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1 / 1)

沈望舒下了学,便坐上马车直奔沈府而去,火急火燎地要去找沈星遥谈话,却不想她人到沈星遥的院子里一看,才发现沈妄姝的好大哥还在赌场里头,至今没回家。

沈望舒长叹一口气,连停下来休息一下都不肯,转头又风风火火地去赌场要逮沈星遥。

沈妄姝看见她这副跟要去抓犯人似的模样,莫名有些发怵,说起话来也没了先前那股子傲气,反而有些怯生生的:“你等会别这么凶,别把我大哥吓着了。”

“啊?”沈望舒简直无语。

她指了指自己,反问沈望舒:“吓着你大哥?谁?我?”

“反正你跟他好好说,不准凶!不准骂人!”沈妄姝越说越来劲,甚至还威胁似的对她的打工仔沈望舒道,“你要是凶他,我就扣你工钱!”

“我服了,”沈望舒被这尖叫鸡折磨的没了脾气,低骂了句,“真是个男宝妈。”

沈星遥去的那赌坊在城东,是江南最大的几个赌坊之一,赌坊周围酒楼林立,到了夜里头,各个店门前的灯笼将一条街照得有如白昼,确实是这些游手好闲的少爷们的好去处。

现下还未入夜,这街上就已经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沈望舒也没闲心思逛街,她按照尖叫鸡的指示,非常顺利地找到了赌坊,一路冲进了沈星遥常去的那个包厢。

她一打开包厢的门,厢房里刺鼻的酒味就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沈望舒的鼻子里,呛得她眉头一皱,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那包厢不小,装修的也算不错,显然是为了这些有钱的少爷们专程开设的,房间正中间摆着张大桌子,几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年轻男子正围在桌前大声叫嚷,俨然已经下了注在等开盘,没人发现门已经叫人推开了。

而沈星遥整个人歪坐在一个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壶酒,嘻嘻哈哈地指挥人下注,那模样好不逍遥。

他还穿着昨日出门时穿的衣裳,衣服被他穿得有些皱巴,显然是一直在这赌坊里待着没回过家,只是他模样长得俊,又套上这样华贵的衣衫,便是一日不洗漱,也依旧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在一众灰头土脸的赌鬼里显得跟会发光似的。

沈星遥听见门推开的声音,下意识便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瞧见沈望舒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的模样,手里的酒壶一个没握住,“啪”地一声掉到地上摔碎了。

他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好似见了鬼,场内的其他人听见他的动静,便纷纷停了手里的动作,顺着沈星遥的视线向包厢门口看去,就见一个娇滴滴的仙女站在门口,叫他们一时间都看呆了。

沈星遥一瞧这些个猥琐赌鬼用下流的眼神盯着自家妹子看,一个个的下巴跟要掉下来似的,当即回过神来,冲那几个人骂了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又一个箭步冲到沈望舒的跟前,拽着她的手就往赌坊外头冲,沈望舒一边跟着沈星遥走,一边在脑子里问沈妄姝:“你上辈子是咋劝你哥戒赌的?”

“我天天跑到他跟前哭着求他别再来了,连着哭了一个月,”沈妄姝说起这个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哭到他最后拿我没办法,就只好戒了。”

“OK,”沈望舒点点头,“I got it.”

“?”沈妄姝头大,“你别说我听不懂的鸟语!”

沈望舒还没来得及回话,沈星遥就已经拉着她到了赌场门口,问:“你来这种地方作甚?乌烟瘴气的,也不怕污了自己眼睛。”

沈望舒也不回话,只反过手去拉沈星遥的袖子,沈星遥就这样乖乖地被她拽着上了马车,二人才刚在车上坐下,沈望舒便冲他开口道:“大哥,你莫要再去赌了。”

她这话才说出口,沈妄姝便先回了话:“我瞧你那风风火火的模样,还当你有什么法子,折腾了半日就说出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又能有什么用?”

倒也不能怪沈妄姝着急,她上辈子重生之后,虽然也苦口婆心、费劲艰辛地劝沈星遥戒了赌、乖乖地去接手家里的生意,但她大哥却仍旧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和第一世一样的结局——爱上虞妙瑛,被她利用、骗钱,最终迎来了他的死亡,如今看见沈望舒用了和自己几乎一样的方式去劝解沈星遥,难免会觉得有些焦躁了。

果不其然,沈星遥听见沈望舒的话,有些混不吝地道:“你管我这些做什么,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上赌坊打发打发时间也挺好玩的。”

与他前世回沈妄姝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沈望舒没着急回沈妄姝的话,而是开口反问沈星遥一句:“真这么好玩吗?”

沈星遥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好玩啊。”

“行,那从明日开始,我也不去书院了,”沈望舒直勾勾地盯着沈星遥看,眼神几乎要在沈星遥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以后你去哪儿赌钱,我就跟着你去哪儿玩。”

她这话一出,沈星遥大惊失色,道:“这哪儿能行?!这些地方哪里是你能去的?”

“为何不行?你能去得的地方,我又有什么去不得的?”沈望舒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睁地浑圆,有种不以为然的天真,“你我兄妹二人,何必如此生分?”

沈星遥急了:“这哪儿是生分不生分的事?你跟着我去那种地方,我将来哪儿还有脸去见娘亲?”

“你现在这样就有脸面去见娘亲了吗?”沈望舒却半点不体谅他,自顾自地又说道:“总之从明日起,你上哪里去玩,我便跟你去哪里玩。”

“你去赌钱,我便跟着你上赌坊一起赌,你去喝酒,我就同你一起到酒坊里喝酒,便是你到青楼去狎妓,我也要坐到边上去给你鼓掌助兴!省的我也整日无聊,还要四处给自己寻乐子!”

“不是,那我也从来不去青楼啊……再说你一个未过门的姑娘,说得都是什么话呢……”沈星遥面色铁青,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白,“不是,就……就是我那些朋友都去,我不去也不合群啊,叫人家笑我,多没面子……”

他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宛如做错事被父母抓包的孩子,全然没了昨日护着沈望舒时那副飞扬跋扈的少爷模样,看上去多少有些可怜。

若是换做沈妄姝在这里,必定会念着她大哥平日的好而心软,就这样放过他了。

好在现在坐在沈星遥面前的,是一个跟他毫无感情、根本不会怜悯他的沈望舒。

“那更好说了,”沈望舒一拍手,非但不觉得他那模样可怜,反而还笑盈盈地对沈星遥道“你把你那些好朋友也介绍给我认识就成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亮的好似天上的星,面上的表情也仿佛发现了什么世间真理似的,却叫沈星遥听得急了,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若不是马车低矮,沈星遥恨不得跳起来拽着她的胳膊大叫:“那些人皆是上不得台面的纨绔,叫你见一眼都是污了你的眼睛!”

沈望舒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当即有些愣了。

她呆呆地冲沈妄姝说了句:“你大哥挺在乎你的。”

沈妄姝生怕他们两个人吵起架来,正屏气凝神地认真听着俩人说话,听见沈望舒冷不丁地对自己开口,还没反应过来要回话,沈星遥却先等不及了。

他似乎是真的怕他这个妹妹闹起倔脾气来,跟着自己往赌坊和酒楼钻,又见她只盯着自己看不说话,心里直发怵,赶忙求饶道:“知道了,知道了,今后我不去了还不成吗?”

沈星遥分明已经开口答应了她,沈望舒却还不依不饶道:“大哥口说无凭。”

“那要我如何?”沈星遥说着就在她马车的箱子里开始翻东西,好不容易找出套纸笔来,就拿着笔要往上头写字,“大哥给你立个字据行不行?”

“不够,”沈望舒摇头,“我要你把每个月发给你的月钱交给我管,我每月初五发零用钱给你,你手上没钱,自然就不出去鬼混了。”

此话一出,沈星遥面上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他实在没想到他这个做兄长的、明面上的沈家继承人,有朝一日还得把自己的钱上交给亲妹妹,眼巴巴地等着她给自己发零用钱!

莫说是他妹妹了,便是他爹沈向远也不曾这样子管过他。

沈星遥下意识要拒绝,却见坐在对面的沈望舒嘴巴一扁、眼睛一红,豆大的泪珠“啪嗒”一声落了下来,吓得沈星遥赶紧抬手去给她擦眼泪:“怎么还哭上了!?”

沈望舒却拽着沈星遥的胳膊,呜咽道:“我这几日上书院的时候,总听到别人在背后嘲笑我。”

“啊?”她这话先把沈妄姝说懵了,“谁敢嘲笑你,我怎的不知道?”

沈望舒却不理她,自顾自地继续说:“她们笑我草包也便罢了,又说你这大哥是个不中用的烂赌鬼,还说……说没娘的东西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

沈星遥勃然大怒:“哪个不要命的敢在你面前说这种话!你告诉大哥,大哥亲自去收拾他!”

“你去把人打了,人家难道就不说了吗?”沈望舒眼眶红红,梨花带雨的模样哭得实在叫人心软,“娘亲去世的早,爹又整日在外头奔波向来不管府里的事情,家里的姨娘和妹妹挖空了心思想要骑到我的头上去,难道你都不知道吗?”

她似乎真的伤心极了,眼里的泪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掉,叫沈星遥擦都擦不急:“哥哥,妹妹此生只有你这一个倚仗了。”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届时整个沈家倒了,我这做妹妹的又要如何活下去……”

她这模样看得沈星遥实在心疼极了——他这妹妹自小就没了娘,他确实是像看眼珠子似的把她宠到大,这些年确实是他这个做大哥的疏忽了,平白叫妹妹受了这样多的委屈。

都是他的不好。

“大哥晓得了,晓得了,”沈星遥实在见不得沈望舒哭的这样伤心,“我答应你就是了,都听你的,成吗?”

围观了全程的沈妄姝有些目瞪口呆:“这、这就成了?”

想起自己前世磨磨蹭蹭那样久的过往,沈妄姝多少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样简单?”

“这不你教我哭的吗,”沈望舒一边擦眼泪一边回话,“你大哥真的很疼你,我又不心疼他,就这样简单了。”

她一说沈星遥心疼自己,沈妄姝便又开心了起来:“嘤嘤嘤,你人真好。”

沈望舒却十分冷漠:“我要加钱的。”

“……”

“我错了,”沈妄姝咬牙,“你一点都不好!”

她们几人说话间,马车已经走到了沈府的门口,沈望舒才一下车,便有一侍女来与她们道:“少爷,小姐,老爷回来了,正在院里等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