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蒂列特悬起心，她望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
斯诺先一步起身，持着提灯，走进走廊，拐向了出口的相反方向。
奥蒂列特轻手轻脚跟在他身后。
“……”
她紧张注意身后的动静，现在她最不想的就是黑暗中冒出瓦特那张熟悉的脸。她反复地清晰地回忆着刚才那张倦怠、阴沉的面容，觉得越来越陌生。
“别紧张。”斯诺开口，“他应该走了。”
奥蒂列特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她不停地回头：“瓦特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斯诺笑了一下。
“不过……研究血源仪式，发生什么意外都不奇怪。”
涉及血源类别的仪式，不仅课题稀缺，也和禁忌挂上等号——发疯发狂，意志受到侵袭也不是稀奇的事。
“你还笑得出来。”
奥蒂列特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斯诺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轻笑：“不然能怎么办，真出了问题，我们两个柔弱的研究员，根本逃不掉……”
说话中，他们脚步不停，速度极快来到了研究室的后门。
“走吧。”
奥蒂列特压着嗓音，有些着急。
“不急。”
斯诺仔细听了会门后动静，才轻轻转动门把。
“你先出去。”
等到两人都安全来到外面，沐浴在温暖阳光下，奥蒂列特终于有了实感。
“必须立刻联系导师。”
她皱着眉头，短暂沉寂后，说：“他最近并没有在做危险的实验，至少他的分期报告上没有呈现任何禁忌试验的内容。”
斯诺仔细擦净眼镜，戴了回去。
“分期报告这种东西……我都是随意应付了事，反正报告交了也没人看。”
奥蒂列特警惕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也做了奇怪的实验吧。”
斯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这个首席没法做了。
奥蒂列特顿时不想深问。
他们默契地去了暮色城外城的监督骑士团的驻扎地。
监督骑士团的骑士不认识他们，但在出示了研究员的身份证物后，他们的话语受到了重视。
“动作迟钝，疑似被侵蚀？”
为首的骑士神色慢慢凝重。
他郑重其事地表示：“我们会立刻派人过去查看，”又嘱咐道，“你们暂时不要回到出事地点。这两天会封锁你们的实验场地。等待后面的统治。”
斯诺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对了，瓦特……他脖子这里，长了鳞片一样的东西。”
他摸自己的脖子示意了一下具体位置。
奥蒂列特完全想不起来有这回事，她只记得瓦特僵硬的表情。
斯诺却关注到了更多的细节。
她理智地没有多说，很快，两位研究员离开了。
“我马上通知艾萨克导师，”奥蒂列特停顿了一下，用商讨的语气说道：“你……你乖乖回家，不要返回实验室。”
斯诺看了她一眼，眼里有无奈：“奥蒂，我的智商很正常。”
你刚才的表现来看，我的担心是有必要的……奥蒂列特心里腹诽一句，但看起来斯诺真的不打算回实验室，似乎有其他地方要去。
奥蒂列特心思一转，想到了：“你不会想去内城……”
“只是去广场转转。”
斯诺坦然道：“散步完就回去。”
但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监督骑士团的驻扎地靠近外城外围，从这里散步到暮色城内城的广场……
奥蒂列特想明白了，这个人满脑子还是自己的妹妹，斯诺从来不喜欢运动——同校直到毕业，她都没见过青年打破过实验室出租屋学校三点一线的日程。
这家伙……
她脱口而出：“你可不要迷路了！”
“你可不要迷路了。”
阿芙拉：“……”
人族拥有完整的巨型位面，这个事实让人震惊。
空间容易产生狭小的空间裂缝。
像掌握空间的职业者，可以借用空间裂隙干涉目标，错位空间。
位面，大概就是将大海一样密集的失控乱序空间裂隙，也就是空间乱流，炼化成多元独立空间。
空间乱流十分危险。
极北之地的古树深渊就有一处失序的空间乱流，凡是靠近的人都会被狂暴絮乱的空间裂隙撕裂——只有那些立于空间系顶端的人才有能力自保，而炼化位面的方法早已失传。
流传下来的位面，大多掌控在古老的家族，或者顶尖的职业者手里，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小型位面。
所以，在某处遗迹里捡到一个无主的、辽阔的、无害的位面——哪怕最荒唐的吟游诗人都不会这样胡扯。
现在，阿芙拉沉默片刻。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位面吗？”
“只要你想，当然可以。”
吉蒂看了眼天色。
临近晌午，太阳如一颗大火球。
“宫廷有坐标定位，天空庭院也在定位范围内，我们现在就可以进去。”
天空之庭脱离了纯粹结构功能，从天台下方向上眺望，像回首一场剔透的美学盛宴。练武场内还守着一位宫廷骑士。
想要离开，必须得到同意。
厚实沉重的黑甲，呈现冰冷色泽。明明看起来沉重，开阖却很灵活。
宫廷骑士的声音从头盔后传出。
吉蒂与他交谈，隐约传来他们的话语：“……教学……位面……”
没过多久，宫廷骑士终于颔首。
但是不能直接在天空庭院进入位面，他将二人带到天空庭院唯一的传送门前。
传送门直通宫廷的某处巨大府邸，骑士沉默带领她们来到深处。
那里有一道稳固的，通向位面的传送门。
一位法师将最深处墙面的黑布掀开，门内是绚烂不稳定的空间，形状如同一只竖眼，不断吞噬四周的光暗。
“等他们调整好参数。传送门确实要比感应坐标定位更安全。”
吉蒂嘱咐道：“进去之后闭上眼，空间乱流会灼伤初识者的眼睛。第一次由我带领你。记住，当你的意识第一次接触位面，你会自动匹配‘钥匙’，每个人的钥匙都不一样，这是以后你前往位面的通行证。”
“有了‘钥匙’，以后你可以在坐标定位的范围内，自己建立临时入口进入位面。”
法师仔细设定她们的降临地点，一位女性法师牵着阿芙拉走到传送门前。
越靠近墙面，越感受到一股吸力的拉扯感。
“闭上眼。”
阿芙拉紧紧闭眼，紧张地向前迈步。
有一瞬间的眩晕感，然后，她没有一脚踏空，而是直接被吸力吸引进了门内。
“再一次……”
脑海深处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叹息，像从远古的时光中传来，也像刻印在了灵魂的最深处。
阿芙拉莫名想要流泪。
是谁的声音？
“落叶归根……”
声音又轻又远又朦胧，阿芙拉只是零星听见几个字，就再也听不清了。
她想睁开眼，但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情急中似乎有股力量轻轻抚过她的头顶。
一道血红的印记出现在魔力回路中。
印记在红光中模糊不清，隐约可见一条蹲坐的类犬生物，身上缠绕着一条吐信的毒蛇，这个神秘图腾散发出淡淡的血红光芒。
这就是钥匙？
阿芙拉还沉浸在刚才的声音中，有些怔然。
吉蒂平和的声音响起：“好了，”女骑士有些诧异，“你的眼睛……被灼伤了？”
一只手抬起她的脸。
“眼睛有点不舒服。”
阿芙拉任由老师检查，吉蒂擦掉眼泪，认真检查她的眼睛。宫廷骑士依旧牢牢跟着。
场景蓦然变成了陌生的景色。
天空不再有蓝天白云，而是大地倒映的缩影，伫立于此地，会有一种天地颠倒的错觉。
照亮了整片地域，目视之处，远远伫立着数座高不见顶的巨塔，造型不一，透着一股来自远古的粗犷气息，像存活在远古中能开天辟地的巨人默守于大地。
行人来去匆匆，街边偶尔有一两个小摊，却不似外城那般热闹喧哗。
摊主大多套着斗篷，隐藏面目坐在摊后，有意向的买家会停下与其低声交谈。
精灵、亚种精灵、兽人、矮人、半身人，甚至有一个高达十多米的巨人，走过的地面轰隆作响，震颤不止。
阿芙拉和吉蒂在其中并不突兀，有不少职业者都带着自己的学生。
脑袋上多出一双兔子耳朵的女孩正俏声向老师保证：“这一次一定能进前一百……”
不过，除了职业者，似乎也有一些。
“位面的入口有很多。”
吉蒂主动牵起她的手，提醒道：“什么人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不要轻易暴露自身的身份。”
正巧有头比刚才的巨人还要大上两倍的巨型螳螂路过，那锋利的锯齿前肢犹如割肉刀，阿芙拉仔细一看，最下方一个比自己还要矮的小矮子呼哧呼哧扛着这只螳螂的尸体。
他的同伴在后面扛着螳螂的尾巴，一边涨红着脸粗着嗓子喊：“总是忘记带上储物戒！你这个白痴！”
阿芙拉目不暇接。
吉蒂牵着她走，她们朝其中一座如恶魔长角的高塔前行：“位面的试练塔都是百层制，每个月，每座塔有三次挑战机会。”
“这个给你。”
她摸出一个东西。
阿芙拉接过，发现是枚小巧的储物戒，吓了一跳。
“老师……这太贵了。”
“不是我给你的，是宫廷配给你的。第一次使用要印上你的个人意识。”
“里面有书，一些简单道具，和可以保命的东西。”
阿芙拉用意识探查了一下这枚无主的储物戒，储物戒立刻刷上了她的印记。
这下这枚储物戒就属于她了，除非她死去意识散尽，否则其他人都无法使用这枚戒指。
“你可以回去再检查里面的物品，我带你先认识一些基础的建筑……”
吉蒂突然停下脚步。
四五个黑袍人路过，他们悄无声息，行走在阴影之中，如同黑夜中的幽灵，面目隐藏在长喙突出的鸟嘴面具后面，像在刻意避开行人。
行人也在刻意避开他们。
阿芙拉听见头顶传来老师的声音。
“离这些人远一些……”
她不明其意，吉蒂说：“他们是执行人，负责维持位面的安全与稳定……很危险。”
危险……
阿芙拉的视线不由集中在这些令人望而生畏的背影上。
忽然一道目光扫视过来，像剃刀般刮过她的皮肉，冰冷刺骨，带着探究和审视，发现只是个无害的小女孩后，视线很快消失。
短短数秒，阿芙拉却体验到了深海冰冷的恐惧，不由打了个寒颤。
吉蒂望着黑衣人离去方向。
“记住，禁止在位面动手，在这里任何斗争都是不被允许的。还有……一定要远离执行人。”
“他们中有些人来历不怎么正确。”
阿芙拉：“……”
就算老师不说，她也会离这群一看就危险的执行人远远的。
她们抵达了一座黑塔附近。
这座黑塔周身由磊磊白骨堆砌而成，堆积如山的骨头或雪白、或晶莹剔透、或漆黑如夜，安静沉重，整齐有序，在昏暗的光线中独自阴森。
最显眼的是作为塔身的承重柱，一根直冲云霄的白骨。
这根震撼人心的巨骨纯白如新，从地面到云端，一眼望不见尽头。
“这是战神柯姆猎杀的白龙之骨，在战神中，也只有柯姆大人一人单独猎杀成年巨龙。”吉蒂声音中带着感慨。
柯姆，阿芙拉知道这个名字。
数万年前，战神法神等众强云集的时代，柯姆威名远播。
他以人类之身猎杀了一头正值壮年的巨龙。
龙族，法则的宠儿，拥有天生传承的种族，何等高傲。
他们的鳞片不仅可以免疫各种魔法攻击，甚至由于元素亲和力满载，就算蒙头大睡也可以变强。
即使继承了一点龙族血统的龙裔都足够让任何一名法师头疼——再强大的魔法，在和龙沾上边的族群面前都会大打折扣。
巨龙的吐息毁天灭地，它们还精通高等规则，可以随意使用无声魔法。
好在大多数龙族对虫子毫无兴趣。
但大约两万五千前，一头恶龙横空出世，前去屠龙的勇士正是柯姆。
谁都不抱有期待，当恶龙被剿的消息传来时，所有人震惊了。
可惜作为英雄的柯姆最后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战神去了哪里，有人说他死在了其他龙族的报复下，也有人说他触怒法则而死。
众说纷纭中，这座独特的巨塔建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作者断更了吗？
没有，只是她四点才更新完。
明天准备把前面大修一下，增加可爱读者们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