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1 / 1)

等着外头的饭食做好了,薛宁便装作才刚醒来,“哎呦哎呦”地叫着唤人进来。

宋安秀推门进来查看,“大嫂你醒了?”

宋安秀头上挽着两个髻子,穿着粗布的布丁褂子,领口袖口都磨得起了毛边,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

薛宁光顾着看她,过了一会才应声:“我饿了。”

宋安秀脸上无甚表情,只是点点头:“我去给你拿饭。”

外头李氏也走进屋来,坐在距薛宁最远的板凳上瞧着她。两人面面相觑,竟是谁也没先开口,气氛一时间凝住了。

按照剧情设定,她们婆媳关系不和。别说是婆媳,原主跟整个宋家就没和过。

薛氏是娇养着长大的,却嫁到了宋家这破落户来。婚后刚一个月,相公就被征兵服役去了。

谁承想相公才走一年多,就再也没了音信,她空有副娇滴滴的皮囊,却守了寡,在婆家如何能有好脸色?

薛宁牢记人设关系,怕露了馅儿,稳住心神绷着脸不说话。

李氏抿着嘴,斜着眼看薛宁,小声在嘴里嘀嘀咕咕,“破个小口子却昏几天,里里外外赔进去多少药钱。”

薛宁听不清她说什么,可看这她的做派,确实符合剧情和人设。

薛宁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便问道:“婆母大声点,我没听见。”

李氏以为她又要抱怨别人,撒伐子了,猛的闭上嘴。

李氏不敢同她正面硬刚,就低声抱怨:“说什么说?说你是个赔钱货!”说完,她便起身躲了出去。

宋同晋这会正在院子里看书,他见老妻出来,慢条斯理地问道:“她醒了?”

李氏可不敢在当家的男人面前碎嘴唠叨,“是,是醒了,秀儿去给她熬粥了。”

宋同晋点点头,便不再言语,只手捧圣贤书,继续埋头苦读。

不多时,宋安秀就端着药汤和稀粥,送到了薛宁的跟前儿。

薛宁知道自己伤势未好,痛痛快快地喝了苦药。

反倒是这粥难以下咽,饶是汤多米少,谷糠粒子仍然刮得嗓子疼,薛宁只喝下半碗就放下了。

“就没干的吃?”

薛宁瞧着院里,女主角宋安娴正在摆桌布菜,桌上摆着一盘熬白菜,和四碗干饭。

宋安秀干巴巴说道:“没做你的份。”

说完她就端着碗走出门去,她来到水缸边,捧起薛宁吃剩的半碗粥,囫囵倒进嘴里。全喝完之后,才舀起水来刷碗。

宋家虽然也能混上一日三餐,可两顿都是稀的。只有晚晌家中男丁在家时,才会做顿干饭吃。若不是这几天父亲告假在家没去学堂教书,家里哪能顿顿吃上干饭。

宋家可不像大嫂娘家财大气粗,都是数着米粒做饭烧菜的。

屋里薛宁喝过药,不多会就昏昏沉沉睡去。

另一边,押送着刘老三的囚车,才刚进县城。

宋家村距县里路途不算近,若马车赶得快些,约莫一个多时辰才能赶到。

两位捕快差爷坐在车前并排坐着,高大周正的那个名叫王启泰,他心里总是惦记着薛氏的案子。

心头时而飘过薛氏苍白小巧的脸蛋,时而又想幻想起她撞墙自尽的贞烈情形。

他心里像是踹了一捆毛渣渣干刺刺的稻草,刺痒得心里燥得慌。

他便没话找话道:“陈老哥,那宋秀才有心替薛氏争一个贞节名声,凭他的学识,倒足够写篇陈情书。”

“你就别操这闲心了,总归薛氏名声已经清白,旁的事还是由乐捕头亲自去操办吧。”

乐捕头就是他二人的上司乐安,也是苦主薛氏的娘家姐夫。

王启泰“哦”了一声,可心里仍是惦记,翻来覆去的都是薛氏。

陈平见他仍在琢磨这事儿,怕他好心办了糊涂事,提点道,“昨个乐捕头连夜托付咱们办理此事,可见是看重岳家,把小姨子当亲妹妹看待的。”

哪有人愿意亲妹子守寡一生,孤独终老的?

王启泰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咱乐捕头确实有情有义。”

“你平时的机灵劲都去了哪?”陈平训他一句,随后又将这里头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他听。

昨儿晚上,乐捕头连夜寻他们办理此事。可见是重视的,来的路上他就寻思了为薛氏开脱的方法。

若是勾搭成奸,他们就厚着脸皮替他澄清一番,再顺着村里大事化小的意思平息此事。只是这样难免不够硬气,往后恐怕还会有流言蜚语。

可他二人查证之后,当即断定必是刘老三意图不轨,且证据确凿,那还能容他逍遥法外?

这一遭下来,不但保住了女子的清白,还借此抬了名声。

可也不能抬得太高,尤其不能被官府封个贞洁烈女的名头。

若当真如了老秀才的愿,宋家倒是光耀门楣了,可薛氏往后如何改嫁?这大高帽子戴上,那可真就是众矢之的了,难免要落个孤老终身的结局。

王启泰听他讲明白缘故,猛地转过弯儿来,连连讨饶:“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可不能让那样的好女子孤苦一生!”

两人将刘老三带到县衙,乐捕头见他们拿人归案,心头顿时便如明镜般。他对两位兄弟好一通感谢,陈、王二人也对薛家的家风赞不绝口。

这事实在是办得顺利敞亮、大快人心,王启泰也话里话外夸奖薛氏,态度之殷勤,神情之热络,乐捕头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乐捕头见他对小姨子有些情谊,便暗暗记在心里。

之后刘老三便被审问、收监,乐捕头宴请陈、王二人的事情,就不在此一一细表。

消息传回宋家村,议论小寡妇薛兰的人顿时都改了口风。

村里人虽见识浅薄,可总归听过说书唱戏,戏文里的恶人是要认罪伏法、签字画押之后,才能定罪收监的!

这下子更坐实小寡妇恪守妇道的名声,就连村里最长舌的妇人,也绝口不提她之前的种种不是。若有临村的打听起来,还都高声夸薛氏贞节本分。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掩过刘老三的恶行。

宋同晋更像是打了鸡血,竟真的起草了陈情书,还将儿媳薛氏比作前朝烈女转世。

待陈情书写好,他果真去衙门求见乐捕头。

衙门差人进去通传,宋同晋便在外头等着,等了小半个时辰,乐捕头才姗姗来迟,出来与他相见。

乐安比薛氏年长一轮有余,正是男子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迈着大步风风火火走出来,见着宋同晋也没什么好脸色,并不打算请他进门细说。

“所为何事?”

“这是陈情书,想请县里为我儿媳树碑立传……”

乐安脸色一变,重重哼了一声,“衙门重地,岂是你能随意指派的?”

乐捕头转身就走,宋同晋闹了个没脸,还想追进去再分说分说,却被看门的衙役拦住。

两个衙役厉声呵斥,架起他往外送:“衙门重地,岂容擅闯!”

宋同晋吓得大惊失色,慌忙往外退走,险些没摔了他的两条老腿。

他又在衙门口徘徊许久,仍是心有不甘。便转头走进衙门巷口的茶摊,点一壶碎末散茶,坐在那长吁短叹。

茶摊中有个闲汉与他搭话,宋同晋本不愿理会,可那人却将宋同晋在衙门口的遭遇看了个全。

闲汉吹嘘自己精通各类案件,口若悬河般胡吹海侃。几句话就将这老秀才唬住,还讹了他一壶酒钱。

闲汉见宋同晋出身在村里,无甚见识,便说只要再给两贯钱,就指点他如何弄来一座贞节牌坊。

宋老秀才舍不得钱财,苦着脸未说话。

那闲汉看出他囊中羞涩,又说可与其他贞洁女子共同筑碑立传,建造费用便可节省大半。

宋同晋一听这,吓得连连摆手,慌忙便走了。

这一个贞洁名声,先叫他失了一壶酒钱,又要出两大贯钱请教这位“衙门博士”,就连建造还得自掏腰包。

他宋家的钱财,全是要留给儿子读书考举的,岂能这样挥霍!

那闲汉在他身后啐道:“这寒酸的老匹夫,还想来衙门办事,丢人现眼!”

宋同晋灰头土脸回到家中,自知讨不来好处,也没脸再将“讨封”一事挂在嘴上,权当忘了这回事。

可他毕竟是折了一壶酒钱,心里不痛快得很。

他便板着脸在大儿媳妇的屋门口厉声抱怨:“为给她看病,诊金药费哪一样没花,怎么她还病歪歪待在屋里,难道是被庸医讹钱了不成!?”

李氏苦着脸劝他:“你何苦非要让她出来走动,动辄又要抱怨连天,指天骂地。”

宋同晋脸色微变,闭上嘴不再骂了。

大儿媳的脾气一起,比她那姐夫也不逞多让,再想想她那地主豪绅似的亲爹和兄弟们,更是没一个好惹的。

他左思右想,最后冲着薛宁的屋门,重重哼了一声,才转身回房去。

转过天一大早,宋同晋便又到镇上的学堂里,点卯教书了,“讨封”这一茬也彻底揭过,再没提起过。

作者有话要说:薛宁:你当我是黄鼠狼吗,还讨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