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在慕向向记不清第多少次与齐修明切磋时，她终于把她的好师父胳膊划拉出一道血口子。
而此时，她已经到了桃李年华。
修为更是达到金丹后期。
“进步很大。”齐修明看也不看一眼自己的胳膊，伤口和衣服直接恢复如初，“你可以离去了。”
听到此话，慕向向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魄心不说话。
齐修明打量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少女。她身量拔高了不少，原本圆得像个丸子的脸蛋上也有了尖润的下巴。
他啧了一声，有点嫌弃的说道：“怎么越长越瘦，你爹娘见着后怕不会觉得为师虐待你吧。”
“我总得抽条吧？”慕向向甩了下脑袋后的大马尾，哼声道，“反正师父你总找得到嫌弃我的地方，就想追走我。”
“为师想追走你？”齐修明啼笑皆非，这个小祖宗还真会倒打一耙，“是谁这些年来总是念叨着无聊，想要快点到金丹期的？”
“那我到了金丹期也没见你放我出去呀。”慕向向理不直气也壮的顶嘴道。
齐修明下颚微抬，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慕向向，他给气笑了：“你升阶过于快速，我若不压着你稳固修为，你这脾性出去容易被打死。”
慕向向双手往后一背，一副耍赖的模样。
“行了，你想要什么就说。”齐修明还不了解她？这幅模样肯定有所求。
“真的？”慕向向一秒变脸，圆溜溜的眼眸因为五官长开了的缘故更显灵动。
“指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为师骗你作甚。”齐修明无奈的说道，“只是为师身无长物，唯一的一枚玉佩也已经交予你。或许你可以去传承之地拿为师以前的东西？”
“肯定被那个进去的人拿完了，不去不去。”慕向向直接拒绝。楚清月那雁过拔毛的德行，她比谁都见得多。
她凑近齐修明，有些不好意思的用食指尖挠了挠下巴。
“我……我想要师父和我一起出去。”
齐修明宠溺的揉了下慕向向的脑袋：“为师尚非自由之身。”
“我知道……”慕向向吭哧吭哧的在储物袋里翻找，“我这里有一个法器，可以携带化神期以上修士的分神……”
齐修明按住她的手，温柔的看着她，眼眸如同太阳底下晒化了的蜂蜜：“不必再找，我分神也不可出去。”
不是不能，而是不可。
慕向向停住了动作，低着头也不吭声。
“既已到金丹期，之后便让你爹娘给你准备储物戒吧。储物戒能分类储物，免得你每次找半天找不到东西。”齐修明轻缓的说着话，“到了化神就能有自己的芥子空间了，怎么运作在玉戒里有记录。实在不懂可以问问信得过的人。”
“问你不行吗？”慕向向开口了。
金丹期以下的修士不能进入修明秘境，这是秘境法则。慕向向出去后就再也进不来了。
她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所以齐修明也只是沉默着。
“我这里还有一种灵器……”慕向向低声说道。
“向向。”齐修明悠悠叹息一声，“不必如此执着。”
“拿着。”慕向向抽出一面雕刻着花鸟水草的黄铜镜拍到他的手里。
她抬首盯着齐修明的眼睛，执拗的说道：“这是双相镜，只要输入灵力就能用。”
慕向向拿出另一面一模一样的镜子，对着镜面点了两下。齐修明手中的镜面便发出微弱的白光，镜身也随之抖动。
在慕向向的注视下，齐修明也伸出修长的食指对着镜面轻点两下。然后一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镜中。
“你瞧，这样我们就能见面对话了。”
慕向向的声音从旁边与镜中传出，带着双重的声调在虚空中回荡。
齐修明温柔的看着慕向向：“死潮之海此地空间特殊，在外用此联系怕是……”
“反正你拿着就是了。”
慕向向转过身，身上随着她成长一同变化的鸢尾花似的法衣在极光中熠熠生辉。
她的背影挺拔，就像齐修明日日站在死潮之海注视着天道壁垒时一样。
她无意间去学习模仿着，便与自己的师父越来越像。
慕向向没有回头：“你总得给我留个念想。”
齐修明拿着双相镜的手指微微挛缩了一下。
“好。”
……
离开死潮之海时，慕向向选了森之地界。
站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时，她还有些恍惚……分明没有几年，却总觉得好似在死潮之海和齐修明在一起待上了很久很久。
慕向向伸手去摸树干，感受着它凹凸不平的表面。又去抚过身边一丛丛的草叶，掌心细软微痒。
阳光洒过树叶，细碎的光斑落在草地泥土上，耳边皆是簌簌风吹草叶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盎然……对比之下，死潮之海是那么的空荡寂静。
慕向向漫不经心的闲逛，她在想自己师父是以什么心情用近乎陨落的方式筑成的这个秘境，然后拿来堵上天道壁垒破裂的洞口的呢？
甚至除了她，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
他们所有人都把修明秘境当成一个低阶修士薅羊毛的存在。
在那瑰丽而诡异的死潮之海中，在这资源丰富甚至天生地养无数生物与妖兽的秘境之中，齐修明就是那顶天立地支撑一切的柱。
她曾经怨恨过、彷徨过、摆烂过，甚至直到拜师之前都是自私的……要帮天道金乌拨乱反正，也是因为她是气运之子，不这么做会死得很惨。而她只想长长久久痛痛快快的活下去。
师父这种存在，果然对徒弟影响巨大。
慕向向情绪低落的掏出双相镜。
手指都恨不得戳进去了，也没见它有任何反应。秘境之内都无法联系，在外界就更没希望了。
她瘫在一片绿茸茸的小草地上，看着头上时不时飞过去的小鸟，眼泪都要从嘴巴里流出来了：“好久没吃到肉了……你们长得好好吃的样子哦……”
于是，她烧烤了两只小鸟。
一路又快乐的扫荡了几只野兔和一窝野鸡蛋。
“奇怪，怎么没碰到妖兽。”慕向向最想碰到上辈子把她揍残的那只金虎妖兽，报仇的同时还能收集那张虎皮。
它那身皮毛条纹清晰毛发浓密，十分适合当坐垫。
犹记得当年从传承之地被传送出来到森之地界，没走几步就被那只三阶的金虎妖兽压着打，肩膀都被那小臂长的尖牙刺穿，差点就死去。
感叹着当年的弱小，慕向向抬手伸了个懒腰，细瘦的腰肢也随之用力拉伸了几下：“秘境出口应该快到了，还是得赶快出去。”
她已经在开始隐隐约约被秘境排斥了，一直有一种沉闷的压迫感，着实不舒服。
可是不远处的吵闹声音一直往她耳里钻。
“滚开！我今日定要杀了此人！”这女子声音气急败坏。
“你身为仙音阁的亲传弟子，怎能如此欺弱？”
“就是，此人双腿残废又神志不清，你竟要直接下杀手，怕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他瞧见？”
“就算是瞧见了也无甚，他都是个傻子了还能告发你吗？何必如此狠毒的非要他命呢？”
慕向向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逼得那女子怒道：“此人害我门中弟子三人性命，更是强逼我阁中师妹欲行不轨！若非我及时赶到……”
“这不过是你一言之词。”有人打断她的话。
另一人也接上说道：“对，我观此人也不像你说的那般，怕不是你污蔑。”
慕向向踏出一步，缩地成寸直接出现在说话男子背后。
“那我瞧你长得像个鸡鸣狗盗之辈，我丢的东西怕不是你偷的？”
“谁？！”
男子惊怒一声，转身便是一道狠辣的灵力攻击过来！
慕向向丝毫未动，那灵力拍在她身上就像散开的雾花，毫无反应。
此人瞳孔一缩，连忙后退，与周围和他穿着同样服饰的人一起从慕向向恭敬的作了一揖。
后方一男子踏步上前，再次作揖道：“在下灵武派三长老的第八亲传弟子吴嘉，这位道友不知是何门派？”
“我是哪个门派关你何事？”慕向向抬起下巴，朝左方那名脸色难看女子点了下，“你先前说的话可属实？”
“自然属实。”她压下心头的怒火，也朝慕向向作揖一次道，“这位前辈，我是仙音阁的弟子，名叫秋兰舒。我追杀此人全因他蛇蝎心肠丧尽天良！可就因为我们仙音阁与灵武派素有旧怨，路上碰巧遇见后，就一直千方百计阻拦我动手。真的是为了恶心我们仙音阁，连脸皮都不要了！”
“信口开河！”吴嘉大喝一声，又对慕向向说道，“这位道友可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她……”
“她叫我前辈，你叫我道友，敢问你修为几何？可曾开宗立派，亦或担任你们派中长老？”慕向向慢条斯理的将手臂上的绸带抚顺。
见她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吴嘉收回假笑，冷笑一声：“道友可是说笑了。那开宗立派得元婴期前辈，派中长老最低也得金丹后期。我们能进此秘境，也就都算不得什么前辈。”
吴嘉单手握住腰间佩剑，微微侧头，脸边的头发被风吹着微扬。他撇着眼睛看着慕向向，继续说道：“在下筑基后期，乃此行的带队师兄之一。”
修明秘境之中，筑基后期是最顶尖的修为。
他自信且油腻的甩了下头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先前说的话那真是可笑至极却不自知。”
啪啪——
慕向向眉眼弯弯，鼓掌道：“好一句‘可笑至极却不自知’。”
吴嘉见到她的笑脸，突然有些扭捏道：“其实也大可不必如此崇拜我，我说话一向都是这样有学识……”
“崇拜你？”慕向向一秒收回脸上的表情。
“前辈，他们脑子有坑的。”秋兰舒那张俏丽的脸上露出嫌恶，一副出门踩到狗粪的倒霉模样。
“哦。”
慕向向朝着半空五指一抓，所有的灵力都迅速汇拢，上空形成一大片肉眼难见的灵压。因她与秘境同源，运用起来异常顺心，那种天地间灵气任她调动的感觉着实令人畅快无比。
与此同时，排斥的感觉也愈发的加速明显。
她的内脏已经在开始渗血。
慕向向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这几个灵武派的弟子，手腕往下一压……
轰——
除了秋兰舒瞪着眼睛站着，所有的人都如同被巨石砸下，悉数趴在了原地。
他们浑身不能动弹，嘴中□□不断的往外狂吐血。
打得过还去废什么话，嘴皮子溜能阻止自己被打趴吗？
不能。
师父说得对，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
慕向向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浅色阴影。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下手重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