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1 / 1)

谢芷君凤眉修目,许是世外修仙人,不开口之时气质淡漠清冷,开口便有了王府贵女的威严。

“你是吴国人?”

江颐平静应答:“妾是吴人。”

谢芷枫:“长姐你听听,她一个吴女——”不防被大郡主打断话头,反问道:“吴女怎么了?陛下的后宫也还有吴女出身的嫔妃。”

谢懿:“长姐说得是。”

谢芷枫恨恨道:“咱们邺人与吴国累世仇怨,靖临军跟吴人打了多少年仗,就连父王一身伤也拜吴人所赐,阿懿纳谁不好,偏偏要纳个吴女,听说还爱如珠宝,这像话吗?”

谢芷君对胞妹的话充耳不闻,细细打量眼前吴女一番,竟赞道:“模样不错,阿懿的眼光倒好,起来吧。”

谢懿示威一般道:“二姐你听听,长姐都说叶儿好。”亲自扶江颐起身,以显宠爱。

谢芷枫气得要死:“长姐,你就不怕吴女居心叵测,在阿懿身边使坏?”退而求其次:“要不让我把人带回去,调*教一阵子再送回来?”

江颐见识过二郡主的鞭子,一言不合便开打,她自忖皮薄肉脆,经不得这么激烈的调*教,扯着谢懿的袖子不放:“小王爷——”

“别怕,我不会让二姐把你带走的。”谢懿安抚的握住了她的手。

大郡主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开目光,教训二郡主:“二妹,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怎的还是如此莽撞粗暴?阿懿早已成年,他房中事就算是姐姐也不好插手,你也别管了。”

谢芷枫显然对长姐很是敬服,长姐发话她就算心有不甘也老实了,拉长了声音不情不愿道:“反正我提醒过你了,将来你若中了吴女的奸计,可别哭着来找我。”

回答她的是谢小王爷牢牢握着宠妾的小手,还示威般向她晃了晃。

谢芷君许久未回王府,既然回来了,便要去见见卧病在床昏迷的老王爷:“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去探望父王。”眼见得江颐挣开了谢懿的手要往后躲,也示意她:“陈氏既入了谢家门,便是一家人,也随我们一起过去,给父王磕个头。”

妾室之流,就算是进门,也轮不到向老王爷磕头见礼,但谢芷君以前深忧弟弟婚事,见他对京中一干贵女不假辞色,房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生怕他于婚事上头蹉跎了年月。

谁知他不声不响纳了一房妾室,可不是好兆头吗?

这妾室若是肚子争气,将来生下孩儿,虽做不得正妃,做个侧妃也使得。

江颐早闻老镇南王谢长明之大名,那可是林家的老对手了,听说他卧床昏迷多年,谁曾想还有见面的机会。

她跟在谢懿姐弟三人身后,一路穿过重重院落,终于到达老王爷的住处。

老王爷住在春和堂,院里侍候的尽皆是老仆,见到姐弟三人联袂而来,纷纷上前见礼。

侍候的刘婆子道:“老王爷近来呼吸平稳,每隔半个时辰,奴婢们便给老王爷翻身按摩筋骨,流食也还是原来的量,并未增减。”

“刘妈妈辛苦了。”大郡主对着院内众老仆道:“我们姐弟不能陪在父王身边尽孝,父王全赖你们服侍。”

众仆齐道:“我等份内之事,大郡主言重了。”

主仆问答之间,几人进了老王爷的寝居之所,但见屋内一尘不染,窗几明亮,床上躺着的老人留着一把胡子,但面容枯瘦,许是熬干了一身的肉,故而显得骨架尤其大,闭眼躺着也可想象出他横马立槊的威武之象。

大郡主带着一双弟妹跪下磕头见礼,如同老王爷清醒一般,又招招手,唤江颐过去:“陈氏,你也来给父王磕个头。”

江颐硬着头皮上前去,内心百般不愿向谢长明磕头,倒也并非对他有成见,而是她与谢懿作戏扮恩爱犹可,但向昏迷的谢长明磕头,总觉得太过于郑重了,边走还边向谢懿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惜谢小王爷关键时刻患上了眼疾,无视她眼睛都要抽筋,任由大郡主牵了她的手,跪倒在谢长明床前,老老实实向老王爷磕了个头。

大郡主递给刘婆子一把钥匙:“刘妈妈,府中无主母,陈氏既进了谢家门,该有的见面礼却不能缺,你去父王私库,有个紫檀木的小匣子,内里有一对玉镯,那是母亲的陪嫁之物,拿了来给陈氏做见面礼。”

老王爷谢长明散财有方,王府私库的东西少的可怜,能让他在老王妃过世之后还不曾变卖的东西,自然都有来历。

刘婆子是老王妃的陪嫁侍女,在镇南王府多年,对老王妃生前陪嫁之物很熟悉,闻言有几分犹豫:“大郡主,那对玉镯可是老王爷的心头之物,他保存了许久,您贸然给陈氏?”

大郡主惆怅的望着父亲:“父亲昏迷多年,他若是能醒过来阻止,我便不做这主了。”

刘婆子心道,若是能醒过来才怪。

别瞧镇南王府的二郡主使得一手鞭子,脾气暴烈,似乎人见人怕,但这王府里,真正主事的却是大郡主,连常年驻守靖临的小王爷也及不上她。

无论刘婆子心中做何感想,差事却办得利索,待得姐弟三人外加江颐落座,老仆奉茶上来,她已经去而复返,捧着个紫颤木雕着合欢花的匣子递了上来。

大郡主示意她将匣子送过去,刘婆子便捧着匣子送到了江颐面前,还不舍的抚摸着上面雕花,轻轻打开奉上,唠叨道:“这对镯子是老王妃陪嫁之物,生前很是喜爱,陈姨娘一定要小心爱惜。”

穷困潦倒的大长公主今日刚刚从聂蓉处发了一注财,没想到转头便收到一对绿汪汪价值不菲的镯子,面上笑容都真切起来:“我一定小心爱惜。”

见面礼收过了,茶也喝过了,听着王府姐弟三人闲聊,江颐也插不上话,静静坐得一阵子,闲极无聊便伸长脖子去瞧安静躺着的老王爷。

她很早便听说过谢长明之名,与林家老将军不知道打过多少仗,甚至后来两人都打出惺惺相惜之情,可惜各为其主,也只有战场上见真章。

江颐看着看着,忍不住起身往床边走去。

谢芷枫才要张口开骂,便被谢芷君阻止,谢懿起身跟了过去,眼睁睁看着江颐掀起老王爷的眼皮观察眼珠,毫不见外的从被中拖出老王爷的手,细细观察他的指甲,还扒开被子去看他脚上皮肤。

谢懿按捺着心中剧跳,柔声问:“叶儿可懂医术?”

“不懂。”江颐不顾谢懿的心情,还有身后谢芷枫几乎要开骂的暴脾气,抓起老王爷腕子,细细观察他的血管,甚至还扒开老王爷中衣,也不知在他身上寻找什么,紧跟着说:“我家大长公主从小在报国寺跟着太后长大,诸位可听过吴国的报国寺有位高僧?”

“圆觉大师?”姐弟齐齐出声。

前朝末年,报国寺圆觉还是个年轻的小和尚,但当时他跟着师父奉诏入京卜算国运,前朝末帝追问不休,他师父闭眼不语。

那末帝暴戾,连续追问数次,见老和尚只闭口叹气,心中不顺,竟手起刀落,斩下了一代高僧的头颅,激怒了圆觉,他抱着师父的头颅掷地有声,批了八个字:“灭国之乱,近在眼前!”

谁曾想那末帝竟改变了主意,一刀踢开其师的尸体,吩咐左右拉去乱葬岗给野狗吃,提刀大笑:“不过是个和尚而已,朕还以为他的脖子是精铁铸就,刀砍不断呢。你这小和尚妖言惑众,朕才不相信。将他打入天牢,朕要他睁大眼睛看着,朕是如何稳坐天下!”

圆觉和尚扑上去抢到其师的头颅,牢牢抱在怀中,不肯松开。宫中侍卫扑上去要抢,那暴戾的帝王见此情景有趣:“他既喜欢,便让他抱着这老秃驴的脑袋去坐牢吧。”

圆觉和尚抱着其师的头颅被押入大牢,其后果如他所说,战乱迭起,此后一月乱军便攻入京都,前朝皇帝被重臣勒死在金殿之上。

其后圆觉大师天下闻名,而他的断言也很快被证实。

乱军打开牢房,圆觉大师抱着师父的头颅回到报国寺,等安顿好其师的身后事,便开始周游天下。他时常在战乱中救助百姓,邺吴如今虽分属两国,但当年战乱之时民间却有无数圆觉大师的传言,有说他医术高超,可生死人肉百骨,也有说他一双眼可看透普通人的前世今生,总之传的神乎其乎。

谢长明当年病倒之时,谢家姐弟三人也想过请圆觉大师前来救命,但邺吴两国之间多年相争,且谢长明还是靖临军主帅,朝中也有人出言阻止,总归各种原因之下,未能成行。

江颐此刻提起圆觉大师,三姐弟神情大变,特别是谢芷枫已经急急催问:“你……你认识圆觉大师?”

“能请大师来为我父王治病吗?”

“恐怕不能,圆觉大师已是百岁老人,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江颐今日几句话,已经让谢家三姐弟的心忽上忽下,忽喜忽喜,她却不当一回事,道:“不过,我瞧着老王爷这病症,也许还有得解。”

谢家三姐弟:“……”

能不大喘气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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