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1 / 1)

江颐头一回来邺京,沿途兴致勃勃,如同野游,每每路过邺国各处村镇,还颇有兴致买些当地风味小吃,与聂蓉分享,顺便探讨做法。

聂蓉去靖临时,护送的全是东宫侍卫,规行步矩,半点差错不敢出,就怕自己出格,传回太子妃聂芝耳中,回头亲娘要受气。

没想到回京之时,多了个玩伴,带着她一路吃过去,既丰富了她的食谱,还为她做菜收集了不少新思路。

她生怕自己忘了,江颐便自告奋勇:“我替你记下来。”她从小王爷马车里拿了笔墨纸砚,替她详详细细记了一本食谱,在何地吃到何种美食,及其想到的作法,可谓周全妥贴。

聂蓉平生从未得到如此欣赏尊重,且全心全意支持她,对江颐的贴心感激不已:“我与陈姐姐相见恨晚,若是早些认识该有多好啊!”

“现在也不晚啊。”江颐亲眼见证了误入歧途的少女从讨好男人的道路上折返回来,迷途知返发展副业,褪去了初见时的刻薄与怨怼,面现开朗自信,越来越漂亮。

以她现在的模样,进宫与聂芝撒谎,想来也能糊弄过去。

一行人紧赶慢赶,入得邺京之时离邺帝的万寿节只有数日。

守城的官兵见到镇南王府马车徽标,忙来请安,引着王府车队早早入城:“小王爷安好!近来各地诸侯大人们纷纷入京为陛下祝寿,每日城门口都拥堵不堪。”

“小王爷”在马车里戴着面具,无人瞧得见他的表情,但守城官员却不敢轻忽怠慢,殷勤侍候,生怕哪里惹到这位爷。

镇南王府离皇城很近,还是开国之初御赐的府邸。

门口小厮见到车队,顿时喜不自禁欢呼:“小王爷回府了——”一边奋力与同伴大开中门,方便车队入内。

江颐跟在“义弟”身后入府,王府老管家迎了上来,见到“小王爷”身后的内眷愣了一下,还是娄俊知机,立时上前小声解释:“伍伯,这两位皆是小王爷内眷,陈姑娘跟着小王爷住,聂姑娘另外寻一处院子。”

伍伯胡须一大把,乃是老王爷身边的旧人,早盼着小王爷娶妻生子,可惜谢懿在女色上头纹丝不动,急得他们这帮老家伙望眼欲穿。没想到小王爷不开窍则已,一开窍便纳了两房妾室,着实可喜。

他用眼神询问娄俊:陈姑娘与小王爷同住,可是更得小主子欢心?

内中情由太过复杂,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娄俊总不能拉着他老人家在府门口八卦,只能含糊带过:“这些日子,小王爷一直与陈姑娘在一处。”

伍伯喜笑颜开,连连道:“懂了懂了。”

来年府里说不得便要添丁进口了。

他步履匆匆亲自去安排两女居处,恨不能立刻跑去昏迷在床的老王爷耳边报喜,说不定老王爷闻听喜讯,从睡梦之中惊醒也未可知。

江颐跟着众人入府,听从伍伯安排,住进了小王爷谢懿的听涛院,随身物品自有引兰青芸收拾,而小王爷已经入房沐浴更衣,听说要去向老王爷请安,她便在院内四处闲逛,熟悉新的居住环境。

小王爷谢懿作为镇南王府未来唯一的继承人,住的院子仅次于主院,院子开阔,屋舍众多。也许是镇南王府如今没有女主人,似乎并无内外院之分,小王爷的院子除了住着几名洒扫的粗使婆子,还有几间供轮值的亲卫居住,便是连萧重都能分得独立的屋子。

反倒是娄俊住在前院,入府之后便忙着去帐房对帐,顺便安顿小王爷带进京的寿礼。

听涛院从未有过年轻女子入住,几名洒扫粗使婆子头一回见到江颐,互相之间眼神乱飞,忍不住猜测她的身份。

引兰窥到婆子们的眼神,从自家主子一路之上辛苦积攒的银钱袋里抓了一把铜钱,塞进领头的婆子,笑着打听:“我家姑娘姓陈,在靖临便与小王爷起居在一处。不知王府厨房在哪,姑娘一路颠簸劳累,我们姐妹想烧些热水来给姑娘沐浴,问妈妈行个方便。”

领头的婆子没想到小王爷多少年铁树不开花,如今竟开了窍,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顿时绽开了笑脸:“既是小王爷房里侍候的人,哪里就轮到姑娘们去提水了。两位姐姐一路辛苦,且歇歇,这些粗活自有我等去做。”

引兰笑道:“那就有劳妈妈们了。”

待得众婆子忙纷纷去抬水,青芸这个没心眼的,还傻乎乎说:“还是银钱好使,这些婆子得着了赏,跑的比谁都勤快。”

引兰在她额头敲了一记,警告她:“初来乍到,你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小心我告诉姑娘,撵了你出去,省得你给姑娘招祸。”又小声解释:“你懂什么,哪里是银子的功劳,她们这么勤快,多半是听说姑娘得小王爷宠爱,这才跑的勤快。”

青芸细想,果真如此:“原来姐姐那些话是有意讲给婆子们听的?”

引兰抿嘴一笑:“不然呢?”

入了邺京,比起土生土长,背后还有母家可依靠的聂美人,她们家姑娘便是无依无靠的吴女,除了紧紧攀在小王爷这根藤上,难道还有别的出路不成?

邺国与吴国多年打仗,而镇南王府不少人都曾在靖临驻守,说不得便有死在吴国官兵手中的袍泽兄弟,彼此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想要让镇南王府的仆从们友善对待吴人,似乎有些难度。

但小王爷宠爱的女人就不同了。

有此身份,她们跟着自家姑娘可以扒掉吴人这层皮,还可与院内众粗使婆子探讨,在不久的将来,说不定小王爷的头生子还会从姑娘肚里爬出来。母凭子贵,到那时谁还记得她们的吴人出身?

但这些眼下都还未落到实处,引兰纵有满腹盘算,也不好讲给青芸这个傻丫头听,省得她露出行迹。

引兰殚精竭虑,为自家姑娘谋划,却不知江颐一门心思想要回到吴国去,来邺国不过是顺势而为,却并非最终目的。

在引兰的张罗下,她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洗去路上风尘,还不见小王爷回来,便径自回厢房去睡。

次日半梦半醒,听得外面打斗之声,遂起身推窗,发现院内萧重与谢懿正打得起劲,也不知这两人昨晚几时去睡,竟是起得绝早。

她站在窗前细看,两人身形相同,发型相同,戴着相同的面具,便是连武功招数似乎也是同一个师傅所授,连穿着黑色的练功服剪裁款式也属同款,他们之中唯有一位是小王爷。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萧重性格活泼跳脱些,而小王爷在人前性格老成持重,有时候心情好些,在卧房内也能调侃几句,若说亲密,也不过是在聂蓉面前作戏,实则谈不上亲密。

江颐也试过故意亲近,但她发现想要让谢懿畅开心扉其实极难。

难道要学女子笼络男人的手段?

大长公主思虑再三,竟觉得为了回到故国,小小施些手段也无妨。

院内,谢懿与萧重一套剑法打完,虽已入秋,却都是浑身热汗。

萧重小声问道:“既已让聂美人知难而退,殿下又怀疑陈叶是吴国细作,为何还要把她放在自己院里?”

谢懿也很无奈:“既已回京,你不会以为只有东宫会往本王后院塞女人吧?”

萧重恍然大悟:“殿下想用陈叶挡住上门结亲的人家?”

小王爷手握军权,府中又无长辈作主,镇南王府的主母身份品级又高,就算是小王爷性格不好,容貌已毁,京中也不乏想要与之联姻的官员。

往年回京,提亲的人便不在少数,每年伍伯都抱怨小王爷不肯成亲,他光是应付各府请来的媒婆都要多掉几把头发,几时才是个头。

谢懿目光觑见吴女起床推窗,便扔下手中长剑,大步走至窗前,亲昵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抱怨道:“本王昨晚回来的晚了,你怎的不在主屋睡,竟跑到厢房来睡了?害本王昨晚都没睡好觉。”

院内侍候的粗使婆子正在收拾墙角花圃里的残枝败叶,闻听此言失手压断了一枝花茎,满脸的褶子都快要裂开了,偷偷抬眼扫了西厢房一眼,但见陈姑娘披散着头发,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随意打了个呵欠,似撒娇似抱怨,语声轻而柔:“妾昨晚等了许久,实在困得不行,就只好先去睡了,不如等妾梳洗完了,一会陪殿下用早膳?”

小王爷似乎极为疼爱他带回来的这名妾室,柔声问道:“叶儿想吃什么?”

陈姑娘似有遗憾:“邺京不比靖临,大清早应该没有新鲜鱼虾靠岸,没有虾饺可吃,那就吃点别的吧。”

粗使婆子目瞪口呆——身为妾室,陈姑娘不但没有迁就小王爷的口味,反而还挑三拣四,她得多得宠啊?

作者有话要说:错字明天改啊,还有一更,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