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语(1 / 1)

应摇光猛的闭上眼。

青鸢进来时便看见应摇光闭着眼坐在床沿,一只脚上穿了鞋,另一只却什么都没穿直接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也只有一套薄薄的亵衣。

青鸢连忙疾步过去拉起床上的棉被把应摇光裹住,她一边躬身去给应摇光将鞋套上,一边担忧问:“姑娘?您可是有哪里不适?”

“姑娘?您怎么了?”

直到青鸢喊了她好几声,应摇光才重新睁开眼。

眼前还是一片白色。

应摇光的神色已经与往常无异,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她淡声说:“我没事,只是起得猛了些,头有些晕,现下已经缓过来了。”

青鸢同为女子,自然知道有的人来小日子是何等的折磨,她倒了一杯热水给应摇光:“姑娘喝一口,暖暖身子。”

应摇光握着水杯道:“青鸢,你替我找一条白绫来。”

青鸢一惊:“白绫?!!”

见她反应这么大,应摇光无奈:“不是你想的那种,我只是想用来遮眼睛。”

青鸢的心跳大起大落:“遮眼睛?”

应摇光顿了顿,说:“光有些晃。”

这个青鸢倒是知道。有些人失明了虽不能视物,可对于百日与黑夜还是能感受到一二的。青鸢有些欣喜,她觉得这很可能是姑娘恢复的前兆,先前姑娘还无法分辨日夜呢。

青鸢去找了条白绫,回来时将应摇光今日要穿的衣裳也抱了过来。

服侍应摇光梳洗完,青鸢拿起那条用同色丝线绣着暗纹的白绫覆上应摇光的眼。

白绫遮住了应摇光的眉眼,只露出她挺翘的笔尖,更显得她唇形饱满,下颌流畅。

美人怎么看都是美的。

应摇光停了治内伤的药,却还要吃礼芳华开的药膳。

青鸢算着时辰一大早起来熬汤,应摇光醒来得正是时候。

她端着一大盅乌骨鸡汤放到应摇光面前:“姑娘,尝尝味道。”

应摇光一闻,满鼻的中药味。

青鸢说:“加了当归、黄芪、茯苓……熬了许久呢。”

应摇光埋头吃,吃得双颊被热气熏红。

忽然,她耳中听到了一声清啸,应摇光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她凝神去听,那清啸声不仅变大,还变了一种音调。

青鸢听见,惊奇道:“这么冷的时节便有鸟叫了吗?”

应摇光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难以置信,只出现短短一瞬便消失无踪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她淡声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青鸢见应摇光面无波澜的模样,便觉得是自己见识短浅了,她点点头:“也是。”

应摇光面上一片淡然寻常,可手中的勺柄险些被她捏断。

那清啸声哪里是什么鸟叫,那分明是桡山铁骑军中通用的隐秘暗语!

方才那几句暗语,念的是《击鼓》中的两句: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武场中战鼓声震响,兵将们都在踊跃的操练着。他们忙着修城筑墙,只有我往南行而来。

这是一首厌战之诗,绝不可能是朝中派来的人会说出的话,应摇光虽不擅诗文,但其中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还是知道的。

所以这是谁传的暗语?

几乎是听懂暗语的那瞬间,应摇光的心底便冒出了一个恍隔经年的名字。

霍越安。

应摇光有些怔然。

这一个多月来,她没有刻意忘记霍越安,也没有刻意想起他。她只是,稀薄的想起。

应摇光喝汤的动作一下比一下缓,一张脸被汤盅冒出的热气遮掩其中,朦胧难辨。

……

北谅使团和谈的事宜暂缓,一群人在鸿胪寺无所事事。

南槎朝中最近很是动荡。

准确来说,是以张相张家为首的派系很动荡。

这种动荡在今日早朝时,从大理寺少卿站出来参了张相张寰宇一本伊始,而后刑部、礼部以及御史台的人如雨后春笋般也冒了出来,将与张家有牵连的法外狂徒们连参了几十本后达到最盛。

铿帝抱病仍在修养,太子本就是储君,这半月里都是苻玟在临朝监国。

苻玟听罢大理寺少卿的参奏,看了他呈上来的证据,当即让张相先“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又将其他官员的参本统统看了一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问责了二十余人。

不巧,鸿胪寺卿正在其中。眼下,鸿胪寺内正在忙着升任事宜,在和谈一事上两国各自本就都不愿让步,如此一来,此事便被鸿胪寺顺势搁置一旁了。

鸿胪寺这边的说辞是他们太忙了。真的。

谁信谁是傻子。

可北谅使团能怎么办?只能等啊!左右战俘在南槎手中,他们一群唇舌如刀剑但战力五渣的文臣还能自己去抢吗?!

不能。

霍越安坐在角落里,被使臣们喋喋不休又毫无意义的争论吵得头疼,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

应摇光踏出房门,面朝院子里透气。

近三日来,她每天见段北驰的次数屈指可数。段北驰白日里极少出现在芜园中,只有每日晚饭前到露星阁来一趟,来了也是匆匆吃完饭就走,来去如风,不知在忙些什么。

起初应摇光要探他的脉他还不肯,还是应摇光强硬着去捉了他的腕,段北驰才妥协。

段北驰确实中了毒,但似乎真如他所说那般,毒性不强。

应摇光连着给他探了三天的脉,见毒性一天弱过一天,便渐渐放下心来。

昨日晚饭时,应摇光对段北驰提及礼芳华,说想要去看她,段北驰当时没说话,应摇光还以为他会拒绝,可段北驰看了她好一会儿,点头说好,还安排了人送她。

应摇光一张脸本就不大,平日里表情也不怎么多,白绫一覆,遮去了脸上最生动的那三分之一,段北驰虽没有对她突然戴上白绫这件事说过什么,但应摇光总感觉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似乎比从前更加灼人。

感觉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应摇光又觉得,是她错觉。段北驰除了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纵容,甚至还答应让她出门,几乎要叫应摇光以为,若是她早些要求出门,他也是会允许的一样。

应摇光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听到青鸢的脚步声愈进,而后停在她身旁:“姑娘,车备好了。”

应摇光:“走吧。”

车轮滚滚,穿过闹市,应摇光忽然叫了停。

应摇光道:“青鸢,我想下去买些东西。”

青鸢早便领了段北驰的吩咐,随便应摇光想做什么都依她,只是青鸢要时刻跟在她身边。

青鸢脆声应道:“好!”

二人下车,特别是应摇光下车后,青鸢感觉到落向这个方向的视线明显增多了。纵是应摇光面上三分之一的部位被蒙了白绫,可单是她那窈窕十分的身姿与通身清冷的气质便足够引人注目了。

更何况应摇光还露了额头下巴等部位,无一不精致艳绝,侧脸更有如山陵溪谷高低起伏恰到好处,她一路走来对旁人的视线毫无所觉满不在意,青鸢却提心吊胆。

姑娘这等美人,公子竟敢让她独自出门?!

不行,她一定要替公子保护好姑娘!

青鸢不知道应摇光的身份,也不知道段北驰派了近二十个影卫跟在她们周围护卫着。

二人沿着街走,青鸢问:“姑娘要买些什么?”

应摇光道:“不知道,再逛逛。”

正好路过一间糕点铺,青鸢问:“姑娘是要买东西给礼夫人吗?糕点如何?”

应摇光脚步一顿:“什么糕点?”

“五芳斋的糕点啊!”青鸢笑道,“泯川城最受欢迎的糕点铺子了。”

应摇光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你们……没吃腻?”

青鸢想起除夕那夜的经历,顿时改口道:“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二人进了首饰店。

青鸢知道应摇光不喜吵闹,提前拦住了老板娘的热切讲解,青鸢笑着说:“不劳红夫人辛苦,我家姑娘先随便瞧瞧,到时候再劳烦夫人。”

红夫人什么人没打过交道,笑眯眯的去别处了,让她们自己看。

应摇光哪里看得见?她都在听青鸢讲。

小半盏茶后,红夫人终于按捺不住走了过来。

红夫人笑容热切,视线直直落在应摇光脸上:“姑娘是要为何人挑簪子?”

应摇光想了想:“算是一位长辈吧。”

红夫人问了礼芳华的大概年纪和性情后,从柜台下拿出了一盘簪子:“那便瞧瞧这合菱玉缠丝曲嵌金簪吧,样式时兴又不花俏……颜色大气,送长辈正好。”

应摇光听她说得天花乱坠,她哪里懂这些?最后在青鸢的建议下选了一只。

红夫人瞧了应摇光许久,见她只买了送长辈的礼物,语气似乎有些遗憾:“姑娘容色倾城,又正是打扮的好年纪,不为自己买一只?”

应摇光正要拒绝,红夫人便动作格外利索的拿出了一只玉簪放到了应摇光手上:“姑娘瞧瞧这簪,白玉雕花嵌银,看着简单,实则内含乾坤,你摸摸这花苞,纹路细致,宛若真花……”

应摇光缩回手的动作突然停住。

她的拇指抵在簪头花苞处,那里,是一个发射暗器的机关。

这只簪,是应摇光的兄长送给她的及笄礼。

红夫人笑说:“姑娘,这簪如何?”

应摇光喉咙发紧:“……自是极好的,只是我今日只带够买一只簪的银钱,劳烦夫人替我留着,我改日再来买。”

红夫人道:“我瞧着姑娘与这簪极配,自会为姑娘留着的!”

应摇光买完簪子重新坐上马车,一路都很沉默,但她一向不是什么话多的性子,青鸢也没多在意,只当她是累了。

应摇光却在想,她的这只簪子分明放在北谅京城的镇远将军府里,谁将它带来了南槎?

这三日里,芜园外响起了两次暗语,一次是念那首诗,再有一次,便是叫她去敛珍阁。

应摇光不知道暗语是何人所发,她猜测是霍越安派了人来亦或是霍越安本人来了泯川,又怕这是段北驰的试探。

一切都太巧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谁,在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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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激动好激动我打字手都是抖的朋友们!我继续码接下去的故事了!但你们明天才能看到(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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