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灵看着脖子上的项圈，一时间有些没太反应过来。
回黎阳门之后的日子她也能感觉出来凌晅的情绪并不是太稳定，让他长久地呆在黎阳门触情生情也不是办法，不如让他跟着终昼一起出去走走，既能散心，也能让终昼这个兽医多给凌晅瞧瞧身上有没有毛病。
“那个，凌晅，你也知道的，现在黎阳门这副模样……”
柯灵还没说完，就感觉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头上，轻轻摸了摸。
“小猫，要走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
柯灵：……
老板，卡碟了，换一张啊！
柯灵于心不忍地叹了口气。
“凌晅，慕江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他如今神志不清，你肯定不忍心这个时候离开他，但他是坏心办好事，你不能把自己被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这个功劳算在他头上，你知道吧。”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但不能太委屈自己了……”
“……”
柯灵苦口婆心了一大堆，嘴巴都说干了，凌晅那边依旧毫无反应。
这傻孩子。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柯灵正苦于要怎么劝动这个死心眼龙崽子的时候，忽然被他抱了起来，将脖子上的项圈解了下来。
凌晅的动作很温柔，这让柯灵更是心疼不已。
这种时候，乖崽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下一刻，她被拴进了一个柱子比项圈铁链更粗重的铁笼子里。
柯灵：？
似乎总算是满意了，凌晅摸了摸铁栏，就好像是在摸她的头一样。
“小猫，要乖。”
凌晅瞳中的金色愈发的浓烈，让他本就迤逦的五官看上去更显妖气。
“不是，凌晅，你听我……”
话说到一半，她的嘴巴似乎被什么封住了一般，完全发不出声音。
柯灵急得直挠笼子。
凌晅的食指放在嘴唇前。
“听话。”
“小猫，你知道吗。”
凌晅的头靠着铁笼，轻声说着。
“我做过一个梦，梦见一个采药姑娘将摔下悬崖的我捡了回去，不但医治好了我，还收留了我。”
“可是，后来她不但离开了我，还将我出卖给了别人。”
凌晅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恍惚中，他似乎又看见了梦中自己那满手淋漓的鲜血。
“小猫不可以这样。”
他将硕大的铁笼放在自己的枕头旁，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闭上眼睛入睡了。
柯灵在铁笼里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亮，那场景着实有些诡异。
柯灵：……
救命，她好像被绑架了。
今夜的龙崽子不正常得与以往像是两个人。
难道，凌晅还有什么隐藏的黑化人格？
柯灵甩了甩头。
她怎么能怀疑龙崽子呢，一定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心理压力太大了才会变成这样。
嗯，一定是。
柯灵这样想着，也安心趴下睡了。
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柯灵发现周围一片漆黑。
柯灵：？
老板，停电了吗？！
她尝试着伸出爪子探了探。
原来是铁笼外又被钉死了一层木板。
柯灵：……
救命啊！
她挠了半天，总算听到有人开门进来。
木板哐哐哐被人三下两下拆掉，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柯灵不适应地闭上了眼睛。
拇指粗的铁锁被打开，柯灵被人拎小鸡一样拎了出来。
柯灵跟终昼大眼对小眼。
终昼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小灵儿，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柯灵恼羞成怒。
“要你管！”
“我可是救了你，小灵儿态度还是这么差，可太伤我的心了。”终昼状作心痛，将她放下来，“我们今日就走。”
“我现在还不能走。”柯灵没好气地把身上杂乱的毛理了理。
“为何？”
“我还没劝服凌晅那个死心眼。”
“他这样对你，你还要带着他？”终昼讶异，“你图什么？”
“你不懂！”柯灵郁闷，“总之，他不愿意走的话，我是不会离开的。”
“你确定？”终昼又问了一句。
“当然。”柯灵毫不犹豫，“我是绝对不会抛弃他不管的！”
终昼笑了，对着门口说了一句。
“如何？我没骗你吧。”
嗯？
凌晅从门口走了进来。
柯灵：-口-
他他他他他他他怎么在外面啊！那刚才岂不是龙崽子都听见了！
虽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总有一种被扒光了裸奔的感觉……
笼子呢？她再躲回去装死一会儿。
到山下的时候，已经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久等了。”终昼笑眯眯地打招呼。
车夫丹厌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柯灵被凌晅抱在怀里，内心依旧忐忑。
虽然凌晅同意了跟他们一起离开，但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背后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依然没有消除。
嗯，龙崽子好像还是不高兴。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掌门，你不可以这样乱跑的！”
“叫朕慕帝！你们这些没有脑子的奴才！要朕重复多少次才能记住！”
“掌门！掌门！你慢点！”
“蠢奴才！住嘴！”
披着一身金色长袍的慕江披头散发地往门口冲了过来。
“你们又是什么人？连朕的御驾也敢坐？”见到马车，慕江停了下来，叉着腰打量着他们。
“掌门，今日的药可还吃了？”终昼笑道。
“什么药？朕没病！”慕江听他这样说，颇为烦躁，“你们这些蠢奴才天天说朕有病，明天统统拉出去砍了！”
终昼揣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慕江看到了终昼身旁的凌晅，面色一变，伸手就要拽他。
“你小子怎么回事？不好好在笼子里呆着，出来乱跑什么！”
凌晅眼神一闪，微微低下了头。
“区区药引，还真把自己当人了。”见凌晅不愿意过去，慕江气急败坏，“要不是想养大些再用，朕早就拿你下酒了！还不快滚过来！”
柯灵气得七窍生烟，挣脱凌晅的手就要攻击他。
但凌晅却制止了她，对她摇了摇头，然后独自向慕江走了过去。
柯灵还想跟过去，却被终昼拎住了脖子。
“你干嘛？”柯灵急了。
“怕什么。”终昼笑道，“他既然答应跟我们走了，就不会食言。”
“可……”柯灵不甘心，却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个时候，该让他自己解决。
凌晅乖巧地走到慕江的身旁。
他握住慕江的手，非常轻地叫了一声。
“干爹。”
“我走了。”
慕江原本疯狂扭曲的面容先是变得有些迷茫，随后身体剧烈颤抖了一瞬，牢牢地抓住凌晅的手腕。
“你不能走！”
“你不能走！”
他的眼神凶狠而恶毒，似是要将凌晅生生看出一个洞。
黎阳门的人正好赶出来，七手八脚地将慕江拽开。
“不行！你不能走！”
慕江通红着眼睛，已然癫狂。
左天雄皱着眉瞟了一眼慕江，有些嫌恶地捂了捂鼻子。
慕江手上的伤口反复，已经开始流脓生疮，无法再遮盖伤口的异味了。
“终神医，给您添麻烦了。”左天雄对终昼道歉，“您帮黎阳门这么多，左某一定铭记在心。”
“医者仁心，都是在下应该做的。”终昼看向慕江，“慕掌门病情不稳定，要多麻烦各位照顾了……我能与慕掌门再说两句吗？”
“您请便。”左天雄点头。
左天雄正愁怎么处理慕江带回来的这个小哑巴，他可不想将黎阳门分给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刚好这游医愿意将这个拖油瓶带走，左天雄不知道多高兴了。
终昼在被众人绑起来的慕江面前停下。
慕江对着他胡乱喊叫。
“你们这些下贱的奴才！竟然敢这样对朕！朕一定会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终昼并没理睬他的胡言乱语，贴近他的侧脸，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慕掌门，明明清醒着，却要装糊涂，一定很辛苦吧。”
慕江的瞳孔骤然紧缩。
“小应龙……我就收下了。”
终昼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一手搭着凌晅的肩膀，另一只手笑着对他摆了摆。
“慕掌门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小凌晅的。”
慕江眼里此时已是猩红一片。
“终昼！你不能带走他！”
“你不能！”
“把他还给我！”
“快还给我！”
“……”
上了马车，慕江的嘶嚎声越来越小。
“凌晅，你没事儿吧？”柯灵连忙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什么问题。
看着凌晅细瘦的手腕被慕江抓得都红了一大圈，柯灵心疼不已。
那慕江老头心眼这么坏，万一还留了一手在小应龙身上留下什么乱七八糟的咒语就不好了。
不过还得是小应龙善良，明明知道慕江对他意图不轨，还是愿意在离开之前施舍那老东西一声“干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啊呜呜呜呜！
“放心，小凌晅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终昼背着手，舒舒服服伸直了腿半躺下去。
这马车从外面看上去并不大，进来却别有洞天，异常的宽敞，便是摆个围炉架上桌子打麻将也是没有问题的。
柯灵确认凌晅确实没有问题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阵失重的感觉让她吓了一跳，从窗口望去，他们居然飞了起来。
哎？
终昼身无长物，看着穷嗖嗖的，居然还有飞机坐啊！
柯灵好奇地从马车帘里探出半个脑袋，黎阳门已经在脚下，呼啸的长风从脸颊旁掠过，冰冷却又爽快。
“哇！”柯灵看着车前长翅膀的白色大马，忍不住发出了惊叹。
好帅啊！
外面驾车的丹厌顺手将她拎了出来。
“翼马都没见过？”丹厌挑眉。
“没有！”柯灵蹲在他身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让她心旷神怡。
哦老天，是自由的气息！
等高度已经上升到了云层之中，她终于没忍住，直接变回了穷奇身，与翼马并排一起飞翔起来。
“丹厌！真的好好玩儿啊！”柯灵那张穷奇脸此时活像是一朵喜气洋洋的向日葵。
丹厌的白色长发被她翅膀扇过的气流吹得乱飞，有些无语，但也还是耐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点出息。”
车内，终昼半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开口。
“倒是没看出来，你小子这么狠。”
“明知道你身上的灵力能让慕江感受到‘真’，还故意握着他的手给他输送灵力。”
凌晅没有说话。
“那慕江也是惨，被你强行从混乱中拽回来，又无法面对自己当下这副半痴半傻的疯癫模样，只能继续当着所有人的面装疯下去。”
“啧啧。”
终昼感叹。
“在那么多人面前清醒着受辱，倒还不如死了痛快。”
凌晅蝶翅般的长睫轻扇了扇，淡淡地开口。
“与我无关。”
这时候，车帷被敲了敲。
终昼看过去，窗户外赫然是一张溢满喜悦的穷奇大脸。
“终昼，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呀？”
终昼笑了笑。
“浮玉山。”
“助你修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