上京虽只隔乾州之地,却因两洲皆土地辽阔之地,再加之天险汜水的横亘,对上京的消息多有闭塞,除却说话之人,众人此前只知上京被义军所围,尚不知皇帝身死之信。

皇帝已死,那……

隐晦探询的目光,纷纷落在白马银甲之上。

骤闻噩耗,虽心中早有预料,但端坐在马背上的太子,还是不由的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坐立不稳。

“太子静心,此刻不是悲痛之时。”卫于他身侧的家令赶忙伸手护持,轻声提醒。

“无碍。”太子微微摇头,拨开了他伸来护持的手,不理会家臣的眼神阻止,径直策马向前,更是越过了姜泽一个身位。

“殿下!”

出声惊呼的不止其身后属臣,还有浮在空中的虞煜,看着一马当先立于关隘之下的太子,他不由扼腕叹息。

这太子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真的不懂君子不立于危墙的道理,如此冒进,难怪会在小说开局就领了盒饭。

“不知州牧可还记得孤。”

太子抬头看向龚守仁,容颜昳丽却不显骄矜,在城楼火光的映衬之下,端的是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自然记得,年前殿下奉命前往历州荡寇,途径梧州时,曾与臣有过一面之缘。”

“你既识得孤,缘何放任属官在孤面前肆意妄言!”

此言一出,不仅太子群臣暗道不妙,就连龚守仁也在心底叹息,太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却奈何没长一个好脑子,也难怪会因人算计被皇帝所恶,在大婚之日大礼未成之际便驱离上京。

龚守仁和商怀仁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屑和决心。

他二人此前话论天下,皆言当今天子蠢政不堪,太子迂直少谋,晋王更是短视弄权,虞雍王朝已有败亡之象。

而今看来确凿无疑,他们此刻乘势而起,可谓上应天意,下顺民心,要知虞氏先祖,原不过雍州小族,不也凭借胆色独得天下三百载。

“殿下仁孝,天下皆知,然当今天下民愤滔天,陛下虽死却不足以平民怨,为天下大义,也为黎民众生,臣叩首拜请殿下以身殉国,全忠义,平民怨。”

龚守仁边说边抬手向太子行揖礼,看似尊敬,实则锋芒毕露。

“狂言妄语,国家危难之际,汝食雍禄却不思报国,妄以贼反荷杖之姿反辱储君,其心可诛,天道难容!”

玄甲军中又一人策马而出急声呵斥,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虽未着甲胄,却精神矍铄。

虞煜一看这老头,又来了精神,这是书中作者描述的大预言家,有见微知著之能,可惜性子刚直,嫉恶如仇,不容于豪强之眼,在太子死后没多久便遭遇截杀而亡。

虽着墨不多,但因其碧血丹心,死法悲壮,在读者群中一直颇有人气。

“我劝尔迷途知返,与我等一同拥护太子回京驰援,戴罪立功,方是正途。”

“不知尊驾何许人?”

“傅泓,陛下亲封太子太傅。”

“原是傅公,下官失礼。”龚守仁敛衣行礼,看来颇为庄重,却不掩满口狂言,“傅公既司太子教导之职,更应明白在当前局势下,虞雍无德,暴虐苛政,民不聊生,为君者当自戕以慰天下黎明,……”

“竖子无礼,安敢以下犯上!”

一语未毕,便被傅泓拂袖怒骂,而龚守仁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不疾不徐的将话说完。

“而非苟活于世,愧对苍生。”

“你待如何?”

自听让其以身殉国之语后一直未有言语的太子突然开口,声音平缓却眸若寒冰,直直看向龚守仁。

“逆民者,以兵伐之。”

龚守仁嘴角含笑,似对他的注视毫不在意,却以手为势,号令弓弩手放箭,关上甲士一时愣怔,不知是否应该依令行事。

虞煜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人嘴上套路千层,下起手来也真不含糊,书中的缺根弦的太子死在他手下,也不算太冤枉。

“全军听令,结圆形护阵,誓死护卫殿下!”

“殿下快退!”

面对龚守仁的突然出手姜泽也是一惊,但千钧一发不容深思,趁甲士愣怔之际,他火速下令,并催马上前,护卫太子。

然关上之人反应也不慢,商怀仁抢立于城楼之前,挥舞旌旗,口中怒吼,“顺民者昌逆民者亡,弓弩手听我号令,万箭齐发,掀了这涂炭生民,黑暗腐朽的天!”

在他的怒吼声中,甲士们来不及思考,成波的箭雨已向玄甲军飞射而来。

傅泓虽未穿甲胄,却也在此刻拔出佩剑,一边将飞落他与太子身前的箭矢纷纷挡落,心却是沉了下去,对方如此肆无忌惮,只怕早已有鹰扬虎噬之心。

眼看箭雨渐密,姜泽策马抡枪至太子身侧,同时侧身呼喊未着甲胄的傅泓先行撤回玄甲军中,却见傅泓眼中突现惊恐,再转身已是晚矣。

一支不知何时漏掉的箭矢破空而来,与他错身而过,径直刺入太子胸口,力透铠甲,温热的鲜血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殿下!”

眼见太子中箭,姜泽大吼,当即顾不上飞射而来的箭矢,也顾不得君臣之仪,伸手一把将即将跌落的太子提上自己的马背,并以身为盾,护其向玄甲军阵中狂奔而去。

傅泓策马尾随其后,挥剑为其抵挡箭矢,而玄甲军中也有数骑越众而出,火速赶来支援,好在与主军相距不远,顷刻间便完成会军,进入了玄甲军的重重护卫之中。

哇!精彩!

虞煜拊掌惊叹,电影中可看不到这真枪实刃精彩场面,然而就在他看得兴起之时,一股由巨大吸力产生的漩涡将他卷起,束缚着他砸向战场的最中央。

怎么回事?

突遭束缚的虞煜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砸向平原,哪怕知道是在梦里,也依旧让他心悸万分,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眸。

因此他没有看见,此刻的平原之上风云突变,一股平地而起的龙卷风狂啸着席卷汜水,从未见过的巨浪从汜水中升腾而起,横亘在两军之间,水浪翻滚中冲散箭矢。

面对这样的骇人之景,双方将士无不惶恐,一时军心大乱。

“殿下如何?”

来不及查看突变的风云,傅泓一入军阵,急急策马到姜泽身侧,与其一起查看太子伤势。

不断涌出的鲜血已染红了大半盔甲,太子双目紧闭,满头冷汗,面色苍白,左胸被一箭贯胸,眼看只有出气不见进气。

傅泓与姜泽都不愿向着最坏的情况想去,却在不经意的对视中,看到了彼此眼底的不安。

“巫医何在?”

傅泓垂眸回身,看向军中,在被玄甲军护卫着巫医到达之时,姜泽已数度安抚军心,方才勉力调动不安的全军向四周微微扩开,于中心处留出一块空地,他扶着太子席地而坐,并不敢有其余的动作,唯恐再次牵动伤口。

巫医略作检查,顿觉不妙,箭矢没入虽有偏差,并未伤及内脏,但所造成的伤害也是极大,若不尽快处理,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但此刻身处战场,极度缺乏救治之机,只怕……

当机立断剪去箭杆,并用涂满大蓟药泥的细布将其伤口紧紧裹住。

抬首刚要回禀,就迎上傅泓期待与威胁并存的眼神,他顷刻间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太子不能死在这里,至少现在不能。

此前太子中箭已导致士气低迷,再加之天地异象突生,众人正惶惶不安之际,太子若死,军中必起哗变,就连傅公与姜都尉也无力制止。

他二人虽一为太子老师,一为太子妻弟,却也不能取代太子于玄甲军重要性,此刻太子才是军中的定海神针。

见他迟疑,傅泓看了一眼冲天狂卷的飓风,计上心头,让他附耳过来,略作交代。

巫医抬首惊恐万分,不知傅泓怎能想出如此惊世骇俗之计,不怕遭受真的天罚吗?

但在傅泓的眼神威逼之下,他还是顺从了他的计谋,整理情绪后开始围着太子跳动祈天,癫狂的动作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同时气成丹田,以巫医时代相传的特殊发音,向众人传达了“太子承天之佑,违者必遭天罚。”的天意。

声如洪钟,震慑四野。

随着他声音的传出,凝滞在己方士兵间的不安开始逐渐消散,士气瞬时高昂;反观对方将士,尽皆面如土色,两股战战,更有甚者抛戈弃甲跪地祈祷,再无战斗之心。

傅泓观其形势,自知计谋已成。

但踞牢关本就占据天险,易守难攻,现加之巨浪的横亘,渡河强攻犹如做梦,深知今日无法破关而入,而太子之伤也需尽快治疗,再行拖延,待异象散去,局势只会于己方不利。

当即与姜泽对视一眼,决定先退回历州再做打算,随行众臣皆附议。

好不容易挣脱龙卷风的束缚,虞煜一睁眼,就被胸口的剧痛侵袭,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胸前衣服破碎,厚厚的裹着几层散发药味的细布,其下不断有鲜血涌出将其浸染,从不晕血的他只觉天旋地转,脑袋眩晕之中意识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