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1 / 1)

第6章

偏生孟古琴两姐妹,得罪了人还不自知,还在喋喋不休。

赵玉珠从准备带回府的食盒里,捡了两块点心,不由分说塞进她们嘴里堵住,才终于耳根子清静了。

可没清静多久。

点心吃光的时候,又聒噪上了。

“露露姐姐,你怎的这身打扮?”

好家伙,孟古筝将话题转到了赵玉露身上。

赵玉露瞅瞅自己,一身绯色袄裙干净整洁,没什么不妥啊。

“这都是两年前的样式了,早过时了,露露姐姐也不裁上几套新衣裳。看吧,我说的没错吧,嫁了穷酸汉子,再金尊玉贵的姑娘也会跟着受穷的。”

孟古琴一脸得意,用眼前事实佐证了先头的话。

赵玉露有涵养地浅笑,并不接话。

赵玉珠怕姐姐尴尬,正要说点什么……

却见孟古筝又抢着笑道:“这很正常,我没记错的话,姐夫好像入仕五年,还只是个七品小知县。喏,就是前阵子‘窝藏瓦剌细作’的那个怀远县知县……”

赵玉露立马打断,正色纠正道:“不是窝藏,是那个瓦剌细作,恰巧流窜到怀远县境内了。孟姑娘还请注意措辞。”

赵玉露很是维护夫君。

赵玉珠力挺姐姐,冲她们不高兴道:“就是,你俩不知情,就别乱讲话。”

孟古琴撇撇嘴:“那你姐夫坐了五年知县,一直没挪窝,还只是个不入流的七品,这句话总没错吧?”

赵玉珠白她一眼:“你爹爹之前十年没挪窝,你们家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讽刺谁呀?

“那是之前,现在我们爹爹可是有了太子做靠山,都升任正五品的知州了!”孟古琴一脸嘚瑟。

孟古筝也帮腔:“就是!不像你姐夫,太子压根没看上他,只能憋憋屈屈继续蹲在老窝里。”

赵玉珠真想狠狠给以前的自己扇几巴掌,这结交的都是些什么损友呀。

她们爹爹给凌梓云行贿,巴结上了太子,才补了知州的缺。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话不投机半句多,赵玉珠直接喊停马车,拿鸡毛掸子将她俩毫不客气地轰下去。

“赵玉珠,你?”孟古琴一跤跌在地上,气呼呼的。

“你以为你是谁?轰的就是你!”赵玉珠一甩车帘,催车夫快走。

反正拐个弯,就抵达她们的目的地了。

“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马车内只剩下两姐妹了,赵玉珠小心翼翼赔不是。

“傻妹妹,为何要生气?你姐夫为官正直清廉,事事以民为先,是所有官员的榜样,我以他为傲,我腰杆子挺得直直的。何必与不相干的人生闲气。”

赵玉露提起夫君,满眼迸射出晶光,一脸傲娇。

赵玉珠也笑了。

是呢,姐夫方珏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上一世,在为官上一直风评不错,也一直是姐姐的骄傲。

若不是中途杀出个傅小蝶,姐姐兴许会一直骄傲下去吧……

傅小蝶,牵涉到了细作大案,兴许要斩首了吧?

正想着呢,马车路过金银街的天字号首饰铺,赵玉珠连忙喊停:“姐姐,我要买几样首饰。”

妹妹正当妙龄,哪有不爱花啊粉儿的,赵玉露乐意宠着妹妹,便笑着应下了。

赵玉珠偷偷瞅眼姐姐发髻上过时的簪子,以及身上过时的衣料,心底偷着疼。

出嫁不过三年,姐姐带去的嫁妆,大半都补贴在宁远县的贫民身上了。

姐夫的好官声,至少有一半,是姐姐这个知县夫人的功劳。

姐姐明明只大三岁,正是青葱水嫩爱美的年纪,却因嫁了一贫如洗的姐夫,婚后过上了紧衣缩食的拮据日子。

姐姐一代将军府贵女,终究是“扶了贫”,再回不到出嫁前的优渥日子。

虽说姐姐甘之如饴,但赵玉珠就是心疼。

上一世,便是看够了姐姐“受穷”,她才会那般排斥下嫁薛妖吧,一次次打上薛府闹退亲。

思及上一世,赵玉珠连忙打住。

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她赵玉珠会给家人改命,姐姐也会过上优渥的好日子。

眼下的第一个小任务,便是给姐姐添些时兴首饰和衣裙。

赵玉珠不缺钱,打小爹娘更宠爱她,给的零用钱也多,是个小富婆。

“走。”赵玉珠欢快地拿起白色帷帽戴上,以防撞上太子那个讨厌鬼,然后欢欢喜喜拉着姐姐一块下车。

姐妹俩肩并肩,徐徐行走在甘州城最繁华的金银街,街头的风微微撩起白色帽纱和裙摆,两人像一对并蒂姐妹花摇曳在漫天白雪里。

赵玉珠爱这一世的一切,好心情地探出手掌,正面朝上接着扑簌簌坠落的白雪。

突然,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抓了赵玉露右大腿一把就跑,被揩油的赵玉露惊呼出声。

“姐姐,怎么了?”站在赵玉露左边的赵玉珠连忙问。

赵玉露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大小姐,您的钱袋子不见了!”落后几步跟着的大丫鬟兰叶紧张道。

赵玉珠低头看去,只见姐姐右边大腿处的裙摆上赫然一个脏兮兮的手爪印,原本悬在腰间的钱袋子果真没了。

“小混蛋,敢抢我姐姐的?你给我还回来!”

赵玉珠怒喝一声,朝着那个疯跑的小男孩就追了上去,边跑边喊。

赵玉露缓过劲来,忙冲着妹妹喊:“拿回钱袋子就行,千万别伤了他,他只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总是让人忍不住心存怜惜的,教训教训就好了,别弄伤了人家。

街上人流如织,出现这样的闹剧,纷纷驻足观望。

太子殿下朱寿恰巧也在街头闲逛,放眼望去,见是一个妙龄少女在狂追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铁定是小男孩手脚不干净偷人家姑娘东西了。”身旁的侍卫统领小声道。

太子朱寿点点头,正要收回视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的又看了回去。

仔细辨认身形,那个头戴帏帽的妙龄少女……还真是赵玉珠,朱寿好心情地翘起了嘴角,吩咐侍卫统领:“去,帮她截住小乞丐。”

让她欠他一个人情。

侍卫统领怔了怔,待看清那女子是赵三小姐后,立马懂了,冲上去就一脚踹飞了小男孩,下脚特狠。

只见小男孩身子似箭,嗖的一下狂射出去。

最后,脸朝下,狠狠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小男孩痛得惨叫起来:“啊……啊……”

赵玉珠惊得刹住脚步。

没人性猛踹小孩的侍卫统领她认得,真不愧是太子身边的!

赵玉珠一股邪火勾了出来,冲侍卫统领训斥道:“这位大哥,对个孩子下脚也这么狠?你做人没有基本底线的吗?”

侍卫统领:……

正一脸得意、要走出人群领功的太子:……

急忙缩回脚,躲在人群里不敢现身。

瘫倒在地的小男孩痛得小脸都拧巴了,声音也疼得发颤:“我的胳膊……胳膊……”

赵玉珠见小男孩手捂的地方,明白了,胳膊摔脱臼了。

赵玉珠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去,不怕脏地抓上小男孩肩胛,来回扭了几圈,突然手上一个用劲,小男孩疼得惨叫起来。

不过才惨叫了一声,下一刻,小男孩就破涕为笑了:“谢谢姐姐,好了,好了,我不疼了。”

竟是赵玉珠给他接上了脱臼的胳膊。

“这是以德报怨呐,这位小姐真是个善心人。”有围观的妇人道。

“姐姐,你人美心也善。”有小孩子大声道。

太子朱寿站在人群里,听着众人的赞美,望向赵玉珠的目光越发灼热起来。

赵玉珠冲小男孩伸手:“还给我。”接骨归接骨,姐姐的钱袋子却是要讨回来的。

小男孩怔了怔,随后老老实实从怀里掏出了钱袋子交还。

赵玉珠扒开一看,里头居然……只有一粒碎银子,其余的全是不值钱的铜板。

心口一疼,姐姐手头真是紧巴巴啊。

拍去钱袋子上的泥土,赵玉珠起身刚要离开,突然听到“咕咕”声,竟是小男孩肚子饿得直叫。

小男孩尴尬道:“我……我两天……没吃东西了……”

赵玉珠蹙眉打量了小男孩一番,只是个八-九岁的稚嫩小孩子,大冬天的还穿着破洞的单衣单裤,冻得嘴唇都是乌的,甚是可怜。

想了想,赵玉珠来到路边的一家烤鸭店,直接给他买了两只烤鸭。

付钱时,赵玉珠没从姐姐的钱袋子里掏,而是从自己衣袖里摸出一粒碎银子来,正要交给店家时……

一个金灿灿的金元宝截了糊,“啪”的一声,豪气地拍在了柜台上:“掌柜的,我包下两个月的,每日给这个小男孩烤上三只。”

谁呀,如此土豪?

赵玉珠不用抬眸去望,光是听嗓音,都知道是挥金如土的财神爷来了——当今太子殿下朱寿。

小男孩先是一怔,随后对着华贵衣袍的朱寿,感激得跪地直磕头:“谢谢,谢谢!”

但赵玉珠可不乐意欠朱寿人情,坚持自己付账,朝店家递过去自己的碎银子。

不想,店家瞅了瞅金元宝,又瞅了瞅碎银子,果断捧起了金元宝,笑得见牙不见眼。

赵玉珠:……

朱寿得意地一笑。

赵玉珠倒也没泄气,收回碎银子来交到小男孩手里,柔声道:“可怜的孩子,也不知被谁家的疯狗踹成了这样,脸都肿了。亏得没被咬伤,要不得了狂犬病就麻烦大了……”

朱寿:……

这么明显的指桑骂槐他自然听懂了,面皮讪讪起来。

赵玉珠交代小男孩用碎银子去买药。

随后,又训诫小男孩再不可干偷鸡摸狗之事,实在活不下去,去人家府上打打杂、跑跑腿,工钱不多,能管饭就行。

小男孩抹着眼泪点头。

赵玉珠拍拍小男孩脑袋,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被朱寿追了上来,笑道:“赵小姐,真巧,竟在这里碰上你。”

赵玉珠在帏帽里瘪了瘪嘴,一点都不想碰上你好么?

只觉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

“妹妹,这位公子是……”

这时,赵玉露带着丫鬟们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察觉陌生男子看向妹妹的眼神太过炙热,立马上前一步,把妹妹掩护在身后。

“我不认识他。”赵玉珠轻扯姐姐腰后的衣料,小声嘀咕。

朱寿笑了:“原来赵小姐将我忘了。”

赵玉珠翻个大白眼。

这一世我跟你很熟吗?

朱寿笑得很自信:“上回你郊外遭遇山匪,救你的正是我。”

赵玉珠:……

要不要脸啊,山匪就是你们安排好的!

好意思来她这冒充救命恩人?

脸不疼吗?

朱寿仍是笑:“久远了,赵小姐记不起来,也不打紧。我倒是对你印象深刻,前阵子你还为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女出头呢,一根红皮鞭挥舞得虎虎生威。酒楼小叙时,你姐夫也赞你侠肝义胆,是个奇女子!”

此言一出,赵玉露已猜出他的身份。

家书里,方珏曾告知她“卖身葬父……偶遇太子,还被太子邀上酒楼一叙。”

再看太子凝望妹妹的眼神,男人打的什么主意,赵玉露已是心知肚明。

别说她妹妹已经许了薛妖,即便没有,也绝不让太子给糟蹋了去。

嫁谁不好啊,非要高攀太子?

东宫可是一堆女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虎狼之窝,赵玉露半个眼珠子都瞧不上。

“原来是有过两面之缘的人,公子万福。”赵玉露假装没识出太子身份,拉着妹妹简简单单行了个万福礼,便礼貌地辞行,“我们还有事在身,公子请自便。”

说罢,拉着妹妹小手转身就走。

赵玉珠乐呵地跟上。

正在这时,一阵凛冽的劲风刮过,吹得赵玉珠面前的帏帽白纱从中间分开,她赶紧用手去拽,还是短暂地露出了少女白皙俏丽的下巴,似一片白玉兰飞闪即逝,姿色-诱人。

朱寿正巧捕捉到,眼神愈发为之一亮。

不由自主伸手拦人。

赵玉珠身手多好啊,轻轻巧巧一个闪身,朱寿的大手只堪堪擦过她飞扬的白色帽纱,哪里拦得住人?

赵玉珠继续挽住姐姐朝前走,眼风都不屑多给一个。

人潮如织的街上,多少双眼睛来来去去呢,朱寿好歹身份贵重,见提示了赵玉露他是当朝太子,赵玉露却装傻不接这茬,他总不能死皮赖脸自曝身份留人。

正在这时……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路边酒楼二层窗口,孟古琴、孟古筝挥着帕子卖力地打招呼。

赵玉珠脑子嗡的一响,这两个小冤家怎么跑到这来捣乱了。

遇见她们准没好事。

果然,还不等赵玉珠姐妹走远,孟古琴两姐妹风一般从酒楼上冲了下来,一口一个“太子殿下”,撒娇卖痴缠着太子上楼用饭。

“两位赵小姐请留步,不如随孤一道用午膳,孤做东。”

朱寿顺势摆出太子身份留人。

赵玉珠:……

完了,以权压人,最不好溜了。

哪怕肚皮已吃得鼓胀,也不好溜。

孟古琴、孟古筝先前与赵玉珠结了梁子,不大乐意带上她,奈何太子发了话,也只得假意热情招呼着一起去。

赵玉珠便更溜不掉了。

这家酒楼很雅致。

后园一树树白雪红梅,大堂也很应景,用一道道绣上遒劲腊梅的屏风,把宽敞明亮的大堂隔成多个小包厢。

朱寿一行人往前走,路过一个小包厢时,突然撞见七八个身穿黑锦衣的锦衣卫,在狼吞虎咽地用餐。

领头的正是薛妖。

偌大一张桌上,只有寥寥六道菜,一人一盘都不够。

不值钱的馒头倒是有两大盆,堆得老高。

孟古琴立马“噗嗤”笑开了,戏谑地瞥着赵玉珠:

“他们吃的也太寒酸了,好不容易来一趟酒楼,也不多花点银子,多来几盘菜。这头儿怎么当的?”

眼前这景象啊,还真应了她们马车上的戏言,穷酸日子过惯了,升了官也舍不得吃,舍不得喝。

赵玉珠:……

她有没有脑子啊,这话能现在说?薛妖就在不远处,不怕他耳朵尖听见?

赵玉露轻咳几声,提点孟古琴嘴里该有把门的。

孟古琴见赵玉珠面色不好看,越发得了意,好在姐姐孟古筝比她多长了点脑子,忙眼神示意打住。

朱寿一心扑在赵玉珠身上,满心满眼的风月,哪肯理会旁的事,看都没看那些锦衣卫,径直带她们去了隔壁大包厢。

八个锦衣卫耳朵都尖,听了奚落的话,早面色铁青全部站了起来,若非薛妖拦住,他们已冲出去揍人了。

这年头,他们锦衣卫不主动招惹人是他们人品好,居然还有人上赶着来触怒他们!

薛妖作为奚落的主角,冰冷的眼神先是扫过孟古琴的脸,随后扫到……头戴白纱帏帽的赵玉珠,视线略作停顿。

最后定在那个白衣少年身上。

“那是太子殿下,不可轻举妄动。”薛妖低声叮嘱。

见是“太子殿下”,那几个锦衣卫才勉强压抑住心头的怒火,不悦地落座。

而隔壁包厢的孟古琴,今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硬是跟赵玉珠别扭上了。

太子点了首菜后,孟古琴抢过菜单,叽里呱啦点了一堆。

店小二一一端上桌时,大圆桌都摆不下,临时抬来第二张桌子,才勉强将菜盘全部搁下了。

与先前薛妖桌上的寥寥几盘菜,形成鲜明对比!

“赵玉珠,这才叫滋润过日子呢,穷酸的咱们可过不来。”孟古琴瞥着赵玉珠,揶揄地亮开嗓门道。

赵玉珠:……

这是隔着一道“不怎么隔音”的屏风,也要让隔壁包厢的薛妖见识见识,什么叫“阔气”么?

孟古琴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呀。

赵玉珠觉得脑壳疼。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之前追文的小可爱们,本文上一世的内容设定有所改变,你们得重新看看文案和第一章前面2500字的内容。这一世内容没变。

本章发红包哟,明天下午6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