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永字写了一个时辰，白薇都快要不认识这个字。

虽然她也才认识这个字没多久。

听到陆瑾说安置，白薇疲惫了许久的眸子猛然亮起，并决定以后小心谨慎，轻易不让陆瑾看到她写的字。

陆瑾将白薇的动作看在眼里，淡声道：“以后每日写三篇大字。”

既是他的人了，写的字总不能跟鬼画符似的，连三岁孩童都不如。

白薇神色有片刻的凝滞，觉得三篇大字太多了，想试探着商量能不能少一点，但她转念一想，陆瑾这么做是为了她好，是心中有她，且她本来也是要练字的。

陆瑾先洗，白薇从净室出来时他靠坐在床头，阖着双目，眉心有一道若有似无的折痕。

白薇赶紧上床，小声道：“让世子久等了。”

银杏过来放下床帐后问：“世子，灯全熄吗？”

若是全熄，那就是直接睡觉，若是留两盏，那就是想巫山云雨一番。

白薇缩进被褥里，听到陆瑾道：“全熄了。”

熄了灯，床帐内漆黑一片。

白薇睁着眼睛，现在时辰尚早，她一点也不困。

过了一阵，感觉陆瑾应该已经睡着了，白薇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保持一个姿势久了有点不舒服。

没一会儿，她伸手挠了挠膝盖，有点痒。

又过一会儿，她忍不住在翻了个身，还是平躺着舒服。

“睡不着？”

陆瑾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白薇愣了一下，侧首道：“世子，你没睡呀？”

眼睛习惯了黑暗，白薇看见陆瑾睁开眼，又问她：“睡不着？”

“有点，”已经有过两次，在这事儿上两人已经有了些默契，白薇主动依偎过去，声音娇滴滴：“我还以为世子累了，已经睡了呢。”

平日里这个时辰陆瑾还在书房，自然是睡不着的，他今日会来东厢房用晚膳只因头疾犯了。

不严重，比上次他拉住白薇手不放时轻多了，但到底还是不舒服。

头疾犯了，陆瑾一开始就没想做那事，可白薇小动作一个接一个。

既然都睡不着，那就晚点再睡吧。

陆瑾翻身，欺了过去，熟练地在黑暗中找到了衣带。

轻轻一扯，换来白薇一声“世子。”

难耐不已，似娇羞又似邀请。

霎时，床帐内又温暖了几分……

“膝盖疼吗？”

“世子轻些，不碰到膝盖就不疼。”

银杏以为陆瑾二人今夜不会叫水，便自去休息了，刚做上梦就被人摇醒。

“世子和姑娘在闹呢，一会儿肯定要叫水。”

银杏顿时清醒了，有些不高兴，但这不高兴不是对白薇而是对陆瑾。

姑娘膝盖还没好呢，世子也不知道忍一忍，一点也不会心疼人。

但当她来到屋外，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断断续续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时，她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姑娘被老夫人罚跪在院子里，院子里人来人往，传遍了整个国公府。

今日还有人来打听姑娘是不是失宠了，毕竟外人不知道世子送了药来。

今夜一过，国公府上至老夫人，下至粗使婆子，就都该知道姑娘有多受世子宠爱了。

福安堂，一个嬷嬷走进正房，行礼之后看了眼坐在老夫人对面的苏闻雪，一脸的欲言又止。

苏闻雪识趣地道：“外祖母……”

“坐着，你不小了，有些事情该学着了，别回头出了门子跟你娘似的，什么都不懂，到时候再学就晚了，”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地沉了沉，又很快收敛：“说吧。”

嬷嬷：“世子昨夜傍晚就去了白薇姑娘那儿，直到今日清晨才离开。”

“傍晚就去了？”老夫人放下手中的棋子，面露诧异。

“是，去白薇姑娘那儿用的晚膳，听白薇姑娘屋里伺候的人说世子还教白薇姑娘写字呢。”

老夫人眉心一蹙，好一会儿后才对苏闻雪感慨道：“看来你大表哥的确很满意白薇。”

苏闻雪道：“白薇姑娘貌美如花，大表哥多宠爱她些也正常。”

“你大表哥不是那样的人。”老夫人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闻雪，你可听说过你二外祖父的事？”

苏闻雪迟疑了下：“外祖母指的是二外祖父娇宠妾室的事？”

老夫人点了点头，语气飘渺：“你二外祖母年轻时模样是一等一的好，那妾室只勉强称得上清秀，远远不及你二外祖母，却偏偏受你二外祖父宠爱，让你二外祖父做出宠妾灭妻这种事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苏闻雪沉默片刻后摇头。

老夫人喟叹一口：“都说男子好美色，可是有些时候，美色在温柔体贴面前一文不值。”

苏闻雪抿了抿唇：“可是温柔体贴者众多，能得主君爱护的却极少。”

老夫人道：“因为温柔体贴只是表象，最重要的是得聪明。”

聪明指的不是多能干，而是会把握主君的心思。能屈能伸，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厉害的时候厉害。

若是有美色又聪明，那么此人若为正室还好，定能保得后院安宁，主君也能安心应付府外之事，可若是为妾，只怕后院难安，严重者，宠妾灭妻，嫡庶颠倒，甚至兄弟阋墙。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些事情最好在刚有苗头的时候就将之掐灭。

两日后，陆琼生辰。

女儿家的生辰，除了及笄之礼，都不会大办宴席，但可以邀请闺中好友上门玩乐。

银杏到的时候还早，陆琼院子里已经站了好些眼生的人。

秀英正在招呼人，看见银杏，笑盈盈地走过来：“银杏妹妹怎么来了？”

银杏虽然现在是去伺候白薇，看在赵嬷嬷的面子上，府里人对她都挺客气的。

“秀英姐姐好，”银杏将手中的木匣子递给秀英：“二小姐生辰之喜，我来替我家姑娘送生辰礼。”

“白薇姑娘客气了，”秀英接过盒子：“银杏妹妹进来喝盏茶吧。”

“不了，姑娘那边人少，我得回去伺候着。”

银杏离开，秀英正要转身，忽然听到有人道：“白薇姑娘是谁？”

秀英看过去，是她家小姐的亲表姐，国公夫人孟氏的娘家侄女孟薇。

她福身道：“见过孟小姐。白薇姑娘是世子院里的人。”

“大表哥院儿里的人？”孟薇眉头皱起，问道：“大表哥纳妾了？”

“是老夫人送给世子的通房。”

“原来是个通房，那你怎么称呼她为姑娘，我还以为是哪个娇主子呢。”站在孟薇身边的丫鬟道：“不过她叫白薇，这和我家小姐名字冲了哇。”

秀英沉默不语，孟薇又不是国公府的主子，哪里存在名字冲了的说法。

用过午膳，众人玩闹一阵后才告辞离开。

孟薇是陆琼的表姐，不同旁人，没急着走，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她问陆琼：“听说大表哥新收了个通房，大表哥还很宠？”

若不受宠，一个通房，怎么可能来给陆琼送生辰礼。

在白薇那儿吃了瘪，陆琼一直都让人注意着白薇。得知白薇被老夫人罚了她很高兴，结果第二天她大哥就去了白薇房里。

孟薇是她亲表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比寻常，陆琼也不瞒着孟薇：“不是很宠是非常宠。若非我亲身经历，完全不敢相信。”

“亲身经历？”

陆琼指着回礼中的手帕恼道：“白薇善女红，原本我是让她给我做手帕，结果大哥知道后心疼她，从外面铺子里买了这些手帕回来。”

孟薇之前觉得这手帕上的刺绣精致美丽，但得知手帕的来由后再看这条手帕，她就没那么喜欢了。

“大表哥未免太宠这个通房了吧。”她道。

“谁说不是呢，”陆琼摇头感慨：“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年，我大哥就收了这一个通房，又生得这般貌美，能不宠着吗？”

“她很美？”

陆琼点头，回想她在宁园看到的白薇：“不比顾兰音差。”

顾兰音，顾家嫡女，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

孟薇道：“你这么一说，我对她越发好奇了。”

陆琼瞥她，调侃道：“我就算不说她好看，你就不对她好奇了？”

对上陆琼揶揄的眼神，孟薇就知道陆琼知道她的心意。

她也坦然：“那表妹可愿意我来给你当大嫂？”

“这事不是我愿不愿意，重要的是我祖母与我大哥，他们愿不愿意。”陆琼顿了下：“我大哥的婚事，我母亲可插不上手。”

陆琼知道不仅孟薇想嫁给陆瑾，她母亲也想把孟薇嫁给陆瑾，但她却不看好。

孟家虽也是京城的老牌世家，但已经在走下坡路，祖母选孟薇为陆家长媳的可能性不大。

“表妹这话我就不赞同了，姑母虽不是大表哥的生母，但养育之恩总是有的。”孟薇道：“先不说这个，你能不能把白薇叫来，我想见见她。”

“她有什么好见的？”

“就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得大表哥的宠爱。”

得知陆琼请她过去喝茶，白薇愣住了。

银杏道：“姑娘，要不你称病吧。”

白薇摇摇头，若陆琼是真想为难她，一个府邸里，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况且世子才为了她出头，陆琼应该不会想把她怎么样。

湖心亭中，孟薇远远地便认出了白薇。

不消问，只看颜色就知道是她。

“怎么样，”陆琼道：“我没说错吧，是不是堪比顾兰音？”

孟薇轻吁：“没想到你们府里还藏着这么个美人？”

“她以前是我祖母院里的，不常出来伺候，所以你没见过。”

说话间，白薇进了湖心亭。

白薇在九曲桥上就感觉到孟薇的目光，进了亭子，还没行礼，孟薇就道：“听阿琼说她想让你帮忙绣几张帕子，你不愿意，还告到了大表哥那儿？”

陆琼面色一沉：“表姐。”

孟薇安抚性地握了握陆琼的手，继续冷脸对白薇道：“你若实在不愿意绣，和阿琼直说便是，难不成阿琼还会逼着你绣不成？”

白薇愣了下，没想到孟薇会替陆琼出头。

可是老夫人为了这事罚她就罢了，孟薇凭什么来指责她。

“二小姐心善，自然不会逼着我绣，”白薇很轻地笑了下：“可万一有人在二小姐面前挑拨离间，认为我恃宠而骄，莫非孟小姐会替我解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