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1 / 1)

江颐从小跟随在太后身边,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察颜观色,讨太后欢心。后来亲妈在宫斗中败北,避居报国寺,她除了在太后面前尽孝,还要照顾病秧秧的亲娘跟弟弟。

回宫之后,诸事繁杂,总是提着一口气,多年不得喘息,谁知意外来到靖临,顶着镇南王谢懿宠妾的名头,竟然过上了舒服的退休生活。

有镇南王提供优渥的物质生活,还有热爱厨艺的聂美人精心烹煮饮食,闲极无聊还能回吴人所居的院落,以检查众吴女近来有无懈怠舞技而欣赏欣赏舞蹈,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大长公主过了半个月宠妾生活,便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舒服的快散架了,暗思谢懿也还不错,既不要求她担负宠妾的义务,但却可以享受宠妾的诸般福利,只不知这份差使能做多久。

江颐光棍得很,既来之则安之,每日变着法的折腾聂蓉,谁知聂美人韧性极好,对她的挑剔照单全收,竟还会反省改进。

她今日送来的早饭也很丰盛,内中两笼精巧的蒸虾饺获得了大长公主的五星好评。

虾饺皮薄馅鲜,上面的褶子一般儿细致整齐,还加了爽口的荠荸,更有聂美人从旁侍候,挟进小碟子里,眼巴巴等着大长公主品尝。

大长公主咬一口汁水四溢,鲜甜之极,无论是对早膳还是用餐环境都极为满意,再喝一口香滑软糯的碧粳粥,整个肠胃都舒展了,连带着对聂美人也打从心底满意,更不吝赞美:“聂妹妹当真于食道一途有独到的见解,略一指点便触类旁通。”

聂美人不成想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一双眼睛欻的亮了起来,对上大长公主赞赏的目光,甚至都忽略了旁边一同用餐的镇南王谢懿,只顾着跟大长公主聊自己的下厨心得。

“自从陈姐姐提点过我一定要注意食材的新鲜度之后,我昨儿就跟厨房约好了,这是早晨码头运来的第一批鲜虾,全都是个头大活蹦乱跳的,用清水稍稍烫烫便新鲜弹牙。”

她以往在聂府厨房,菜单都是按照厨房提供的食材来做出相应的改变,至于专门为她采买的食材,那都得央告厨房采买,还得另外出银子。

她一个庶女日子过得紧巴巴,哪得那么多闲钱?

偶尔特别重要的日子,需要巴结嫡母,这才破例一回,也是抠抠搜搜。

总而言之,她在聂府后院是个神奇的存在,在嫡母嫡姐面前活得像一条狗,卑微讨好无下限,但仗着嫡母的势,在其余庶姐妹面前却趾高气昂,欺负起别的姐妹也毫不手软。

没想到遇上江颐,被治的服服贴贴,连抢男人的心思都淡了许多,甚至还莫名生出一种渴望,想要达到她所说的厨艺水平。

江颐对吃的颇有研究,笑道:“河虾虽鲜,却还有比之更鲜的虾,比如在极冷之地存活下来的虾,由于天气寒冷,生长非常缓慢,肉质更紧实弹牙,口感也更鲜甜,将来有机会说不定你也可以尝到。”

聂美人心向往之:“将来有机会,我定要亲自去尝尝。”

江颐:“……一定。”

大长公主以为,身在后宅子里的女人们抬头只能见到四角天空,唯有让她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就算是长居于金丝笼中的鸟雀,也很难不对蓝天生出向往之情。

谢懿冷眼旁观,不得不佩服自家宠妾的手段,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聂美人抵挡在他的寝居门外。

两人言谈无忌旁若无人,甚至无视了他的存在。

谢懿咳嗽两声,引起正在热烈讨论食材的两人注意力,谁知还未开口,他那宠妾已经率先开口:“小王爷,您说过最疼爱妾身的吧?”

聂美人:“……”

刚刚亲密无间的姐妹情呢,倒也不必立刻炫耀吧?

谢懿已经领教过江颐的手段,下意识问道:“你又想跟本王讨要什么东西?”

在过去同居的半个月时间里,她不止一次用这句话要挟他,令他损失不少好东西。比如他案头一方皇帝下赐的端砚及松烟墨、还有用惯的玉管紫毫笔都已被她毫不客气据为己有,甚至于他所用的澄心堂纸,她更是随用随取。

谢懿暗中纵容着她的一切行为,发现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也许是吴国富庶,又或者大长公主殿中侍候的宫人日常用度不低,陈宫人不但识货,且用起好东西习以为常,并无半点拘谨战栗之意。

江颐并不知谢懿对自己暗中的研判,即然都做人妾室了,又无强敌环伺需要她时刻打起精神迎敌,便索性纵情享受,她向谢懿摊开双手:“妾身想跟聂妹妹去外面街上逛逛,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首饰衣衫总要买几件回来吧,小王爷可知妾身两手空空?”

得,这是来讨银子了!

谢懿还真不知道养女人如此花钱,不怪朝中有不少官员三妻四妾闹亏空。他佯怒,以指轻点她的额头:“难道你不知王府用度艰难?”

江颐心道:你邺国镇南王府用度艰难,于我吴人何干?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还要做个善解人意的妾室,她捧心忧虑:“难道是小王爷军中军饷吃紧,把府中用度都挪作军饷了,这才养不起妾身?”

她此言既出,谢懿目中危险之色一闪而过,暗中猜测这吴女不但识货,还心思灵敏,不过一句半真半假的话,她已经猜测到了军饷吃紧?

他正欲敲打几句,对方却已经嘟嘴不悦:“小王爷这么抠,不舍得给妾身花银子就算了,还要拿军饷做借口。也不知道聂妹妹瞧上你哪了?”

谢懿:“……”

小王爷平生头一回,被人嫌弃抠门,一时都呆住了。

聂美人诧异的瞧了一眼谢懿,对镇南王又多了一层认知,暗猜难道镇南王多年不肯成婚,府中也无姬妾,并非他所说的“父疾未愈,无心成婚”,而是他生性抠搜,舍不得给女人花银子,这才不肯成婚?

她从小便立志将来要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断然不肯再委屈自己,这才奔着继承了镇南王府所有财产军权的独苗苗谢懿而来,无论身份权势富贵尽皆不缺,却从未想过镇南王会小气抠搜,舍不得花用。

谢懿在两女“王爷真抠门”的眼神夹击之下,里子如何不论,面子都快保不住了,当即道:“叶儿别胡说,你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吧,本王还不至于供不起。”

江颐这才眉开眼笑,敷衍的在他狰狞的面具上亲了一口:“妾身就知,王爷最疼我了。”痛快带上聂美人去支银子。

隔着冰冷的面具,谢懿被她亲昵的举动给惊到了,暗思这吴女难道心悦于我?

他缓缓抚上面具,摸到她亲过的地方,触到一点微微的湿迹,愣神。

江颐带着聂蓉前去帐房支银子,聂蓉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小王爷可真宠姐姐。”

她送了一个月精心烹煮的汤汤水水,连谢懿的手都没摸到,漫说亲近了。

江颐对此不置可否,转而问起另外一桩事:“你们为何都唤他小王爷?”

聂蓉见她当真一无所知,不过考虑到她的来处,也解释得通,当下道:“老镇南王如今尚在人世,但已多年不能主事,陛下便赐下恩旨,前几年就让小王爷承爵了。”

老镇南王谢长明数年前忽然生病昏迷,而靖临军不得已交到了谢懿手中,原本以为不过是暂时为之,谁知老王爷自此后多年卧床未醒,至今仍在邺京镇南王府养病。

谢懿原本还在做着逍遥快活的王府世子,一朝重担加身,皇帝鉴于此种情况,便下旨让他提前承爵,因此王府上下皆呼他小王爷。

江颐算是大开眼界:“居然可以这样?”

她只听过父子禅位,老皇帝做个逍遥太上皇,而小皇子从此枷锁加身做了圣明天子,还从未听过王府传承可如此行事。

聂蓉道:“姐姐原是吴国人,不知其中原由也不奇怪。高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有位同生共死的结义兄弟,两人一同经历过无数次战事,而这位姓谢的结义兄弟有次为了救高祖性命而……反正再不能生孩子了。”

她脸儿红红,压低了声音道:“当时高祖尚未登基,对这位结义兄弟愧疚异常,当时便把自己的次子过继给了这位结义兄弟。谁知后来立国,高祖皇帝便封义弟为镇南王,而镇南王爵形同一品亲王,与朝中皇子齐平,虽是两姓兄弟,却是实打实的皇族血脉。”

江颐没想到竟意外得知皇室秘辛,暗想吴国细作还是失职,竟连此事都未曾报上来,嘴上却夸:“妹妹消息灵通,连此事都知道。”

聂蓉得意道:“这事儿还是太子妃告诉我的。”

太子妃想要驱使庶妹为自己奔走,除了威逼还得利诱,自然得把这一层血缘关系都讲透,否则她一介内宅庶女,缘何有机会得知此事。

江颐好奇:“那小王爷是陛下的子侄辈了?”

提起此事,聂蓉便想笑:“错了,第二代镇南王成亲生孩子都晚,小王爷是第三代镇南王,亦是王府最小的儿子,前面还有两位姐姐,宫里如今在位的皇帝陛下可是小王爷的大堂兄。”

她热切的想要在谢懿身边占有一席之地,除了跳出聂府后院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一层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若是能捞个侧妃当当,在礼法之上要高出太子妃一辈,也算是满足了她某种微妙的心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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