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要说什么？”
“陛下可真正了解皇后娘娘？”
尉迟临渊看她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了解？”
“回陛下，奴婢因为一些事情，的确知道了皇后娘娘的一些事。”
“奴婢觉得，也许这些事不该瞒着陛下，这才等在这里。”
“嗯，说吧。”
青黛有点忐忑，她总感觉尉迟临渊的态度有点过于平和了。
仿佛对她要说的事情半点不感兴趣一般。
但箭在已经弦上，她只能继续说。
“陛下可知道祁家的小公子？”
“嗯。”
“就在去年的上元节，奴婢竟看见皇后跟祁公子两人在宫中密会。”
“……”
“祁公子品性高洁，如当空皓月，断然不可能主动来找皇后，但奴婢又听说皇后娘娘还未入宫时曾和祁公子青梅竹马，所以奴婢猜测，应当是皇后入宫后对祁公子余情未了，这才找祁公子……”
“你说他们青梅竹马，你和他们一同长大的么？”
尉迟临渊打断了青黛。
“这…自然不是，只是大家都说……”
“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在朕面前说了解。”
“你不是和他们一同长大的，但朕是。”
“林浅夏如何，祁凤年又如何，朕很清楚。”
“怎么可能？！”
青黛不可置信。
“不是都说陛下自幼流落民间，直到前几年才找回来，又怎么会和林浅夏他们一同长大？”
尉迟临渊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淡漠。
“朕是曾流落民间。”
“但这个民间……不巧，正是祁家。”
青黛彻底哑口无言。
“说完了？说完了就走吧。”
尉迟临渊话音落下，后面一群内侍匆忙赶了过来，围住了青黛。
“让你们捉个人，人都跑到朕面前来了。”
青黛这才明白过来，之前她猜测是林浅夏派来抓她的那些内侍，原来竟是尉迟临渊派的，和林浅夏无关。
眼看就要被带走，青黛终于急了。
“可陛下，即使陛下和他们一同长大，但奴婢看到他们密会也是真的！祁公子……公子眼里的情愫也是真真切切的！”
“情愫？”
听到这话，尉迟临渊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唇角微勾，挑了一个凉薄而嘲讽的笑。
“哪里来的情愫？”
“她是朕的皇后，朕说没有，便是没有。”
“这……”
“还不将人带下去？”
青黛终于被带了下去。
尉迟临渊静默地站了许久。
万福有些担心。
“陛下，那小宫女不懂事，说了些胡话，陛下莫要往心里去。”
“是胡话，但也不尽然。”
兴许是青黛方才的话提到了祁凤年——一个他永远不想在林浅夏面前被提到的人，他竟也少有的想说点心里话。
“朕方才，跟皇后提起了从前的事。”
“她问朕会不会骗她，朕回答不会。“
“朕骗了她。“
“朕会骗她，如果她要的答案是关于祁凤年的，那朕更是不会对她说半句真话。”
“你说，若是皇后重新想起一切，会怎么看朕？“
“皇上……”
“罢了，下去吧。“
“是。“
**
虽然尉迟临渊说了有想不起来的可以问他，但知道了那个所谓“公子”的存在，林浅夏也不敢随便问，生怕一个不小心踩了雷。
奇怪的是，自那天之后，青黛也不见踪影。
林浅夏没有放在心上，那天青黛估计也已经注意到她的异常，若是被她发现她失忆，估计又是一桩麻烦事。
“娘娘，陛下叫您一同用膳。”
“知道了。”
林浅夏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尉迟临渊果然已经等在外面了。
他无疑是俊美的，只是大权在握加上不苟言笑，气质多少带点冷。
“昨天休息的如何？”
“休息的挺好的。”
“嗯，那便好。”
“对了，之前的那个宫女，青黛。”
“嗯？”
林浅夏提起心神。
“你不是介意我同她多说了两句话？我昨天已命人将她送出宫了。”
“送、送出宫便好。”
林浅夏听他这样说才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青黛应当也没机会将那所谓“公子”的事说给尉迟临渊。
但青黛一走，林浅夏就更难知道点什么了。
“对了，我此番失忆，我家里可知道？”
“嗯，你昏迷时他们还来看过你，这样想来你醒来后还没看过他们，不如过几日我陪你一同回趟家？”
林浅夏没想到这样顺利，顿时答应下来。
但……
“你公务繁忙，你陪我回去可会耽误你的事？不如我自己回去？”
尉迟临渊垂眼。
“无妨，近来手头的事情都已告一段落，不会误事。”
**
三日转眼就到了。
林浅夏坐在马车里，人难免有些雀跃。
不仅是因为要见到亲人，也因为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出宫。
他们这回算是便装出行，马车即使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认出这是宫里的车马。
林浅夏挑着车帘往外望去。
皇城人声鼎沸，此时正赶上市集，街上热闹非常，杂耍卖艺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很快到了林府。
一对夫妇站在门口等着。
尉迟临渊扶着林浅夏下了马车，那对夫妇里面迎了过来。
像是没看到尉迟临渊，两人的目光都紧紧看着林浅夏。
“小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蛮？
这是在叫她？
林浅夏下马车后，虽然四周的景物和这对夫妇都回忆不起来，但却有莫名的熟悉。
就连小蛮这个名字，也有种熟悉感。
“你们是我的……”
林夫人顿时眼眶中含了泪水。
“这孩子，怎么摔成这样，连娘都记不得了。”
“是我的不是，没有照顾好她。”
尉迟临渊道。
“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摔下来的。”
分明是她自己爬到高处摔的，尉迟临渊又不能每时每刻看着她，这事怎么能怪他。
却没想到林母直接打断了林浅夏的话。
“你将小蛮接过去，便该让她过的开心，她不开心爬高摔了，自然得怪你。”
林浅夏皱眉。
“娘，这事……”
“你不必说话，毕竟你什么都不记得。”
林浅夏转头看向林父，一个看起来儒雅随和的男人，此时却也不发一语，像是认同林母所说。
“临渊知道，以后…会更仔细地照顾小蛮。”
林母林父不接话，只揽了林浅夏往里走。
临浅夏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向跟在后面的尉迟临渊。
林父林母的态度说是冷漠也不为过，他却没有半点不快，甚至在她回头看他时还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林府很大，院落很多，却没见着太多人。
“你哥哥临时有差事，不在府中，听说你出事，他也急坏了，一直说要找……一直放心不下你，等过段日子你见了他，好让他放心。”
“哥哥？”
林浅夏想了想，只觉得模模糊糊有个影子在脑海中，却怎么都想不起面容来。
“哥哥他是不是常穿一身白衣？”
林父林母对视一眼，脸上都有复杂。
最后还是林母伸手在林浅夏前额弹了一下。
“你这个小蛮，连自己亲哥哥都记不得了？”
“你哥哥最讨厌白色衣服，说是白衣容易弄脏，喜欢白衣的另有其人……”
说到这儿，林母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浅夏。
“小蛮，你老实跟娘说，尉迟临渊他对你好吗？没有欺负你吧？”
林浅夏委屈地揉着额头。
“记不得又不是我的错，得怪撞到脑袋那石头。”
“再说了，娘怎么总说他的不是。他虽然话少了点，但对我很好。”
说到这，林浅夏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她还误解他来着。
闻言，林母叹了口气。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忘了什么？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林浅夏问。
就在这时，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怎么回事？”
林母问。
“夫人，是公子，今日公子本该去当差的，却不知怎么的回来了，正碰上……碰上皇上，便吵起来了。”
“他怎么回来了？”
林母闻言顿时急了。
“娘出去看看，你哥哥脾气急，可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林母走了，林浅夏也跟过去看看。
刚出门，就被一个婢女撞了一下。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小姑娘低着头一个劲的道歉。
“撞了一下而已，不必这样。”
小姑娘这才慌慌张张走了。
林浅夏看着她的背影，感觉有点奇怪。
总觉得她急匆匆的……
她往前走，地上却突然掉了个东西。
东西是从她袖子里掉出来的，但之前分明不在那里。
林浅夏看向刚才那个冒冒失失的婢女，但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是一张纸条，林浅夏将纸条展开，里面写着一句话——两日后子时皇宫荷塘边。
字迹很漂亮，林浅夏将纸条重新叠好收了起来。
等她赶到外面时，争执已经渐渐平息。
尉迟临渊沉默地站在那里，林浅夏一出现他就望了过来。
另一个人还在吵闹，林母在旁边拉着他。
“我就说怎么今日突然安排我当值，原来是你要带妹妹回来。”
“我以为你做了皇帝便怎么样了，原来还是从前那般……”
“够了！小蛮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安静些吧！”
林母气道。
在场的只有尉迟临渊注意到了林浅夏。
林浅夏走到了母亲身边。
“娘，哥哥在气什么？”
两人这才发现林浅夏已经过来了。
“没什么，你哥哥年轻气盛，容易因为一些小事生气。”
可这怎么看都不像小事。
林浅夏又看向自己哥哥，林浅寒偏头不说话。
现场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嗨呀，行了，既然小蛮都过来了，就莫在因为那些小事吵闹，你个做哥哥的，别让妹妹看了笑话。”
林浅寒依旧沉默，牙关紧咬。
尉迟临渊只看着林浅夏，仿佛林浅寒发火的对象不是他。
几人一起用了饭，林浅寒问了林浅夏几句话后就没再出现，说是吃饱了。
回程的时候，林氏夫妇出来相送。
但两人全程仿佛没有看到尉迟临渊一般。
坐上回程的马车，两人一时静默。
林浅夏想了想，主动拽了拽尉迟临渊的袖子。
他显然很是意外，目光在她放在他袖口的手指上短暂停留。
“你还好吧？”
林浅夏问。
林父林母还有林浅寒的拒绝都太过明显，虽然想不明白尉迟临渊有什么让他们这样不满的。
“……担心我？”
这人怎么总是问这种肉麻的问题。
林浅夏哼了声。
“才没有，毕竟你是跟我一起回家，你受了委屈，我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尉迟临渊眼睛暗淡了下。
“我、我问你呢，你不好好回答，又扯别的。”
林浅夏心虚道。
“不委屈。”
“是吗？”
“嗯，一点都不。”
“那、那就好。”
“虽然不知道你和哥哥说了什么，但——你、你干什么！”
尉迟临渊无辜地举起手。
“你额头红了。”
林浅夏这才想起来之前额头是被林母弹了一下。
当时感觉就疼了一下，没想到这会都还红着。
“很红吗？”
林浅夏问。
“我看看。”
尉迟临渊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额前。
林浅夏后颈有点发麻，她往旁边躲了躲。
却被尉迟临渊按住了肩膀。
“别动。”
“？”
尉迟临渊一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拨了拨，轻轻朝着她额前吹了吹。
林浅夏后颈更麻，整个人都有点发僵。
“你干、干什么啊……”
声音发虚，倒是有点像在撒娇。
“你说的，吹口气就不疼了。”
“我跟你说的吗？从前？”
“嗯，很久以前。”
林浅夏怔怔抬头，看着尉迟临渊。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此时的他眼中像亮着星辰。
“你是不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吗？曾经。”
这句话脱口而出，快到林浅夏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尉迟临渊愣住了。
接着，林浅夏发现他眼中的星辰，一点点一点点的重新暗淡了下去。
像乌云遮蔽了星空，这双漆黑的眼眸重新变得深沉，仿佛刚才一瞬间的欢喜不过是错觉。
他看着林浅夏，这一刻，她根本无从解读他眼中的情绪。
“嗯。”
他干脆地承认。
“你也喜欢我的。”
他补充，眼瞳深不见底。
“毕竟，我们都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