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演戏(1 / 1)

乔时扭头一看,却看到一片明黄色的布料,她暗道不好,视线往上一移,还真是当朝的皇帝仁德宗。

“官家万安。”

她愣一下,才反应过来跪下行礼,毛笔上的墨水沾到了手腕上也没工夫管。

“起来吧,朕刚刚看你在这拿着个笔对着这桌脚作画,觉得十分有趣便过来瞧瞧。”

见官家没有怪罪的意思,乔时暗自压压惊,刚起身时,就看到官家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捡起她遗忘在地上的画纸,抖开一看说道:“画得倒是不错,只是你誊这些作何。”

乔时微微欠身,低垂着眼回答:“女子难免做些女工,妾身想着女工与这雕刻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便找些图案到时候好绣到衣服上去。”

官家听了点了点头,似是赞同,他背着手细细瞧着眼前的女子,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你是乔启年的女儿?”

“回官家,家父正是乔启年,”乔时没想到官家还能记得自己,相传官家仁厚,她曾也听过一些坊间传闻,说是官家为了减轻百姓的压力,年年减赋,在宫廷中也是不轻易斥责奴婢,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任君。

如今亲眼见着,官家慈眉善目,果真不负盛名。

可如此宽厚的任君却实实在在地将一代忠臣冤枉至死,这几日的所遇所思让乔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凡事都不能轻信,人更是,这可是乔天明一开始教会她的。

她每每想起来在牢里时乔天明嘴里没一句真话就生气,就她还傻傻地什么话都往外说,大有一种真心喂了狗的感觉。

“你父亲......”官家欲言又止,琢磨了会,又深叹了口气说,“我早些日子便想见见你了,你一个大家闺秀在教坊那种地方是委屈了点,平王世子......本性不坏,只是被他父王宠惯了些,你若是不想抛头露面,那就在教坊中做些账目上的事儿吧。”

刚想着会冤枉忠臣的皇帝不是个好皇帝的乔时乍得听到这话,明显没明白这皇帝是何用意,她半天没吭声,心里不断地思索着。

“不愿意?”

乔时本就不擅长唱唱跳跳的,能得此恩典,她自然是开心的,但是无功不受禄,她是罪臣之女,不被人往死里整都算好的,更不敢奢望这些,可官家金口玉言,驳了是没给官家面子,问缘由她又不是嫌命长,只好应声答是。

往后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乔时没什么活,纯属就是个凑热闹的闲人,在那瞎逛还碍事,这不,就被教坊使给敢来逛花园了。

今日的宫宴尤为隆重,几位贵女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头聊天,乔时不想凑这个热闹,便想从旁边的小路上绕开,却不料还是被人瞅见了。

“哟,这不是我们京城有名的才女嘛。”

把她叫住的是丞相之女陈杜若,要说两人只见的恩怨,那就说来话长了,但是一切的起源都要从顾予桦说起。

陈杜若自幼时便喜欢上了顾家那位才貌双全,还文质彬彬的大公子,奈何一打听竟已与订了亲,仗着姑姑是当朝皇后,她从小喜欢给乔时使绊子。

每逢宴会,陈杜若表面永远都表现的落落大方,还声称原主是她的好姐妹,可背地里把乔时暗中推下水的是她,大庭广众之下让人出丑的也是她,反正桩桩件件都证明了这是个为达不择手段的人。

乔时看着那一行人往自己这走来,自知是走不掉了,只好硬着头皮假笑迎了上去。

陈杜若一把拉过乔时的手,装模作样地搂住,“乔妹妹,来,我们一起去亭子里吃点东西吧。”

“我身份低微,还是不去了。”

陈杜若哪给她机会,拉着人就往亭子里走,到了地儿,乔时不留痕迹地抽出了手,被挽过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头皮发麻,嫌弃得紧。

“我乔妹妹如今在教坊中,唱歌跳舞什么不在话下,今日不如给我们姐妹几个欣赏一下如何。”

呵,原来今天是想整这么一出啊,乔时心里冷笑,自古罪臣之女被罚没贱籍的没有几个能忍受尊严被践踏的,可她却将此事拿到明面儿上来说,这不是想当众羞辱人还能是什么。

乔时也不是吃素的,你能演,我就不能演了?

她皱着眉头紧盯着人一脸地难以置信:“你,你也想羞辱我,你还把我当姐妹么?”

“哎呀,你我是好姐妹,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因为入了贱籍就不跟你好了呢,你是在怨我是不是?”陈杜若说着就委屈巴巴要哭出来似的,当然还不忘给贱籍两个字加个重音。

这人这么会演戏,我看她比我更适合教坊才对,乔时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但面上还是落寞地说了句:“怎么会呢,我就是生气我在教坊这么多天,也不见你来瞧我一眼,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同我好了呢。”

呵,搞得谁不会一样,周围开始议论纷纷,乔时瞧着始作俑者开始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就一阵暗爽。

“哪,哪有,我这不是父亲不让嘛。”

陈杜若打着马哈随便扯了理由就像糊弄过去,可乔时哪肯,拿手遮住自己的眉眼,哽咽地控诉:“那你也可以叫个丫鬟小厮什么的同我说一声啊,前些日子你还找过我们教坊的筝色要过谱子,你如今却说......”

乔时顿了顿,“罢了,早知道你没把我当真姐妹看。”

“你!你......”

推搡间,乔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如今被我说中了,你还推我。”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要落不落,我见犹怜。

“我还是不在这人讨人嫌了,免得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一个贱籍女子开罪不起堂堂丞相之女。”

话落,乔时起身扶着腰转身就走,脚下生风,溜得飞快,瞧着都不像是一个摔疼的人能走出来的速度。

陈杜若望着那个背影都快气疯了,周围几人跟她同样身份尊贵的娘子小声地抱怨着:“你刚刚不是还说叫我们欣赏一下京城中绝美的舞蹈么,这不是在耍我们玩嘛。”

其中几个还是知道点什么的,只好将人拉到一旁小声安慰:“那乔娘子可能是教坊待久了,这人情世故懂得多了,就......”

可陈杜若正在气地发抖,哪里听得进去,再说她从小就霸道惯了,现在被人反将一军自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不管,今日我叫我出了丑,一定要叫她付出代价,开窍了又能怎么,我玩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宫中人多眼杂,若是再来几个陈杜若这样的,乔时还真吃不消,刚刚那番应该是她毕生的演技了,现在的她只想找个地儿清静清静。

可谁知道,走了不过几里,她就迷了路,这么大的皇宫,每个宫苑长得还差不多,跟迷宫一样,乔时只能凭着感觉走。

不多时,她看到了一处院落不停有人进进出出的,往里头探头一看,竟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这不是前夫,呸,前未婚夫。

都说前未婚夫妻再次见面分外尴尬,可不是嘛,顾予桦尴不尴尬的乔时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人看过来发现自己的时候,她是挺尴尬的。

乔时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好巧啊。”

顾予桦没什么表情,不冷不淡地回了句:“嗯,今日是宫宴,我随着父亲一道来的,你随着教坊众人一道来的,并不巧。”

哦......

这时,几个宦官跑了进来,神色匆忙,一来就问:“顾公子,顾大人可在?”

“我父亲不在,出了什么事?”

主事儿的人不见了,几个宦官互相瞪着眼干着急,“这怎么是好,宴会那边的摆设出了点问题,都怪那小安子,大白天喝什么酒,这下好了,哪知道先前的一场大雨,那存放东西的宫殿有些损坏漏了雨,现在东西受潮,怕是用不了了。”

顾予桦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他想了想便说道:“几位天使不妨带我去看看,现在没见着真实情况,我也不好做判断。”

说着他们就走了,乔时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便一道跟了去。

存放东西的地方是西边的一个小仓库,打开门一看,一股子霉味儿扑面而来,乔时扇着味儿往里头看去。

里面宴会所要用的桌椅有的缺了角,有的长了霉,怎么看都无法补救的样子。

顾予桦也知道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只问道:“你们可知哪里还有能用的桌椅装饰?”

“要是有,杂家还用得着来找顾大人嘛,有倒是有,但是怎么也凑不出那么多啊,宫宴上要用的一律都是要同规格的,若是将不同样式的桌椅搬上去,怕是......”

顾予桦听着也觉得这事情难办,今日不仅宴请朝臣,还有一些外邦使者,关乎我朝颜面,官家就算再仁慈,也肯定会从重处罚,到时候牵连的一干人,父亲肯定也难逃责任......

“顾公子,我倒是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