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1 / 1)

六月的端午节,历年都会被关家当成家宴。

招待中国教育家协会中与关清流统一党派的名人雅士。

今年的家宴没设在家里。定在宝雅格力酒店的总统包房,是一个四进的套间。关清流邀请的名人从南入口的招待室进入包房,招待室里有关清流的学生负责安排协调。

关清流一家待在北侧的休息室。休息室和包房一门之隔,过会儿开席就直接从休息室进到包房。

苏觅今天穿了套黑色的无袖礼裙,脖子上缠了条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双层珍珠项链。这种黑白配的装扮很容易显老,并不适合16岁的花季少女。但神奇的很匹配苏觅。苏觅留着齐刘海,黑色的披肩长发衬得她的肤色比雪更白皙几分。

上挑的狐狸眼配上不点而红的朱唇,让少女有了妩媚之感。但苏觅性子冷,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中和了妩媚,倒多了几分端庄圣洁。再配上一席黑裙,如莲藕般匀称嫩白的手臂搭在黑裙两侧。

黑白相配,有了几分绝色之感。

堂姐夏幼青穿了身浅粉色的公主裙,她皮肤微微有点黄,这个颜色显出她的娇憨,却不衬她的肤色。更何况站在黑发雪肤的苏觅身边,生生矮了一截。

理事长认得苏觅脖子上的这串项链,当年父亲送了她们姐妹俩一人一条。给姐姐的洁白无暇的白珍珠项链,给自己的却是条红珊瑚项链。她喜欢的是白珍珠。

但父亲总把她想要的给姐姐。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觅儿今天怎么穿黑衣,大好的日子。”

理事长眼睛还盯着那串珍珠项链。

苏觅抬眼看理事长的装扮。理事长今天穿了套红白相间的套装,丝质的长裙勾勒出她风韵犹存的身材。长发柔顺的披在一侧,露出一张和母亲有六成像的巴掌脸。

“黑色衬觅儿,但今天场合确实不合适。”

关清流今天穿了身暗红色中山装,手里拄着紫檀的拐杖。

“觅儿这次就不要过多和人打招呼了,幼青跟着你妈妈给各位叔伯敬酒吧。”

“是因为我的着装吗?”

苏觅抬头,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休息室。

“你这次考试的事闹得整个PCEI人尽皆知,还不够丢人吗?”

关清流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想被门外包房里的人听到。

“我已经给你留面子了,你还非要我说出来!”

“到底丢人的是谁呢,姥爷。”

苏觅的黑眸流露出一丝嘲讽。

理事长想出言制止苏觅,此时休息室里三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

关清流、理事长、夏幼青都拿出自己的手机,是一封邮件,邮件内容是一份日记的节选。

“这是妈妈生前的日记,妈妈根本不是自杀,是被小姨活活逼死的。”

“小姨以家族之名威胁她,让一个抑郁症患者觉得自己的存在,拖累家族,拖累父亲,还将拖累自己的女儿。”

“就为了一点虚名,竟要活生生逼死自己的亲姐姐,”

“这个家里,丢人的到底是谁!”

苏觅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理事长面前。她看着理事长这张故作镇定的脸,这个女人用恶毒的言语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这么多年还在亲姐姐的女儿面前,装出一副慈母的嘴脸。

她的心难道是生了疮,长了蛆。

让人恶心的要命。

夏幼青恐慌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她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做出这种事。

关清流愤怒的一跺拐杖,紫檀木拐杖在木地板发出闷响。

“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吗!是想把家丑宣扬的人尽皆知?”

苏觅笑了,好看的唇勾出一个讽刺的角度。

“姥爷,你果然知道,对吗?”

“当年的事是你授权小姨去做的吗?”

苏觅转过头,看着姥爷。这个老人,十几年来,在她心中如同高山一样的存在。

关清流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当年那个时候,是自己评选中国杰出教育家的节骨眼。任何一点家族丑闻,都会彻底击溃他。

但他不后悔,女儿的一切都是他给她的。当年是她不顾自己的反对,推了自己为她选的亲事,非要和苏家那个小子在一起。闹到最后,还把自己折腾的半疯半傻。

这难道不是她自己的错吗,难道还要生生毁了父亲大半生的荣耀。

“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行差踏错,就要得到惩罚。”

关清流忍下了最后的一点愧疚,责怪的看着不懂事的外孙女。她长大了,长成了不再愿意听他摆布的模样。就像多少年前,他的长女一样。记忆中两个少女的相貌重合,变成现在站在他对立面的黑裙女孩。

这么多年,罕见的两次被忤逆,都来自眼前这个少女和她的母亲。

“你母亲的一切,你的一切,都来自关家,都属于关家。包括你母亲的生命。”

“你若觉得不服,就滚出这个家门。且看这世上,没了关家给你撑腰,谁会高看你一分!”

关清流此时也顾不上一门之外的宾客老友们,他在这个家中的威信,不容撼动。

“觅儿,快给姥爷道个歉。你的一切都是关家给的,就连你脖子上的项链,也是关家给你母亲的。”

理事长盯着这串珍珠项链,眼神阴毒。尽管她现在地位凌然,能买百串千串更好的珍珠项链。但她最想要的,还是曾经她得不到的这一条。

她已经分不清,想要的到底是项链,还是父亲的偏爱。

“该道歉的,是你们。”

苏觅对上理事长不怀好意的目光,她已经认清理事长这张佛口蛇心的嘴脸。她直视着理事长垂涎的目光,手抚上脖子上的项链,用力一扯。大颗大颗的珍珠落在了地上,休息室里叮叮当当全是柱子弹起掉落的声音。

理事长面色阴沉的看着心爱之物被人弃若敝履,无法控制自己的面色,撕下假面。恶毒的觑着苏觅。

“我不会再和你们有一分一毫的联系。”

她垂眼看着关清流的学生今早送来的牌匾,“文士清流”,只觉得有无边嘲讽。她走过去一步,大力踩碎了玻璃牌匾。

剧烈的玻璃破碎声惊到所有人,包括在包房里的客人。苏觅无视众人各异的神色,朝休息室大门走去。

“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身后是姥爷的吼声,这次苏觅却不再回头。

像是告别曾经荒唐的岁月。

她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走着走着到了一处花园。她坐在草坪旁的一条长椅上,看着草坪上的狗狗互相追逐玩乐。

【宿主为什么不拿出理事长贪污受贿的证据】

苏觅:关清流连女儿的姓名都能舍弃,区区受贿几千万,他会在乎吗。

苏觅:更何况,受贿贪污可能是关清流授意理事长做的,就像母亲的死。

【确实,那宿主要怎么办】

苏觅:放心,这张牌会在合适的时间放出来的,不能打草惊蛇。

【宿主,其实你知道你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吧,为什么还要执着于为她讨回公道。现在免费饭票也没了,你咋办啊】

苏觅笑了,她觉得这个三好学生系统还挺可爱的。愿意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

苏觅:我已经把所有钱都买了股票啊,衣服首饰都带不走了,但是股票是我的呀。放心我不会饿着的。

苏觅还有心情安慰起系统了,她想起十一年前,那个五岁的男孩,被踩进泥里,还有心情,仰望星空。她突然会心一笑,更何况,她还有一两个好友。

至于系统刚刚问的,亲生母亲的事。那个可怜的女人,曾给了她全部的母爱,她都记得,她也把作为子女的爱回报给她。

她苏觅活到现在,得人滴水之恩,从不忘涌泉相报。

纵使活在关家这个大染缸,她刁蛮、嚣张、任性、虚荣,但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感恩,不会变。

这是她的原则,她的立人之本。

她站起身,往公园外的超市走去,她渴了。迎面撞上了江择和南樱。南樱牵着个狗绳,在溜他家的哈士奇。哈士奇不怕人,看见美女一蹦一蹦的向苏觅跑来,蹭她的小腿。

江择本来是为了躲避家里的聚餐,揣着兜漫无目的在公园遛狗。看见苏觅,眼睛亮了一下,径直朝她走过来,还伸手抓了两下头发。

“苏苏姐,打扮的好漂亮!今天过节怎么自己在外面啊?”

南樱被哈士奇扯着先江择一步到了苏觅面前。他打量一下苏觅的穿着和发型,该是参加宴会的打扮。

苏觅不答话,她不知如何开口。

江择也看着苏觅,他没觉得苏觅的打扮有什么特别。在他眼里,苏觅永远都是光彩夺目的。但他能看出来,苏觅很低落,往日上挑的狐狸眼,都低垂下来。

“啊,苏苏姐,你的脚!”

苏觅低头去看,还没看到,身体已经腾空被江择打横抱了起来。

她看到右脚脚背上扎了块玻璃,走了这么远的路,自己竟一点都没感觉到。可能是心太痛了,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脚的存在。

江择抱着少女,低头看女孩埋在他的胸膛,神情呆呆的,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心却开始钝痛起来。

他喜欢的女孩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她用嚣张跋扈,掩护着她的脆弱、善良、正直和孤勇。她活在旁人羡慕的钟鸣鼎食之家。

但她很少真的快乐,他知道。

午后的阳光下,江择闭上眼,轻轻用下巴蹭了下女孩毛茸茸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