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雾散(1 / 1)

雾散待月归 问潆 1967 字 2022-11-10

孟苡桐是看着宋弈洲车离开的。

手里的手机在震动。

来电显示:学长。

楚黎川很少这么晚的时间打她电话。

孟苡桐难免愣了几秒,手从窗帘边落下,她倒转回到沙发边,接起电话。

“学长。”

那头还有隐约的风声,但更多的,是楚黎川温柔平淡的呼吸,顺着听筒传来,他说:“到家了?”

孟苡桐很明显还是被今晚其他人走后包厢里的画面影响了,她没多听,现在也没过度猜测他们的对话,只是于礼,默认他的问题,淡声说:“学长,今晚很抱歉。”

楚黎川似是笑了一声:“抱歉什么?”

“你是洛嘉上部戏的投资人,按理让你看到的是成果,但没想你还是被牵扯进了这件事,还最先看了笑话。”孟苡桐对楚黎川尊重,也钦佩,他是拉了一把当年初创的盛洛传媒的人,孟苡桐记恩,自然对他守规矩。

她说:“霍聿山那边,是我没处理好,抱歉。”

又是这两个字,楚黎川的呼吸都淡了。

他声音里仍有笑意,只是不清晰:“或许,苡桐,你可以对我尝试另一种交流口吻?”

“什么?”孟苡桐愣了下。

“霍聿山找洛嘉麻烦的时候,她人在洛杉矶,我也在洛杉矶,如果你当时是给我打那一通电话,而不是第一时间赶来,这件事或许在那时就可以解决。”楚黎川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没有责怪,无奈更多,“但你没有。”

“你最擅长的还是只让我看到最后处理的结果。”

楚黎川很言简地说出了他和孟苡桐十年如一日的相处方式。

可以合作的友好,可以友好如挚友,却依旧泾渭分明的分隔线。

明明他们的这场关系里,是他认识她更早。

他和她有更长更稳定的关系。但他们的界限,即便时隔这五年,也还是会被宋弈洲毫不费劲地刺破。

同为外界所传的业界精英。

楚黎川却深知,他和宋弈洲之间的差别之大。

楚黎川淡声问她:“所以,你是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孟苡桐问。

“和他以后的关系。”楚黎川很直接。

孟苡桐没说话。

预示着,不仅宋弈洲了,就连她和他的关系都会变得敏感。

因为五年时间,不仅没让他磨合到有再靠近她的机会,曾经的那个人又出现了,那就代表所有的未来将会再被打乱,重组。

两个人的关系,不稳。

三个人的关系,也太拥挤。

像平衡舟的两端,终究走不到说破的那一层。

很多秒的沉默后,孟苡桐说:“洛嘉的新电影周末首映礼,虽说你低调不会出席媒体在的场合,但到时候公司做出的回馈礼品,我还是会让秘书给你送一份的,也就当是同样参与了。”

兀自转移的话题,楚黎川沉默了会儿,还是很淡地应了声:“好。”

“你决定就好。”

两端,都陷入沉默。

最后,电话挂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楚黎川的关系变了,变得习惯性小心翼翼,变得反反复复终究还是会回到原点。

就像企图要回到最初那样。

空荡的平层静的可怕,墙针的滴答声里,孟苡桐思绪无声散开。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很多年前那一幕。

足够戏剧性,却从那时就牵连起他们过去的场景。

......

孟苡桐十五岁那年。

初三,叛逆期。

她不仅在那一年见到了孟敬俨身边的韩婧茹,还在她所谓“为她好”的教育下,进了高强度的补习班,说是孟家的接班人不能连学习都不行。

一定要她提高成绩。

孟苡桐叛逆,不听话,十有九次逃课,最终闹的孟敬俨没办法,给她请专门上门的老师。

孟苡桐挑刺说家里乌烟瘴气,学可以,但要出去学。

孟敬俨同意了。

但孟苡桐没想到孟敬俨请的老师就是当时复读了一年,成功以全省总分第一保送华颂大学的楚黎川。

那一年,楚黎川十九岁。

绩优已经闻名了整个华颂附中。

毕竟是学生,孟敬俨有过迟疑,但当时是韩婧茹说学生对学生,或许更能对症下药。

只是韩婧茹没说,楚黎川是她早就认识的,以前朋友的孩子,想着条件不好,能帮衬就帮衬点儿,劝孟敬俨还是选了楚黎川当家教老师。

但没想孟苡桐从见第一面开始就在谋划要怎么让他厌恶她,主动提出不干。

什么恶劣的途径她都想了,却没想自己会意外华颂附中外的巷子口看到那个还身穿校服,却已经被一群人殴在地上的楚黎川。

少年踉跄狼狈,清瘦的骨架硬撑着重拳。

如今的一切强大都还看不出来,当时有的只是隐忍,拼命地隐忍。

他被打的没有还手能力,拿起手机冲近报警帮他的还是孟苡桐。

她一下拉起手机里下载的警报声,警报声大到周围都惊觑,有人闻声过来,一下看到的竟是连自己都护不住的柔弱少女,愠怒挡在少年面前的模样。

少年校服上的铭牌够显眼:楚黎川。

孟苡桐不是没有意外,只是面对那些人的惧怕已经淹没了她的其余感觉。

她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可后来才知道,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楚黎川身上。

她怒其不抗,又义愤填膺,最后只换来楚黎川买好甜品,教她写作业的后续。

那时的孟苡桐没那么多心思,只觉得楚黎川这人好无聊,成天只会学习,连被人欺负的都只会吃哑巴亏。

但她不知道,是楚黎川从小支离破碎的那个家,让他从出身开始,就学会了一切隐忍。

楚黎川那时教她:“不是每件事都一定要争个是非输赢。”

可后来,宋弈洲教她:“该争输赢的时候,就一定要赢,因为这个社会就是优胜劣汰的。”

宋弈洲说,不要让你的输,变成别人欺负你的机会。

他还说,孟苡桐,你可以赢,为什么不能赢。

如果没有这一层信念,孟苡桐想,也许未来的现在,她拥有不了盛洛传媒。

但没有人会想,现在这么争锋相对的宋弈洲和楚黎川,曾经也会是朋友。

虽然孟、宋两家多年世交,但孟苡桐之前从没见过宋弈洲。

不是不想见,而是从前的宋弈洲心高气傲,从来不屑这类两家交流感情的聚会。

要说他是没规矩吧。

部队里训出来的,又怎么可能会没规矩?

只是有些相遇,总要到等到某个最好的时间点。

孟苡桐十六岁那年,遇到的宋弈洲。

还是因为楚黎川。

就因为楚黎川带出来的她,中考成绩对比之前模考,出人意料的提升。虽然当不了闵江附中的凤头,但也还是勉强当上了个小鸡尾。

以至于升了高中,孟苡桐照旧以为楚黎川会是她的家教。

但没想,楚黎川突然收到了国外一所大学的入学通知。

是韩婧茹帮他的。

想要他从此扬眉吐气的。

有背景的,无时不刻不是机会,但楚黎川不是。

韩婧茹劝他去上国外的那所大学,为了以后更好的发展。

所以终究还是走上了那条路。

孟苡桐也意外地见到了宋弈洲,在楚黎川给她的最后一次补习课上。

那是一间私人的学习室。

宋弈洲比孟苡桐早到了仅仅五分钟,她来,就已经能感觉到眼前男人的不悦。

暖春的天,他一件白色衬衫,微敞领口,衣衫服帖,袖边挽起几道搭在手臂上,线条流畅,他侧脸迎着光,神色很淡,疏冷利落。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样子。

孟苡桐第一反应,是想撤。

但她还没反应,男人已经抬头,没什么温度地朝她扬了下眉,“孟苡桐?”

“......”孟苡桐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手抓着校服边,走过去。

“是我。”她说的不冷不淡的,倒像是他逼她来上课的了。

宋弈洲淡嗤了声:“楚黎川的学生?”

孟苡桐也不知道他这噎人的腔调是故意的还是他平时就这样,她点了下头,“你还认识其他叫孟苡桐的?”

宋弈洲好像并不意外她会这么呛他,估计楚黎川介绍她的时候一字不落地给她描述全了。什么叛逆、嚣张、肆无忌惮的......

但现在看来,孟苡桐怎么觉得眼前这人比她还叛逆,还嚣张,还肆无忌惮?

没辙了,试卷都还压在这人手臂下面,她硬着头皮坐下,抓起一支笔,抽出试卷,做好听课的准备。

但好半天过去,身边这人怎么连点儿反应都没有?

要不是还能听到他散漫不均匀的呼吸声,孟苡桐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晒太阳晒太舒服了,都给晒睡着了,但很明显余光又能感受到了这人压迫人的眼光。

他平时也这种眼神的吗?

孟苡桐一抬眼,目光撞了过去。他瞳孔深,又漆黑,没表情的时候难免自带威慑。

孟苡桐一秒就心里犯了怵,皱眉,不太高兴地说:“你干嘛啊?”

宋弈洲盯着她,丝毫不受影响:“我脸上是有答案?”

“什么?”

“这么没含量的错题还要我一步一步教你?”

“......”

孟苡桐就没见过这种臭脾气的家教,她火气一下涌上来,冷着脸说:“说我错题没含量,你成绩是有多好?”

楚黎川都是第一名保送了,这人难道还有楚黎川成绩好?

孟苡桐两个腮帮子都气鼓,光下就像个炸毛小野兔。

都说急了的兔子要咬人,估计就是她这样子戳了宋弈洲的笑点。

他勾了勾唇角:“问我成绩?难不成还想超过我?”

“......”

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儿,孟苡桐感受到了强烈的碾压感,楚黎川都没对她这么炫耀过。

“你少做梦了。”孟苡桐心硬嘴更硬,“吹牛吹多了,当心翻车。”

宋弈洲挑眉,眼神里似有若无的逗趣儿,孟苡桐看的心烦,干脆扭过头,心不在焉写起来。

后来,两个人的对话就发展成了——

“来,教你。”

“不要。”

“真不要?”

“都说了不要!”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宋弈洲终于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是一种临界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傲气,轻狂又张扬,微妙地引导,他脚一勾,孟苡桐连人带椅就靠向了他。

连带着她微颤的呼吸。

整个人都被他温热的气息包裹。

还是第一次,她这么毫无预兆地屏息凝神。

明明是和之前楚黎川都差不多的距离。

可这一秒,看着他流利快速地在她试卷上用自动铅写下一步又一步推导过程,还有耳边他一句句在学习室刻意压低,放慢教她的话,孟苡桐都异乎寻常地心跳加快。

好像有什么生生烫进了血液。

一如这艳阳如季的暖春。

午后,是温柔春光在潋滟。

正明媚透过窗外枝叶的缝隙,斑驳撒进静谧的室内。

倏然,风起,吹落半数樱花花瓣。

掉落窗台,染了一室香。

春天、樱花和暗恋。

原来心跳加速的味道。

都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定章掉落红包哈。

没留言,都还在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