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1 / 1)

暴君这是来找她生皇嗣来了!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施洛洛就不可能再淡定了。

夜甚寒凉,冷风穿过敞开的轩窗,不知何时,屋外竟下起了绵绵细雨。

施洛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秦煜却坚持要她“上来”。

那双幽幽的眸子就那样看着她,仿佛充斥着巨大威胁。

施洛洛自知躲不过了,只能抠着衣角,磨磨蹭蹭的挪到床榻边,择一个最远位置,不情不愿的躺下。

她浑身紧绷得似一条抽筋的鱼,秦煜拽来被子时,那鱼痉挛了。

当施洛洛发现压过来的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而只是一床被子时,她强自镇定,红唇为抿,露出了一抹勉强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谢谢。”

可里侧男子并没有适时的回应她一句不客气。

施洛洛也不恼,扯了被子把自己盖好,与其说是盖好,不如说是将自己裹起来,严实合缝只露出一个头,胖墩墩似个蚕蛹。

好在今夜是雨夜,打湿了这里的一切,也降低了周遭的温度。

殿内寂静昏暗,夜风夹杂着雨水顺着轩窗卷进来,将床头那唯一一盏小烛灯吹得一阵忽明忽暗,又卷得隔断坠着的垂帘一下一下没有节奏的晃动。

窗外树叶被打得沙沙作响,那垂坠的垂帘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疯狂乱舞的人影。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宫殿中甚是诡异。

施洛洛吓得赶紧闭上眼,不敢再看。

而这一切在秦煜看来,是她睡了。

只是秦煜还没来得及与她说她父亲归京任职之事,她就睡了。

此时宫中敲起了三更梆子声,他才恍然察觉竟已么晚了。

失眠的是他,已经这个时辰了,她睡了也是正常,更何况她刚刚还哭过。

已经在喉咙里的话又被他压了回去,静默几息,他伴着身侧女子体香和均匀呼吸,也阖上了眼。

施洛洛根本就没睡,也睡不着。

闭着眼睛的感觉就像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等待着死神的降临,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比睁开眼睛还要恐怖可怕。

逃避不是长久之计。

若暴君打定了她的主意,坐以待毙是没有用的。

好在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宽慰她,不怕不怕,暴君答应过她,不会碰她。

可他到底是暴君啊!

刚刚松懈的神经又再次紧绷起来。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施洛洛就分析出了利弊,得出结论。

睡觉和皇位,如果是她,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皇位,再者这两件事放在一起,似乎也并不冲突。

窗外雨声渐大,一颗颗清楚的砸在芭蕉叶上,发出“噼啪”声响,亦如施洛洛此刻的心情一般,紧锣密鼓,风中凌乱。

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又仿佛根本就没有动过。

而那种禽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扑上来,对她做不轨之事的恐怖在她的心里逐渐升腾,愈演愈烈。

思绪看似很慢,实则只在转瞬之间。

施洛洛当即决定,她要先发制人,以进为退。

“陛下,臣妾今日无意中听见您有要皇嗣的打算,所以等您身子痊愈之后,陛下打算要个孩子吗?”

她声音平静似闲话家常,又似春水撞击河岸般清澈好听,在寂静的深夜划破长空。

而她之所以这么问,其实是在变相的提醒秦煜,他还尚处在病身,不可胡来。

至于说他痊愈之后,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一日便可改朝换代,翻天覆日。

待他痊愈又该是那年那月的事了,孩子不过是哄他的定心丸罢了。

殿檐下的雏鸟发出几声柔弱鸣叫,像是哪个兄弟姐妹踩到了它的尾巴。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施洛洛却未等到身侧男子的回答。

难道是食不言寝不语?

可旋及她便否定了这个念头,向来随心所欲的暴君又怎会让自己这般循规蹈矩。

可不是这个,难道是她的话哪里说错惹他不悦?

可这话是施洛洛再三思量过的,她不认为自己说得哪里不妥,会触他的眉头。

且几次相处下来她发现,只要她不惹怒他,正常情绪下的暴君,是能够平心静气的与她说话的。

所以,“陛下?”

施洛洛缓缓唤了声。

可依旧似断了线的风筝般,一去不返,没有回复。

施洛洛这才偏头去看向里侧工整平躺在软枕上的男子。

昏黄烛光映着他一侧俊容,五官立体硬挺,下颚平缓,眉目疏松。

他阖着眼,呼吸均匀,一看竟是睡着了!

所以他说话还是算话的!

男子高挺的鼻梁映在里侧床帐之上,如一座高低分明的山峰。

睡着的他,少了醒时的疏远与凌厉,更多了几分和煦与柔光。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见了别人的影子。

施洛洛深吸了一口气,将裹成卷儿的身子又往床沿边滚刻滚,离他再远些,吹灯不再去看。

翌日秦煜起身时,便见那个离他八十丈远的女子,紧实裹在身上的被子竟有了豁口。

她在床沿边侧躺着,一只手臂成腾空状态,乌黑墨发枕着她腾龙的手臂,顺着床沿边倾斜而下。

那模样就仿佛是一只蚕蛹睡在了危险的细枝上,只要有风轻轻一吹,她便会身子倾斜,毫无预兆的一头栽歪下去。

秦煜试着把她往回挪一挪,发现她的另一只手竟牢牢扣着床沿边,固定着自己的身子,不动如山。

所以这睡姿看似危险,但心里又仿佛十分有数。

男子静默了片刻,终还是选择抽了里侧的被子,将其折成长方形,铺在她即将掉落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秦煜唤了人备水洗漱,穿好衣袍,转身离去。

待施洛洛醒来时便奇怪,好端端的,被子怎么掉了地?

西京大捷,羌敌被裴胜战得连连战败,秦煜没了那么多事务缠身,最近轻松许多,自然去琉璃宫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

这对满朝文武,乃至整个金国百姓来说都是件可喜可贺之事,唯独对施洛洛乃至琉璃宫来说不是。

甚至苦不堪言。

逐月一边铺床一边哀怨:“小姐,这可是最后一床新被褥了,陛下今夜若再来,明儿可就真没得换了!”

逐月原本以为小姐不能用嗓,陛下便不会来的这么勤,可谁知小姐就是不唱歌,陛下也一样睡得很香。

施洛洛坐在弥漫着醋酸味的寝殿里,看着最后一床被褥铺在床上,也是挺愁的。

她不能再向内务司要被褥了,再要下去,宫里人会以为她是吃被子的妖怪,而暴君今夜九成,还会再来!

夜里,秦煜果然如期而至。

男子惯常沐浴完,穿着松垮寝衣从耳房刚出来,施洛洛便道:“陛下,臣妾这几日身子不适,便不与陛下宿在一处了。”

她想躲去偏殿,以后正殿都留给他,直到她找到合适的理由再去内务司要被褥,她再住回去。

秦煜看着床榻上,那一日变换一个花样的被褥,此刻只剩下了单人,又想起东福生今日的话,臻嫔娘娘挂了绿头牌,内务司说是臻嫔娘娘小日子到了。

小日子……

他大抵知道就是女子每个月不适的那几日。

所以被褥换得那么勤,是弄脏了?

他其实到不介意她来没来什么小日子,会不会染脏床榻,且他也并未想做什么,只是与往常一样留宿睡觉而已。

但瞧着她苍白的小脸,憔悴面容,气色全无的模样。

她的确身体不适……

若他在,她恐会因为担忧被他撞见尴尬,而因此辗转反侧,难眠不安。

他终是也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便将正殿留给她,自己径自离开,回勤政殿住去了。

施洛洛看着秦煜离开背影,男子眉目肃穆,步履匆急,一瞬便消失在漆黑深夜里。

施洛洛忽然有些后悔。

他这样,不会是生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秦煜:哪有那么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