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睡了一上午，下午也没去当值。

傍晚，眼瞅着是时候吃晚饭了，正房来人，说是世子来了，老夫人让她去一趟。

白薇一边往正房赶一边疑惑，世子来了叫她去做什么。

到正房外的院子，叶青也在。

白薇犹豫要不要上前见礼，若是去见礼会不会让人觉得她太殷勤。

叶青看见白薇，主动招呼：“白薇姑娘。”

白薇福身：“不敢，叶护卫唤奴婢白薇便是。”

叶青笑了笑，喊了一声白薇。

白薇往正房走，来叫她的丫鬟小声对她道：“白薇姐姐，叶护卫是不是在讨好你。”

白薇失笑：“他是世子的心腹，哪里用得着讨好我，我去讨好他还差不多。”

丫鬟噘嘴不服：“怎么用不着了，你现在可是世子爷的人了。”

白薇一噎，后知后觉她昨日睡在宁园的事应该已经传遍了整个国公府，且这些人不知道她只是在床前站了一晚上，大概都以为她已经是陆瑾的人。

白薇解释陆瑾喝醉了，他们什么也没发生，但小丫鬟不这样认为：“就算现在没发生以后也会发生的，不然宁园这么多的丫鬟，世子怎么不拉别人偏偏拉了姐姐。”

见到万嬷嬷她更是迫不及待地道：“嬷嬷，刚才叶护卫叫白薇姐姐姑娘呢。”

万嬷眼睛一亮：“真的？”

“叶护卫比较客气而已，”白薇转移话题：“嬷嬷，老夫人找我做什么？”

“世子爷来了，老夫人让你们过来露个面。”万嬷嬷示意白薇看她身旁的女子：“这是初画。”

初画，福安堂另一个管事嬷嬷李嬷嬷的小女儿，逢年过节会进府来给老夫人请安，模样很是不错。

白薇早就看见了，和之前不同，今日的初画穿上了府里大丫鬟的衣裳。

这个时候进府为婢，还要去世子面前露脸，什么用意显而易见。

初画先行礼：“白薇姐姐。”

白薇还礼：“初画姑娘，不必客气，叫我白薇就是。”

初画柔柔一笑：“那你也别和我客气，直接叫我初画吧。”

“一会儿用膳你们两个进去伺候。”万嬷嬷叮嘱她们：“提着神些，不要惹世子不快。”

“是。”

说是伺候用膳，其实也就只是站在旁边等候差遣，直到老夫人特意点名让初画给陆瑾盛了碗鲈鱼羹：“阿瑾觉得这道鲈鱼羹如何？”

陆瑾尝了一口：“鲜香味美。”

老夫人顿时笑开：“是初画做的。”

初画盈盈一福，恭敬又娇羞：“厨艺不精，让世子见笑了。”

白薇这才知道这道鲈鱼羹是初画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初画在世子面前露脸。

到底是李嬷嬷的小女儿，就是比她更得老夫人青眼。

若白薇对陆瑾有意或许会心有不平，但她对陆瑾无意，且知道世子不重女色。

若说之前白薇觉得陆瑾不重女色是因为陆瑾拒了老夫人送去的通房丫鬟，但昨夜之后她就能肯定世子不重女色――她生得这么好，在他床前待了一晚上世子都无动于衷。

这种情形，世子不是不重女色，就是不能人道。

是以白薇没有心有不平，她们去了宁园也就是换个地方当差而已。

老夫人又道：“阿瑾觉得初画怎么样？”

陆瑾温声：“祖母跟前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老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如此，就让她和白薇一起去宁园伺候。初画虽没在府中伺候过，但也很伶俐，不比白薇差。”

在老夫人派人来请他用晚膳时陆瑾就料到会是这样，他没打算拒绝白薇。

叶青已经查过白薇，没有任何异常，且府中下人不能用香。

下人不能用香，但白薇身上却有香。

要么是白薇偷偷用香，要么就是白薇的体香。

前者可能性不大，府中规矩严，若被查到轻则领罚重则发卖。

若是后者就更奇怪――她身上的体香为何能缓解他的头疾。

无论是为了查出真相还是为了他的头疾，陆瑾都打算收下白薇，只是他没想到不止白薇一个。

收一个也是收，收两个也是收，陆瑾没有拒绝：“一切听祖母安排。”

陆瑾不收通房丫头时老夫人着急，如今收了老夫人又道：“她们到底只是丫头，你可宠她们却不能太过，尤其是孙媳妇进门前，绝不能有庶子庶女。”

这是老夫人杞人忧天了。

有头疾前，陆瑾忙于学业，无暇想男女之事，有头疾后，大夫言清心寡欲能缓解头疾，于是陆瑾生生活成了和尚。

“祖母放心，孙儿明白。”

陆瑾告辞，老夫人让初画送一送。

“不用，”陆瑾本想拒绝，想到什么他看眼白薇：“白薇吧。”

白薇愣了下，为什么让她送。

老夫人也愣住，她想到陆瑾可能会拒绝，但没想到会换人。

以她对陆瑾的了解，就算陆瑾收了通房丫头，但会不会用还不一定。看现在这情形，难道陆瑾真的看中白薇了？

她看向白薇，又看了眼初画，不得不承认初画虽好，但的确是白薇更胜一筹。

初画是她心腹的女儿，白薇只是中途进府，相较而言，老夫人更喜欢初画，但白薇若能得陆瑾宠爱，她也很欢喜。

白薇将陆瑾送到福安堂院外，刚留步，陆瑾也停下来，转身道：“你用香了，什么香？”

白薇心下一凛：“没有，府中规矩下人不可用香。”

陆瑾皱了下眉：“我怎么从你身上闻到了香味。”

白薇心中惴惴，她是天生带香。她容貌本就出色，若是被人知道她天生带香，事情只会更加糟糕，好在这香味非常淡，只要不出汗，平日里相处，别人几乎闻不到。偶尔有闻到，被她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房里插了花，许是沾上的花香。”她胆战心惊地道。

陆瑾幽深的目光从白薇紧张的脸上扫过：“是吗？”

白薇咬牙：“应该是。”

陆瑾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他没想着能从白薇口中得到答案，只是想“打草惊蛇”，试探一二罢了。

走得远了，叶青道：“世子，属下也闻到了。”适才他就站在白薇身旁，“但很淡，若不是刻意闻，几乎闻不到。”

即使闻到了，恐也会认为是在哪里沾上的，不会放在心上。

陆瑾目光闪了闪，可他闻到的那股香味并不淡，很轻易就能闻到。

同样的香味，为何他与叶青感觉不同？

莫非因为他有头疾？

还是这香味仅对他有所不同？

回到福安堂，老夫人传白薇进正屋，给了她与初画一人一份赏赐。

“你们若伺候得好，以后还有重赏，若敢仗着是福安堂出去的便惹是生非，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

跪地磕头谢恩，走出正房，白薇几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浊气。

老夫人一辈子荣华富贵，冷下脸时瞧着比世子更瘆人。

万嬷嬷与李嬷嬷就在院子里等着她们，见她们拿着赏赐出来就知道事成了。

客套两句，李嬷嬷带着初画先离开，万嬷嬷看着她们的背影嘀咕：“若不是沾你的光，初画怎么进得了宁园。”

“走，我已经让厨房做好了菜，”万嬷嬷道：“好生吃一顿，庆祝你进宁园。”

白薇自不会推迟，她在国公府能走到今天，虽是因为她模样好，但也少不了万嬷嬷的爱护。

用完饭，万嬷嬷从箱子底拿出一本书递给白薇：“常言道有备无患，你今夜回去仔细看看，别回头世子有了兴致，你却什么都不懂。”

白薇接过书，只见蓝色书页上写着避火图三个字。

白薇再沉稳也是一个小姑娘，看着手中的书，不禁羞红了脸。

万嬷嬷见状乐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白薇能说什么，只能收下避火图：“多谢嬷嬷。”

“这有什么可谢的，”万嬷嬷喟叹一口：“去了宁园后凡事多长个心眼，宁可无功也不要有过。”

白薇点点头，想起老夫人叮嘱陆瑾的话，她好奇：“嬷嬷，世子要定亲了么？”

陆瑾已经二十有五，尚未成亲，但定过亲，还是皇后的嫡出公主，可惜公主命薄，没能嫁给陆瑾。

公主去世后，陆瑾一直没有定亲，先是因为前未婚妻是公主，老夫人想等个一两年，免得太快定亲惹得皇上与皇后不喜，结果陆瑾外放，便拖到了现在。

“听老夫人念叨过，但还没定下来。”万嬷嬷道：“你放心，你是福安堂出去的，以后便是世子夫人进了门，只要你不惹事，看在老夫人的面上，世子夫人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白薇不是担心这个，她只是在想她有没有机会脱掉奴籍。

人就是这样，先前可能会成为通房丫头她觉得能自梳就很好，现在不用当通房丫头了她就想如果能恢复良民的身份就好了。

翌日上午，白薇与初画给老夫人磕个头后便被万嬷嬷带着去了宁园。

宁园的管事嬷嬷姓赵，是世子生母梅夫人的丫鬟，据说很得世子信任。

赵嬷嬷不苟言笑，哪怕白薇她们是以通房丫头的身份过来也神色淡淡，叮嘱两句后便让丫鬟带她们去了屋子。

两人一间屋，和白薇在福安堂住的屋子格局一样。

她们上午来的宁园，下晌国公夫人便使人送来了赏赐。

比不得老夫人赏的，但也很不错。

白薇谢过赏，心里暗梭梭地想，怪不得那么多的丫鬟想要爬床，这好东西来得也太容易了。

可惜她是奴籍，卖的还是死契，除非主子开恩，否则不能自赎。

不能赎身，有再多的值钱首饰也无用。

白薇将这些首饰收好，同屋的初画见状问道：“你不试一试吗？”

府中丫鬟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发髻，戴什么首饰都有规定，除非主子赐赏。

她们是通房丫头，首饰又是老夫人和国公夫人赏的，可以戴，可白薇知道陆瑾不重女色，且她现在虽名义上是陆瑾的通房丫头，应该不会被送给旁人，以防万一，还是朴素些好。

她摇头道：“我不习惯戴这些。”

初画想戴，可她娘叮嘱过她，让她进了宁园后不要着急，先看白薇怎么做。

初画之前觉得白薇能留在宁园一夜是运气，可昨日傍晚，世子不要她送却选择白薇，她就知道，白薇于世子不同。

“那我也不戴了。”她取下已经戴上头的珠钗，冲白薇笑了笑道：“赵嬷嬷瞧着有点凶，太过招摇怕会让她不高兴。”

白薇不欲和初画深交可也不想结仇，顺着她的话道：“也是，我们初来乍到，谨慎些好。”

两人相视一笑，关系比昨日初见好似亲近了不少。

傍晚，丫鬟来传白薇去正房伺候。

两人同是通房丫头，存在着竞争关系，一人得宠，另外一个必然要弱些。

初画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笑着道：“恭喜。”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白薇道：“前头世子醉酒，我伺候了一夜，想必世子这才对我有些印象，说不定明日就轮到你了。”

白薇话说得好听，但实则心里并不平静。

先是让她送他离开，再让她去伺候，难道她想错了，世子看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