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七脉争锋16】(1 / 1)

话毕,整个屋子里弥散的威压退潮般消散,照明的烛火瞬间熄灭。

少年眼中仿佛在看蝼蚁挣扎取乐的戏谑慢慢褪去,睫毛垂下,遮住乌沉沉的眸子。

悲伤如同拍击涯岸的澎湃潮水,使得青面獠牙的恶鬼变回了普通的人族少年,哀戚入他手里握着的剑摇摇欲坠。

那句话好似千刀万枪,对他造成的伤害不小。

骤然从控制里解脱的战岐林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他赤着眼看面前的人族少年,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的反应如此大,但好歹自己挣脱了那种可怕的窒息束缚。

“你不能杀我,我是东皇殿仇海峰的掌门之子,只要你……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东皇殿有很多法器,保证你会喜欢的,晏氏少主。”

战岐林虽满口讨饶但威风不倒。

正想好好和他谈个条件,额间一凉,抬眼,乾坤尺的剑尖已然抵在他额顶。

“……真可惜,本来想留你一命。”

少年喃喃说,突然轻笑,“是啊是啊,我是弑兄的晏氏少主……那还有什么是不能杀的?”

他身后有巨蛇摇曳升起,死亡的阴影铺天盖地。黑暗里,少年双目暗紫浮动,阴森如同冥水河里的恶鬼。

……

屋外的雨渐渐变小,有要平息的趋势。

月莲台依旧沉浸于纵情声色之中。

“少主这是要去哪里?”

北门回廊,战岐林和他一众师弟点头哈腰,簇拥着玄衣乌发的少年出门。

他撑开伞,语气冷淡,“回去就寝,这样晚了,按时作息是好事。”

大家面上都露出惊讶。

这个杀胚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种会老老实实天黑就寝的家伙,雨夜里一个又一个的收人头不才是他的责任么?

看来想变强就得先自律。

少主真是叫人肃然起敬。

众人目送少年自雨中离去,开始各自活动筋骨,关节噼啪作响。

为首的战岐林看了看掌心,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少主真是仁慈啊。”

雨落在伞面,如同蒙布击鼓,

无端叫人心里发闷。

“少主,您的神魂已经这样虚弱,为何还要做到这份上?”盘踞他颈间的小黑蛇语气担心,“以后有什么事,交于我来做就好了。”

晏琼池嘴角溢血。

他毫不在意地抹去,摇摇头。

仙林馆。

一夜噩梦的鱼阙按时在卯时醒来,掀开被子,发现枕头和被子都沾着血。

镜子面前看一看,发现自己口鼻处皆有血迹,已经发干发黑了。

昨日睡前打坐,她分明感觉自己要摸到了金丹的边缘,就差一点机缘突破,实力就能更上一个台阶。

只不过……这些血是怎么回事?

运功探查神魂,神魂情况虽然不佳,但并未感觉有恙。

颇感奇怪的鱼阙用术法洗了脸,还是那个打扮,灰蓝道袍,额间系白色抹额。不巧木簪子跌在地上断了,干脆用发带将头发梳上去。

精神些也好。

背上衔尾,精神抖擞出发去往九枢塔。

雨已经停了,长巷青石板小路上泛着潮湿凉意,墙内伸出来的柳叶青青。

跟着地精走没有迷路的鱼阙,即将到达九枢塔时被人叫住。

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黎含光和风化及二人,这二人坐在支在路边的脚店里热火朝天的啃饼。

晨阳冲破朝雾。

脚店边上有一条河,依稀能看见摆动的青柳,粼粼的水光,几只鸟儿在树上叽啾。

脚店老板在炖味道很香的羊肉汤,瓦罐边上溢出来的雾气蒸腾,木材发出燃烧的噼啪声。

“早上好,鱼道友!”黎含光朝她挥手。

一心惦记比赛的鱼阙朝他们点点头,没有参与他们热火朝天吃早饭大活动的意思,抬脚要走。

“鱼道长不吃早饭么?”

黎含光又喊她,“一起吃点嘛!”

“白珊说这个小店的羊肉泡馍最好吃,来嘛一起尝一尝。”

折返的鱼阙坐下。

黎含光将一张大白烤饼塞给她,扭头跟老板又要了一碗羊汤。

“鱼道友,你为何一直系着这个白色的抹额?”黎含光从热腾腾的羊汤热气里看鱼阙,发觉今天将头发盘起来的她格外漂亮。

今日的鱼阙将长发束成发髻,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下颌线柔和,小巧圆润的下巴,眉毛绒绒脸上也带着一点点的绒绒,嘴唇红得像是落在雪地的朱果,内敛含蓄,像是化了的三月湖水,清冷又干净。

就是穿着灰蓝色的道袍都掩不了这份冰清玉洁,更添飘逸的风骨。

捧着白面大饼有点嚼不动的纠结模样也好可爱。

“这个啊……”鱼阙不知道怎么下嘴,听了黎含光的话,含糊回应:“我娘亲自小就不准我将抹额摘下来,所以一直戴着。”

听到鱼阙说了娘亲二字,

黎含光面上的笑容慢慢黯淡。

“怎么了?”

察觉到她情绪变化的鱼阙放下大饼,看向黎含光,“为什么不高兴?”

昨天她就发觉了黎含光眼里的忧愁,似乎是被什么事情困扰。

“唉,我娘亲病了,”黎含光惆怅得很,“她这病症着实是凶险呐,黎郡查不出来,请了金光洞的医修诊断也看不出是什么问题……”

“请仙林宫的雪浪道君看过了么?”

仙林宫的医修中洲第一,很少有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尤其是草台峰的雪浪道君,他的药理医修冠绝天下。

“仙林宫昨日才看过,说是可以治,已经给我阿娘开了药缓解症状,但想要完全根治,必须要练出一味七品丹药作引。”

“什么丹药?”

“开灵元阳丹。”

鱼阙知道这个丹药,那是师尊越碎稚的成名丹方。七品丹药,材料珍贵很是难得。

虽难得,但好歹知道解救办法,那为何还是这样愁眉苦脸的?

师尊道心仁慈,只要集齐了药材,按理不会拒绝七脉弟子的求药。

难道有什么很难凑的药材么?

“开灵元阳丹,必须要紫金龙兽丹炉才能炼出来,而那方紫金龙兽炉不在雪浪道君手上,所以没有办法帮我炼制。”

紫金龙兽炉?

鱼阙听师姐说过,师尊少年正是靠着一鼎九口紫金龙兽炉炼尽天下奇丹,扬名中洲。

这么珍贵的法器,现下不在师尊手上么?

“那怎么办?”

“只有找到霁水真人了。”黎含光说。

猛然回想地府里鹰赤听到这个名字如此恐惧的表情,鱼阙竖起耳朵,“找她干什么?”

“族内老人告诉了我某些有关于雪浪道君的旧事,我觉得那鼎紫金龙兽炉就在她手中。”

是什么关系才能让她那位嘴毒的师尊将这样珍贵的丹炉交于其他人?

“那开灵元阳丹,是雪浪道君为当时的道侣参悟的丹方,后来……”黎含光压低声音,尾音拉长。

鱼阙微微睁大了眼。

莫名有种听到了不该听的心虚。

好刺激,师尊的前尘旧事,这是可以听的吗?

她看了看四周,也压低声音:“后来?”

“后来没有后来了,我不太清楚。”

黎含光说,“反正族里的老人说那丹炉很大程度就在霁水真人手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等七脉争锋结束了,去拜访霁水真人。我不能放过每一个我阿娘好起来的希望。”黎含光低头,闷闷地说,搅了搅碗里的羊肉汤。

霁水真人么?

鱼阙思绪又开始飘忽。

能令鹰赤露出那种恐惧表情的霁水真人,和师尊居然是旧识?

既然是为年少恋人参悟的丹方……师尊年少时候的恋人是霁水真人?

若不是又为何那方紫金龙兽炉会被传闻在她手上。

滚圆蓬松的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在鱼阙脚边转了转,而后任性地跳上她的膝头,窝成一团,看着她面前的大饼喵喵叫。

“啊,这不是晏琼池那只猫吗?”

正消沉的黎含光见了那团煤球主动钻入鱼阙怀里,很惊奇,“它怎么愿意跳别人怀里,还给人摸了?”

“好可爱好可爱呐,给我也摸摸。”

好蓬松的煤球,没有人能抗拒这份可爱!

在鱼阙怀里卷成一团的煤球儿朝黎含光伸过来的手狠狠一哈,獠牙毕现,喝退了她的手。

鱼阙皱眉看它时,立马又换了个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往她怀里钻,娇娇软软地叫唤。

黎含光见这煤球迥然的态度,有些泄气,“它怎么就只让你一个人摸,这绿茶煤球!”

“绿茶?”

鱼阙问,“它名字叫绿茶吗?”

“晏琼池没说过它的名字,绿茶是白珊对它的评价,非常符合它就是了。”黎含光说,“唉对了,白珊什么时候结束她的入门仪式。”

“她能够拜入草台峰,真是叫人不可思议。”

鱼阙摸了摸怀里煤球,抬头看看周围,没看见那人,嘴里含糊:“是啊……大概快了,嫡传弟子入门仪式四天就能完成。”

煤球被糙干得要命的饼卡住嗓子。

它面前的饼缺了一个小口子。

这家伙的牙齿有够锋利。

“啊啊啊,它偷吃了饼!”

黎含光反应过来,“快快快把它倒着提溜起来。”

“晏道友的猫在这里,他人呢?”

一旁默默吃饼的风化及瞧着那被两人焦急反着提溜起来拍背的煤球,终于开口。

“早上好啊,诸位。”

一只手接过可怜的煤球。

作者有话要说:

煤球,你记得你是极渊之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