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风初定 缥缈峰头云散(1 / 1)

就这样,苏二丫成了盛无崖的弟子。拜师也简单,当场磕九个头完事,看得苏老县令的独子欲言又止,心想真的不用设案、焚香、祭祖、高坐、奉礼、磕头、摆宴吗?

盛无崖原本看中的徒弟是大丫,岂料没有缘分。拜师后她知道了二丫的大名,不得不感叹了一句一切都是命。苏二丫的正经名字叫苏星河,家里的大人怕叫多了折杀小孩,从来不这么唤她。至于大丫,她的学名唤作苏星陌,春丫则叫丁春秋。

明道二年秋,盛无崖终于将苏家人一路无恙地送到了仙源县。之后在老县令的挽留下过了年,然后就带着小徒弟离开了兖州。

这就是她当初收徒时百般心虚歉疚的原因。当了她的徒弟,就全不了与父母长辈的天伦。

当然,老县令并不这么想,只觉得玉不琢不成器,要想学到真本事,就得早早离家出去历练。

离开仙源县前,春丫也曾偷偷上门,问盛无崖可不可以收下她。盛无崖叹了口气,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认真问道:“你想跟着我学什么呢?”

“我要学天下第一的武功!”小姑娘的眼睛亮得惊人。

盛无崖摇摇头:“这个我不能教你……能换个吗?”

“那我要学杀人无形的毒术!”小姑娘握拳。

盛无崖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非常沮丧,再次摇头:“这个也不能教你。”

“你还有其它想学的吗?我可以教你观星、下棋,种田、悟道。”盛无崖循循善诱:“此外,我还可以教你三样可以洞悉世间万事万物本质的法门,分别是数学、物理、化学。”

“这三样法门能让我天下第一吗?”春丫问。

“不能。”

“能让我杀人无形吗?”

“应该,也不能……”当然,化学可以,但她没说。

“这……”小姑娘踟蹰起来:“我回去考虑考虑。”

这一考虑,就再也没提过拜师的事情。反倒是苏星河在表妹离开后,拉住盛无崖的袖子,眼巴巴恳求:“师父,我想学……”

“我想学观星下棋,种田悟道。还想学那三个可以知晓万物的法门!”

“放心,都会教你的。”盛无崖抚了抚小徒弟的额发:“先跟为师回大理,到时候九门功课同步学,你可别叫苦。”

“我不会叫苦的!”苏星河斩钉截铁道:“我一定勤奋用功,不叫师父失望!”

景佑元年,盛无崖将苏星河带回了无量山剑湖底,毕竟相关教材都在湖底石洞里。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带小徒弟初步入了门,然后就去大理城采买物资,将扩建出来的石洞堆得满满的。给小徒弟布置好每日的功课后,盛无崖嘱咐道:“为师有事要回缥缈峰一趟,撄宁暂且给你防身,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苏星河恭恭敬敬地接过撄宁点了点头:“可以的。师父先前教我的丹青结构比例,明暗透视我都还没学会,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练习!”

“注意保护眼睛啊,别近视了。”

“近视又是什么?”

“等我回来教你。”盛无崖道:“你要是等不及,第三排的书架上有本光学原理,可以先预习预习!”

“好的!”苏星河行礼:“弟子谨遵师命。”

盛无崖之所以急匆匆地要回缥缈峰,是因为她大师兄到了今年生辰就要返老还童了。巫行云练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说是可以长生不老,但缺点也相当明显,那就是所习之人每三十年就得返老还童一次。巫行云六岁起练,就意味着他会在三十六岁、六十六岁、九十六岁的那一年变小,分别耗时三十天、六十天、九十天。(注1)

变小时,习武之人会内力全失,之后每过一天就增涨一天的功力,直到复原。此时,若没有信赖的人在一旁护法,委实凶险。盛无崖昼夜不停地赶路,终于在四月下旬赶回了缥缈峰。这一次,她仍然没有现身,只在暗中看顾。

缥缈峰上一切如常,竹园里的细竹早已长成一片,被分栽各处,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绿海里。梅园的梅花也多了几十株,各处一尘不染。盛无崖原本以为是李秋水回来了,仔细算来,她当初罚他十年内不得归山,如今正好期满。可呆了几天后,才发觉小师弟并没有上山。

五月初一,李秋水出现在缥缈峰,身后是几十头野鹿野熊。不说盛无崖,便是巫行云看到这阵仗也不禁一愣。

十年前略显青涩的少年如今已经二十七岁了,是兴庆府大名鼎鼎的一字并肩王,威震西域,声彻天山。盛无崖见如今的李秋水气如渊海深不可测,料想他应该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哭鼻子了。

巫、李二人在松园见了礼,并未多话。一个只说了句梅园里缺什么就跟他说,另一个只简单地来了句:“大师兄,你放心。”

看到这一幕,盛无崖突然就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需要担忧的地方了。等苏星河平安长大掌握她毕生所学后,她就可以安心东去了。

出东海,横跨太平洋,然后去美洲,将最要紧的玉米、红薯、土豆带回来。即便是将武功练到极致的盛无崖,也没有把握顺利渡海,更加安全的路线是走北边的白令海峡。

但是,她还是想去试一下,她的内功进境已经停滞很久了。

盛无崖也想究天人之境,窥死生之变。

缥缈峰上,巫行云这次闭关很顺利。走出地宫的那天,灵鹫宫又迎来了罕见的日照金山。他在松园温了酒,邀李秋水同饮。李秋水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意外地挑了挑眉:“味道很特别。”

“是掌门留下的酿制方子。”

“能给我一份不?”李秋水忙问。

“自然。”巫行云点头。

“想当年,师姐还不让我在十八岁前饮酒。”李秋水感慨道:“如今,我也算千杯不醉了。”

巫行云像是想起了什么,没有立刻回应他这句话,好在李秋水也不需要他回应。衣饰华贵的青年男子端着酒杯,看着庭中积雪,沉浸在缥缈峰的往事里,一时又有些痴了。

“大师兄,你说师姐还会回来吗?”李秋水问:“如果会回来,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掌门已经回来过了。”巫行云站起身,看着远处的松林闭上了眼睛:“你闻到了吗?风里的味道。”

可此时此刻,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已经很淡了,直到再也闻不见。

咣当一声,李秋水手中的杯子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与此同时,盛无崖已经沿着缥缈峰下山的路走远了。

离开天山后,盛无崖因为担心幼徒安危,再一次昼夜不舍地赶回了大理。好在剑湖谷底一切如常,苏星河在她走后的每一天都会画一朵茶花,如今攒了厚厚的一叠,欢欢喜喜地拿给恩师看。

盛无崖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见苏星河的画技肉眼可见地越变越好,欣慰道:“等你学有所成,为师就带你回缥缈峰看看,你还有一位师伯和师叔呢。”

苏星河听过一些两位尊长的旧事,心中万分期待。

“对了,徒儿想不想家?想家了我们就回仙源。”盛无崖又问。

苏星河摇了摇头:“我还是学成后再回家吧,免得祖父失望。”

话虽这么说,盛无崖还是在四年后就带着徒弟出谷了,一路往河东走去。苏星河在剑湖底扎扎实实地学了几年基础,如今乍然出谷,很快就将所知所学融于实践,无论是武功还是其它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唯一的烦恼,便是历来爱书惜书她,偏偏在这次的旅途上毁了不少书,悄悄的没让她师父知道。

那些书全是“盛无崖”这个IP下衍生出来的小黄文,苏星河也是偶然间发现的,当场气晕。她本想一把火将这些书烧了,但又想到这样毁坏别人的营生有违师父的教导,便憋着气掏出大量金叶子,买断了市面上所有的类似书籍。

当然,这种土豪行为无形中再次炒热了这个题材,导致挂着盛无崖名号的三俗文变得更多了。只是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苏星河还不知道。

回到仙源后,苏二丫才发现家里变了好多。首先是表妹春丫走失了,母亲觉得对不起亡故的姨母,一直郁郁寡欢。其次,或许是恩师当年彻底调养好了母亲的身体,苏星河下面又多了一对双胞胎弟弟,把她祖父、父亲都高兴坏了。

苏家人见多年不归的二女儿回来了,大办了一场酒宴,连张琥娘的心情都好了很多。苏星陌虽然早已嫁人,但听闻妹妹归家,也赶回了娘家赴宴。两姐妹见面后,苏星河发现姐姐是孤身回来的,又见她脸上有淤青,便不动声色地留了个心眼。

当然,苏星陌上了很厚的脂粉掩盖自己的淤青,可这根本瞒不过她妹妹如今的眼力。之后的几天,少女甩开两个粘人的双胞胎,在整个仙源县走了一圈,很快就弄清了大姐夫家的情况。

原来她大姐嫁的那个穷秀才,嫌弃已经致仕的岳丈帮不上他的前途,又看苏家没有立得住的男丁,就轻视起人家的女儿来。仙源当地人提起苏星陌,都说她孝顺公婆尊敬丈夫,除了肚子没动静,没有不好的。可这些盛赞并没有让她好过点,反而越过越差。如今,她丈夫更是动起手来,隔三差五地打她,公公婆婆都当做没看见。

苏星河气得当场就要去拆了那个男人的骨头,字面意思上的拆骨头。盛无崖拉住她,劝道:“这里是仙源,你的家人还要在这里生活呢。”

苏星河愣了愣,心想,对啊,这里是仙源,是最讲孔孟之道的地方。夫家可以打,女方却不能反抗,娘家也撑不上腰。不幸打死了,还可以让婆婆出来说她不孝,又可以污蔑女方通/奸,这样就可以合法地杀死她了。

“那,那要怎么办?”苏星河眼睛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盛无崖擦了擦徒弟的眼泪,建议道:“你家人从未对外提过,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样的本事。在前几天的家宴上,你也只说这几年是去学画了,没人知道你会武功。”

“所以,为什么不悄悄地去,一劳永逸地永绝后患呢?”盛无崖脸上泛起奇异的光彩:“成了寡妇,娘家人就可以接你大姐回家了。”

听了这话,苏星河眼睛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注1:武功设定出自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