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娘压低声音道：“这事可不能外传，我就偷偷跟您说一个事，那屋子死过两个人，都是被齐头砍断。县衙那边过来判案，几次都无功而返。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古筱惊诧道：“齐头砍断？那许是个擅长使刀的女子杀的人。死者呢？两人可有关系？”

王三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奉劝小娘子一句，这些可别乱打听，也别插手。你刚来还不知道，上任县令就是因为总惦记着这个案件，上个月也被砍死了。”

古筱睁大眼睛，想说什么又讪讪地闭上嘴。听他们转了话题，讨论起新任县令。

一碗水饮尽后，古筱付钱时顺便问：“你可知哪家客栈口碑不错？价格合适，不黑心的？”

王三娘道：“靖易客栈，前面拐过十字路口，走几步就到了。”

古筱道完谢，马不停蹄地往茶肆赶，她突然心慌，生怕湛歌出了什么事。

黑色靴子匆匆踏过泥泞的积雪来到茶肆，推开门，古筱一眼锁定住那个单薄的身影。

他耷拉着脑袋，双眼失神，指尖蘸了茶水，正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真是抱歉，我来晚了，害你等了这么久。”古筱心里踏实下来，坐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心疼道。

湛歌身子微颤，袖子一瞬间擦过桌面，然后不安地把头移开一些，趁这会儿缓解着心脏从溺水到获救的落差感，他想喝口茶以此来掩饰什么，却不料发现茶碗空空如也，但他还是装模作样的小抿了一口，指着那碟凉透了的桂花糕说道：“要不要尝尝？”

“好啊，你吃了吗？”古筱垂下手臂，笑问。

他摇头：“还没。”

古筱擦了擦指尖，拿起一块递给湛歌：“那你先替姐姐尝尝看甜不甜。”

湛歌乖乖地哦了一声，接过来咬了一小口，接着眼睛蹦出光亮，惊叹道：“好甜。”

虽说是凉了一点，但是口感还在。外表造型精致的桂花糕吃起来顺滑不腻，不粘牙，桂花的清香在嘴里化开。他从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一吃便彻底的爱上了。

“那你多吃一点，一会带你去吃饭。”古筱声音里带着笑。

让顾客试吃的糕点本就不多，一人吃还嫌尝不出来味道，不够塞牙缝呢。古筱象征性地捻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咂咂嘴：“不错，但是我不太爱吃甜的，你都吃了吧。”

湛歌看着托着下巴走神的古筱，眼神暗淡了几分，他思忖片刻道：“可是我想和姐姐一起吃，姐姐若是不吃，那我也就不吃了。”说完还把碟子推远了一些，以表决心。

古筱乐了，赶忙哄着：“好了好了，陪着你一起吃还不行吗。”

两人一人一块相继吃完，古筱结好账，听到小二笑呵呵地说：“客官觉得这桂花糕味道如何？”

“甚好。”古筱毫不客气的给予了最高评价，转身看见湛歌意犹未尽的样子，又说：“下次还来你家喝茶，吃糕点。”

“好嘞，那客官慢走。”小二声音洪亮，高兴地送客。

古筱在门槛前顿住脚步，让湛歌拽住自己的衣袖，叮嘱他：“出门在外，你一定得紧跟着我，万万不能撒开手。”

湛歌点头，问：“姐姐可找到了合适的客栈？”

古筱噎了一下，道：“自然找到了，靖易客栈口碑不错，一会吃完饭咱们就去看看。”

她并没有打算告诉湛歌自己在忙租房的事，一来是想办成后给他一个惊喜，二来到处找房子实在是不容易，她不想让湛歌跟着吃苦。

古筱没想到这养家糊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于上青天。所以，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在湛歌面前夸下海口。

系统鬼影似的，默默出声：【是梁静茹。】

……

走出茶肆，古筱牵着湛歌，嗅着食物的香气找到一个小吃摊，要了两碗羊肉面。

古筱替他把面条搅开：“快趁热吃吧。对了，这沙宝县不安稳，行事千万要小心。”

湛歌疑惑道：“不安稳？”

古筱抻着脖子，用气声道：“是啊，我偷着打听到的，这里已经有三个人被砍死了。”

“这……”湛歌放下筷子，担忧道：“凶手没有找到吗？”

古筱摇摇头，愁眉不展：“所以说，要小心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永远记得，不要被一个人的表面所迷惑，你看这犯人如此狡诈，说不定就伪装在人群里偷着乐呢。”

湛歌却笑了，斑驳灯影笼在他身上，光线阴暗不明，整个人阴恻恻的：“姐姐不怕我是那个凶手吗？”

古筱愣住，她差点就信了，真的。

她胡乱点着头，又疯狂摇头：“姐姐怎么会怀疑你呢，客观来说，你该怀疑我才对。”

湛歌道：“那确实，但我相信姐姐不是凶手。”

古筱戳了下面条，感觉自己的耳根子烧的慌，颇不自在地说道：“我当然是好人，快吃吧。”

湛歌点头，嘴里塞满了面条，像个小仓鼠一样鼓着腮颊大快朵颐，喝完汤汁后还用舌头舔了一下嘴角。

古筱埋头吃，余光却一直在偷瞄湛歌，心里的小怪兽嗷嗷叫，这孩子咋能这么可爱，哪哪都戳中她的萌点。

系统又开始炫宝：【就是就是，你怎么可以怀疑他呢？】

“黑化值那么高，合理怀疑一下而已。”

严冬的夜晚来得很早，黑到彻底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彼时天色漆黑，浩瀚天空上无月也无星。

古筱呵口热气，搓着冻得微僵的手，问道：“吃饱了吗？”

湛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撑得滚圆，耳尖悄悄红了。

古筱看了眼湛歌那个不见一丝油光的碗底，又瞥见他微微凸起的小肚子。

她憋住笑，探身把黏在湛歌脸侧的发丝绕道耳后，轻声道：“没关系呀，你吃的多我还高兴呢，姐姐最喜欢小吃货了，最好是白白胖胖的，把身体养的倍棒儿。”

湛歌心跳如雷，耳根子发疼发麻，他抬手拽了拽快要泣血的耳垂，点头应好。

夜凉如水，两人饱餐一顿后，慢步在石板路上消食，县城不大，不一会就绕到靖易客栈。

“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宿啊？”跑堂的丫头迎过来，咧着嘴笑问。

古筱：“住宿。”

“好嘞，两位楼上请。”跑堂丫头手脚麻利，把房间收拾的整齐敞亮。

古筱颔首，嘱咐道：“叫个机灵的小厮来，再拿一套合身的衣服，先伺候我弟弟泡个热水澡。”

跑堂丫头记下，忙出门吩咐去了。

湛歌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不赞同道：“姐姐，洗一次澡很废柴的。”

古筱点头：“我知道啊。钱你不用担心，好好泡个澡后就休息吧。”

等了会，她见来了几个抬着木桶的小厮，便道：“我去药市找些药，你安心在这里沐浴。”

湛歌侧脸笼在灯下，朦胧不清。他眉尖向下压了压，纠结一番道：“好吧，那要早些回来啊。”

古筱笑着点头，出门却迎面碰上个容貌昳丽的小娘子。

小娘子身边跟着一个年纪颇小的仆役，正一脸急色地低声劝说着什么。

古筱看一眼走开，到了跟前倏地顿足，又返回来看了眼。

小娘子笑得渗人，扭头道：“总是看我干嘛？我脸上有银子？”

古筱拧着眉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小娘子：“这搭话方式我听得不下百次。甭管见没见过，是男是女，那都是耍流氓。”

古筱不想惹起争端，啧了一声，她想起来了，这小娘子跟今儿下午碰见的男主齐黎眉眼何其相似啊。

【宿主火眼金睛，就是他。】系统道。

齐黎似是不耐烦了，一个人不管不顾的下楼，剩下那仆役倚在门框连连叹气。

古筱行至客栈门前，眼看着齐黎跨上马，策马加鞭而去。

心说好怪的人，白日里是娇贵和煦的大少爷，夜里成了薄凉清冷的飒女子。没见书里说男主还有角色扮演的爱好啊。

不过这种雌雄难辨的美，倒是少见。

她没再多想，紧了紧衣领，迎着朔风，朝马蹄声消失的地方行去。

—

客栈二楼，紧里头的一间房。

湛歌没让人伺候着，统统婉言劝了出去，只剩自个慢慢地擦洗着身子。

他泡在桶里，热水淋到冻僵龟裂的皮肤上，又红又痒。

好不容易忍痛洗完，湛歌穿好里衣，裹着棉被缩在床上，他盯着窗棂上的落雪，觉得那冷意窜过窗缝，溜进棉被，激得他浑身发抖。

湛歌强撑着困意，本想等着古筱回来的，可是身上却越发的冷，直到抗不过去才闭上眼。

这是个噩梦。

梦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空气是海绵里的水，神经是上紧的发条，要死不活的窒息感足以叫人发疯。

湛歌蜷缩着身子，膝盖抵着胸膛，双眼失焦，看起来迷茫且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梦境重回白昼，宛如新生。但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岐水村，空气寒冷如冰，身上没一块好肉。

紧接着，一阵如惊雷般的噼啪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