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高唐凤影 14(1 / 1)

西贝西贝,一听就是个假名字,所以盛无崖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把女装大佬喊作贾西贝。虽然贾西贝对她这个救命恩人有所隐瞒,但盛无崖也没有报真名,只说自己姓卜,在家中行三,大佬可以叫她卜三。

贾西贝客气的得很,开口闭口都是“三姑娘”,从没有真正唤过她报出去的大名。养伤的过程中,女郎因为无聊就打听起了这人是具体怎么被“家仆背叛”的。大佬斜倚在土炕的靠枕上,把玩着自己的黑发微笑道:“背叛某的人,分别是在下喜爱的一个姑娘和三个手下。”

说到这里,贾西贝扯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指着绷带下的创口说道:“这处伤,是被那姑娘用淬了毒的金簪刺出来的。玉枕穴上的那一指,是被一个老仆戳出来的。后背上中的是暗器,腰身上的则是剑伤。”

盛无崖一边听一边点头,意味深长道:“若我看得不错,玉枕穴上的那一指是有着四十年功力的弹指神通吧?后背上的暗器似乎是辛十娘门下的‘漫天花雨’;腰身上的那一剑,非‘披风剑’的名家不能为之。西贝先生的手下个个来头不小嘛……”

贾西贝听了这话视线猛然一缩,随即又神色如常,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三姑娘的眼力,当真惊世骇俗,不知姑娘出自何家何派,某怎么从未听说过?”

“我自学成才的。”盛无崖开始胡说八道:“老实说,我不止眼力好,医术更好,不然怎么能把你从鬼门关捞回来?”

这话倒是实情,贾西贝听了沉吟良久,岔开话题道:“三姑娘,敢问某身上的伤何时能好?”

“再躺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半个月……好,好,也不算久,还来得及。”贾西贝笑了起来,容光焕发。

“来得及干什么?”盛无崖看他心情不错,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来得及追上那几个叛徒,亲手了结他们的性命。”贾西贝说这话时,仍然是笑着的,笑得还很温柔。可盛无崖却偏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那人的笑容邪性得很。

之后,女郎没有再跟伤员多聊,只说自己要去煎药,便三两步离开了屋子。她实在不好意思告知那位西贝货,他这伤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杀人,还想报仇?想屁吃呢……

哈实镇北边,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大漠。在大佬养伤的半个月里,盛无崖采药之余常去戈壁滩上捡石头,陆陆续续地拾了不少五颜六色的好东西回来。

女郎捡回来的石头,有赤、橙、黄、白四种,均半透明或微透明,散发着一种油润的光彩。贾西贝瞧了一眼,叹道:“这些都是上好的金丝玉,在江南价格不菲。”

“那我运气不错嘛。”女郎将一把奇形怪状的籽玉撒到桌子上,美滋滋道:“到时候挑些好看的送给主人家,感谢他们让我俩借住。”

贾西贝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倒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之后的日子里,盛无崖天天都能带回来一把金丝玉。贾西贝明显有些肉痛,但还是听从了女郎的建议,将那些“好看的”一一挑出来,权做谢礼。至于剩下的,他瘫在炕上闲来无事,便从主人家那里借了团羊毛纺成的细线,将籽玉编进了络子里。

这一日,哈实镇朔风凌冽,大雪漫天。盛无崖说要去捡石头,结果天黑了也没回来。贾西贝一边打络子一边往屋门口那里瞅,时刻都在留神外面的动静。

天色彻底变黑后,主人家让媳妇儿送来了一盆羊肉和热乎乎的烤馕,还和炕上的美妇寒暄了两句。贾西贝笑吟吟地将手上的金镯子褪给了那人,亲切地谢了又谢。

戍时一刻,哈实镇的百姓们在呼啸的北风中陆续进入梦乡。贾西贝挑了挑灯芯,络子也不编了,眉头紧皱。就在他想东想西时,屋门突然一动,那位卜三姑娘随手挑开门帘,面带喜色地钻进屋子,将手中的东西往炕头的矮桌上一撒,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灯火暗淡,但矮桌上的籽玉却依然莹莹生光,红得跟血一样。金丝玉历来以红为贵,女郎带回来的这把石头,颗颗都是珍品。

贾西贝打量着那位大夫的模样,只见女郎依旧一身洁白的单衣,发丝未乱,纤尘不染,肩上更是没有一片雪花。

而屋外明明冷得刺骨,雪深三尺。

男人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将仍有余热的羊肉往女郎手边推了推,说道:“你喝点汤暖下身子吧。”

“这个太腻了,我还是喝凉白开吧。”那人说着就去给自己倒水了,然后在一张宽大的椅子里瘫下来,叹道:“睡吧睡吧,再过几天你就能下地了。”

这段时间,女郎一直都是坐在这把椅子上睡觉的,贾西贝甚至怀疑她究竟有没有入过睡。

五日后,男人果然能下地了。女郎将大佬挑出来的金丝玉全部送给了这户牧民,又顺便换了身厚厚的女装,是给贾西贝的。

没办法,贾西贝急着报仇,就算大雪栽道也要上路,一刻都不肯耽误。说起来,盛无崖这次买衣服时,曾问过那人是要男装还是女装,贾西贝理了理自己耳畔的碎发,慢条斯理道:“要女装。”

“……”

两人出发前,这位西贝先生将自己在病榻上打的络子掏出来,要三姑娘不要嫌弃,系在腰上做装饰。因盛无崖带回来的籽玉太多,大佬手速又快,他这段时间打的络子着实不少,可以直接连缀成一条叮叮当当的渔网裙子。

女郎盛情难却,依言将络子裙系在了腰上,转了圈问道:“好看吗?会不会太花哨了?”

白衣之上,五色玉石光华流转,灿灿生光。贾西贝微微侧过头,肯定道:“好看。”

“那就好。”盛无崖指了指西边的雪地,朗声道:“那咱们出发吧。”

女郎之所以要跟着西贝大佬一块儿上路,一来是因为无聊,看热闹不嫌事大;二来,则是因为大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武功全失,盛无崖有点不放心。

男人从未问过女郎为什么要跟着他。两人远离哈实镇后,贾西贝站在一座高高的沙丘上突然提步运气,想试试伤愈后的自己轻功怎么样。谁料他步子跨得太大,竟一股脑儿地从沙丘上滚下去了。

盛无崖从沙丘之巅轻飘飘地落到谷底,心想来了来了,这一天总算来了,西贝大佬总是要面对这一天的。

贾西贝趴在沙地上,脸着地,闷声道:“三姑娘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额……”女郎挠了挠头:“我是大夫嘛。”

“某的武功还能恢复么?”男人又问:“若能恢复,需要费上多久时日?”

盛无崖在那人身边蹲下来,似乎有些不忍,但还是毫无保留地回道:“你这样的伤,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意思是武功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了。

贾西贝在地上趴了很久,盛无崖静静地蹲在一边,也没催促他。女郎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不知道对方经历了怎样的天人交战。许久后,那人突然一跃而起,兴奋道:“在下想起来了,苗疆似乎有一道金针渡穴之法,武功未失之人,从之可短时间内功力大增;武功全失之人,从之可立地恢复如初!”

男人说到这里,郁色一扫而光,干脆道:“某只能先去苗疆走一趟了,且饶那几人多活些时日!”

盛无崖平静地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黄沙,叹道:“这套施针之法,我也会啊……”

男人看着大夫的神色,心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仍然不死心,犹疑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嗯。”盛无崖点点头:“金针渡穴之后,先生固然可以恢复如初,可你的寿命就只剩下三个月了,到时候我也难救。”

贾西贝站在原地,又愣了好久。

朔风起,大雪落。许久之后,男人俯身行了个大礼,郑重地向女郎恳求道:“求三姑娘为某施针。”

盛无崖给贾西贝施过针后,两人赶路的速度快了很多。女郎一路观察下来,发现这位美貌的大佬武功极为不俗,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这个世界的顶尖者之一。

只是越往西走,盛无崖的心情就越复杂,琢磨着这分明是去往昆仑山大光明境的路,这些人跟魔教有什么关系?她当初没在教中见过贾西贝等人啊……

随着两人离魔教总坛越来越近,女郎在休息时试探地问道:“你的仇人真是往这边走的吗?咱们都走了大半个月了,一个人也没碰着啊?”

昔年魔教尚在时,前往大光明境的千余里路还没有这么荒僻,时不时就能碰见魔教的各个分坛以及教众家属聚居形成的城镇。如今嘛,因盛无崖将它拆得彻底,昆仑山大光明境周边两千余里的范围内,干净得连只兔子都没有。

贾西贝往戈壁滩上的火堆里添了点柴,一边烤馕饼一边解释道:“三姑娘放心,某可以打包票,他们铁定是往这边来了。”

“为什么?”女郎皱眉:“这里一入冬就冷得不行,好端端的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贾西贝闻言轻轻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反正在下时日无多,这些内情让三姑娘知道了也没什么。”说到这里,男人抬起头直视着女郎的眼睛,定定道:“姑娘可听说过罗刹牌?”

“……”

盛无崖绷紧了自己的嘴角,淡定道:“我长年离群索居,没听过那种东西。”

“罗刹牌是罗刹教的圣物,此教的教主曾留下一道天魔玉律,说他百年之后,谁得到罗刹牌谁就是教主。罗刹教主乃一方雄主,又神秘得很,世人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是可惜的是……”贾西贝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这位雄主晚年不知何故,亲手拆解了自己的基业,名震天下的罗刹教因此灰飞烟灭。”

“这样的话,罗刹牌岂不是没有用了?”

“原该是这样,可这罗刹牌的要紧之处还不限于此。”男人说到这里,将火堆边温热的皮袋子往女郎手里一抛,接着说道:“江湖上有个传言,说罗刹教主留下了一座宝库和一本无上心法,秘密就藏在玉牌之中。”

“……”

盛无崖拔下皮袋子的木塞,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水,干巴巴道:“这……你都说这是传言了,肯定不可信啊!”

“可这个传言是魔教教主之子亲口说出来的!”男人突然提高了声音:“某因此花了四十万两黄金购得此牌,这次来西北正是为了上昆仑山破解罗刹牌的秘密。”(注1)

“噗!”盛无崖终于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瞠目结舌:“四,四十万两黄金?!”

“不错。”

“你……”女郎好想说你可真是个冤大头,结果说出来的话却是:“你,你好有钱啊……”

作者有话要说:注1:原著里贾西贝(贾乐山)是个来头很大结果刚出场就被手下阴死的炮灰,他确实打算花四十万两黄金买罗刹牌的,结果走到东北还没交易成功就被阴死了。

我最近把《倚天屠龙记》的原著看得七七八八了。这部作品改编的电视剧,我小时候只看过黎姿赵敏的那个版本,还没看全。如今看原著,才发现张无忌可比电视剧里演的讨厌多了,周芷若也比电视剧里的更加阴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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