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1 / 1)

卫鄢是起了个大早在练字,过去的五年,无人教他读书识字,即使他每日看书,每日蘸水练字,消耗的不过都是他八岁之前学到的知识,他没有地方去学习新知识,因而即使石太傅再用心地教他,一时之间,他仍是学的吃力,尤其是在书写上面——端正有余而风骨劲力不足。

是而石太傅让他每日练字,卫鄢夜里睡得迟,早上起得早,日日不放手中笔。

早膳是周嬷嬷送过来的,即使元嘉帝让卫鄢去上书房与其他皇子一同念书了,仍旧是没有宫人肯来这里,所以侍奉的还是周嬷嬷,她端着托盘进来,神情丝毫不见恭敬,一双浑浊的眼滴溜滴溜转,似在书房中寻找着什么。

卫鄢早在她进来的那一刻就扯过纸张将铜镜盖住了,他不想任何人看见这铜镜小妖,周嬷嬷什么也没看到,她将碗筷摆好,目光不甘心地在桌面上逡巡,卫鄢冷着脸乜她:“你该下去了。”

周嬷嬷脸色僵硬,眼底轻蔑之色丝毫不掩:“九皇子,虽说陛下让你去念书了,可这里伺候你的还是只有老婆子我啊!可怜我老婆子起了大早去为九皇子你提来早膳,居然连声谢都没有。”

卫鄢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一双漆黑双目盯着她,眸子毫无情绪,周嬷嬷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魂发骇,不禁讪讪,压下心里的不甘恼怒退离。

一阵风吹来,将遮盖铜镜的纸吹开。

“过分!”姜宝气道:“处置周嬷嬷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得研究研究该怎么解决她!”

卫鄢端起碗喝了一口那说不上多精美却也可口的热粥,神色淡淡:“我并不在意,她这般对我。”

“我在意啊!”她还要完成她的支线任务呢!怎么可能再让这老婆子欺负她的主角!

他蓦然被呛了一口,连忙捂唇咳嗽,一张白嫩的面皮咳的泛起了红晕,半晌之后他才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

“吃完早膳我该去文渊阁了。”他端着碗,指尖用力按着了碗沿。

姜宝未曾在意他情绪的变化,闻言兴奋道:“去去去!刚好我也想看看这古代的皇家学堂是什么样的!”

这几日卫鄢本来就一直将铜镜带着身上,听此自然也将铜镜继续揣着,只是今日将铜镜如常放入衣襟里的时候,呼吸忽而变得局促了些,胸口扑通快跳两下。

不明自己为何如此,他压下情绪,迈步出了房门,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书房之后,周嬷嬷便钻了进去,只可惜什么都没找着,只得愤愤离开。

许是因为阁中藏书甚多,怕与其他宫殿相连产生更多火灾隐患,所以文渊阁是独立的一栋屋阁坐落在明池池畔,此处风景清幽,静谧悄然,确实是绝佳的读书之处。

卫鄢走进文渊阁时,早已有内侍提着箱笼候在书堂之外,见到他独自一人前来,各自露出不同的神色觑他,眼中情绪各有不同,但更多的都是轻蔑。

姜宝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文渊阁上,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座临水的高大阁楼,阁楼正中是宽敞的堂屋,屋顶金碧辉煌的藻井将堂屋映衬地亮亮堂堂,堂屋前后摆着数张书案,正前方独有一张桌案,上面摆了一鼎小香炉,这是石太傅教学的书堂。

而在书堂的左右,自是皆是满满当当放满了书本的大书架,高达三丈,最顶上的书本便是架了木梯也难以取到,而左右的小屋中同样摆放着书架,然文渊阁还有二层,整座阁楼不知存放了多少书本,她惊艳地发出感慨声:“这里也太棒了吧!我也好想进来读书啊!”

卫鄢却是面色一凛,眉头紧压目光扫向那些觑视着他的内侍,那些个内侍见他看来,面上不见丝毫慌乱,不紧不慢地收回了眼神,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反应,姜宝还在感慨,他却不禁心头一松,原来镜宝的声音只有他听得到。

他迈步进了书堂,太子与二皇子早就坐在了里头,见他进来,太子卫梧放下笔,含笑朝他招呼:“小九来了,你过来看看。”

太子与二皇子早已进了朝堂参与政事,来书堂念书的时间并不多,这十天这还是卫鄢第二次见他,卫鄢性情冷漠并不喜欢与人亲近,即使卫梧双眸含笑模样温和,他仍是紧惕立在一旁,没有动作。

“嗤,看来九弟并不领太子殿下的情啊!九弟,太子殿下有唤,你应都不应一声,可是不敬哦!”一声嗤笑打破了平静,卫鄢看去,发笑的是坐在太子左侧的二皇子,卫霖。

姜宝也收回了参观的心思,连忙戳屏幕查看二人的身份。

坐在最前方的男子是太子,面貌与元嘉帝有七八分相似,但跟元嘉帝的严肃狠厉不同,从双眼就可以看出太子卫梧是性情温和之人,只是嘴唇的唇色过浅,似乎身体不太好。

太子卫梧是元后所生,元后是元嘉帝一生挚爱,卫梧生来既被立为太子,可谓真正的天之骄子,但不幸的是元后于五年前太子十五岁的时候病逝了。

坐在太子左侧的男子眉目张扬,带着满脸的桀骜不驯,此人是二皇子卫霖,苏贵妃所生,只比太子小三个月,也正是因为与太子只差三个月,所以他跟太子向来不对付,卫霖亦是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元后病逝时,要不是太子早早入了朝堂,温和有礼,怜爱百姓的脾性受群臣拥戴,只怕这个位置早就坐不稳了。

姜宝立马有了决断,小小声与卫鄢道:“这个二皇子不是个好人,你离他远点!但是太子人还是不错的,你可以尝试抱一下大腿!”

卫鄢不知道抱大腿是什么意思,但听姜宝一说,起码对太子的脸色好了一些。

卫梧没有在意卫霖的挑拨,仍然朝卫鄢招手:“小九过来,本宫有一物赠你。”

卫鄢走了过去,只见卫梧伸手,递给他了一本字帖。

“这是前朝书法大家柳宗的字帖,本宫见了你的字,笔法走势与他的相似,你临他的字会更好。”

卫鄢凝着那本字帖不动,姜宝急忙催促他:“好东西,卫鄢,你快接呀!”

他这才接过,“谢太子殿下。”

“不必如此疏离,你喊本宫大哥即可。”

卫鄢没应,径直走向书堂最后自己的位置坐下,二皇子卫霖讥讽道:“太子好善的心,要是父皇知道你待九弟如此慈爱,会是何想法?”

当年卫鄢出生的时候太子与卫霖都知事了,即便那时候还小,却也知晓了元嘉帝的忌讳,所以从不曾在他面前提过他们还有个九弟一事,现在就算元嘉帝准了卫鄢来读书,但是只是为了皇家的面子,仍旧对他忌讳的很。

卫梧面色仍旧温和,只是眼底划过愧疚之色:“小九是咱们的兄弟,自然要待他和善,只是从前本宫从未去管过,是本宫做兄长的失职,现如今本宫见了他,自然不能再无视,二弟,兄友弟恭,这是父皇最希望看到的,不是吗?”

他唇角微弯,凝向卫霖:“不然父皇,也不会让咱们兄弟几个一同在文渊阁内念书了,”

他语气里隐含告诫之意,卫霖挑眉,不服气还要再驳,小胖子卫榴突然一阵风似地跑了进来。

“可算在石老头前面进来了!”他肉乎乎的手拍着自己胸脯,劫后余生般呼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呼完,再见到卫梧之后直接僵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哽得他脸色发白:“大,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卫梧皱眉:“舒了气再说话。”

卫榴这才把气呼完,只是仍旧面带怯惧:“大哥今日是得了闲吗?不用处理政务?”

“政务虽要理,但读书不能落,太傅要来了,你还不赶紧坐好?”

二皇子的母妃是苏贵妃,但卫榴的母妃也是四妃之一淑妃的,更何况他还有个本事了得的舅舅,他可以说是能在宫里横着走,虽然畏惧元嘉帝,可是脾气上来了也敢顶撞他两句,但是在卫梧面前,皮猴子变成了怂老鼠,卫榴不敢反驳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元嘉帝有时候气极了,直接就将他丢给卫梧管教。

卫榴老老实实点头,赶忙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他的座位就在卫鄢前面,一看见他立马怒目圆瞪,正想开口,卫梧凉飕飕的眼风扫了过来,于是立马怂成了鹌鹑,老老实实坐下。

宽敞的学堂除了皇子,他们各自的伴读亦跟着坐在一旁,六皇子卫桢因不甚染了风寒今日跟石太傅告了假,所以卫鄢旁边的座位空着,这样更好,他一个人在后面坐着更自在些。

石太傅很快便来了,如常给众人授课,姜宝本来以为这样的授课会是一个进度条的事,不想是实实在在的授课,石太傅虽性格板正,但讲课却生动有趣,引经据典引人入胜,苍老微哑的嗓音如被人翻动的纸卷,又如一盏飘着丝丝热气的温茶,令人心生安逸,姜宝不觉被吸引了进去,在放课后,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有卫梧的镇压,卫榴也不给惹事,这一天倒也相安无事,一散课卫榴就坐不住了,直接撒丫子一溜烟的跑了。

太子叮嘱了卫鄢几句学业上的事,随后走了,他一走卫霖也跟着走了,石太傅却留下来,给卫鄢开了小灶,他跟不上其他人,只能拼命的找补。

“……程婴用自己儿子做换,保下赵家遗孤,忠肝义胆忍辱负重,确实令人敬佩。”石太傅讲完赵氏孤儿的典故,卫鄢做下感慨,但默了几息后,他又道:“其实程婴不必易子,他大可将自己儿子假做赵子,亦能为赵家报仇,又何必舍子?二来滔天权势皆可揽于手中,倒也不必最后死于公孙杵臼墓前。”

这话说得真切,石太傅听完,险些气得倒仰,他拍着胸膛缓了半晌,才叹息道:“这十日来我观九殿下其实甚是聪明,若无当年的事,只怕……”他止了声,又道,“仁义礼智信,是为人之本,我知九殿下是因一直在冷宫中才养成了这性子,只是你这性子过于极端,我既是太傅,便有教导你之责,你万万不可叫你走上邪路。”

卫鄢听完不以为意,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应下了,石太傅给他布置了好几篇关于大仁大义的典故让他看,才放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前排打滚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