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降婚帖(1 / 1)

绥延城最近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事——明远侯府的郡主逃婚了。

本来这件事就只是侯爷府自家的事,跟孙雪鸢没什么关系,跟表兄廖轩卓也八竿子打不着。

但事情坏就坏在,孙雪鸢常顶着表兄和二表兄的名头“行走江湖”。恰好,闯祸那日,孙雪鸢顶的是表兄廖轩卓的名头。

红红的折本打开,里面红底黑字写的真切。

【廖郎君救小女子于水火,小女子感激不尽,恰小女子对廖郎一见倾心,廖郎是否有意,可否上门提亲?】

【陈薇】

陈薇是明远侯府掌珠的名字。

……

孙雪鸢扶额,她已经够不靠谱了,这个郡主比她还不靠谱,见一面就要成婚。

表兄天降婚帖,平日里端方和煦的君子,此时眼睛都要冒火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孙雪鸢给表兄顺毛,“此事我来解决。”

只要“表兄”是女子,事情就迎刃而解了。本来闯祸那日也就是她,这事儿好解决,她心想。

“表兄等我稍加装扮,我这就……”话音未落,看门的家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位贵人,廖表公子真不在我们府上,您就别往里闯了。”

“让开,我明明看着他往这儿走了。”

这位明远侯府的郡主送来了婚帖,自己等在门外,不一会儿就看见这位廖公子风风火火来了孙府,她也跟了过来。

片刻之后,那位折本中自称小女子的人便站在了他们面前。只是,在场所有人都乍舌。因为从折本的语气看,怎么看都是一位娇柔的小郡主,只是行事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样。

那位“小女子”个子高挑身体结实,眉眼间透着一股子英气,浑身打扮瞧着像是长期浸润在功夫之中,粗犷豪迈,跟娇柔一点都不沾边。

陈薇郡主终于瞧见了廖轩卓的正脸,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手指虚指着正主说不出话:“你你你!”

名儿是这么个名儿,怎的人瞧着很是不一样。

然后陈薇望向一旁的孙雪鸢,从眉眼看,倒是她更像一些。于是陈薇走向孙雪鸢,大咧咧地行了个礼:“你兄长可在家?”

孙雪鸢支支吾吾:“我兄长……在倒是在,只是……”

不等孙雪鸢解释,陈薇郡主便强硬地提出请求:“那就请姑娘的兄长出来说话。”

孙雪鸢心里暗自思索,明远侯府的侯爷的官职比爹爹大了几级,开罪了郡主,后果是否承担得起,但她觉得事情不说明白会越滚越大,于是提高嗓音正准备开口。

一道鹤立长影出现在郡主身后,声音冷漠无波:“我就是她的兄长。”

孙雪鸢瞧见周正还挺意外的,他一向双耳不闻窗外事,主动来她这里的次数几乎没有过,实在是个稀客。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孙雪鸢打破了微妙迷惑且尴尬的安静。她硬着头皮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呵呵,郡主,好久不见。”

孙雪鸢将那日的事和盘托出。

陈薇郡主逃婚,当街被未婚夫抓了个正着,要拉着郡主回去。未婚夫还未来得及动手,当时坐在一旁喝酒的孙雪鸢便控制不住了。

洋洋洒洒仗义执言一番,未婚夫面子上挂不住,脸色很不好地走掉。彼时的陈薇郡主瞧着俊秀的小郎君,嘴角笑了起来。

然后一托二二托三打听,原是廖家大公子。自己带着侍女直奔廖府而去,侍女前去送帖子,自己在外面等,等着一桩“天赐良缘”。

搞了一场大乌龙。

孙雪鸢想着,这回,肯定是逃不了阿爹的一场罚了。

出人意料的,那位明远侯府的郡主夺过孙雪鸢手上的折本一撕,折本碎块儿洋洋洒洒落在了地上。

然后那位丝毫不“小女子”的郡主大步一跨,到了孙雪鸢面前。

“不是男子就不是,那我……喜欢你!”年岁差不多的少女脸上洋溢着热烈赤诚,孙雪鸢愣了几秒,与陈薇对视,哈哈大笑。

本以为是震天响雷,没想到却哑了声,戛然而止。

大家紧绷的弦松了下来,很快散去。周正望向孙雪鸢,孙雪鸢礼貌客气地叫了一声兄长,转头热络地拉着廖轩卓和陈薇进屋。

雪地吸声,周正坐在屋子里,脊背挺得笔直,眼睛看着书案上的书,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在书页上,只是那页许久没有翻动,有三三两两的笑语从临院传来。

女子之间的情谊来的突然又猛烈,只认识几日不到的孙雪鸢和陈薇在短短的时日内便好到形影不离,有孙雪鸢在的地方,就有陈薇在。

明远侯上门,请求孙贤徵也教一教陈薇。

陈薇像另一个孙雪鸢,不过,要比她更大胆些。寻常人家认为离经叛道的事,她们二人臭味相投。

“那日形势还挺严峻的,你又不认识我,怎么敢站出来为我说话的啊?!”

孙贤徵没来,大家两三个一小堆聚在一起说话,独有周正冷冷清清一个人,孙雪鸢坐在周正后桌,就算不去刻意听,不算大声的谈话也从后面传了过来。

“瞧着那架势就是逼迫你成婚,你既都逃了肯定说明不愿,不拦下,等着你的不知是什么结果。”

“将心比心,我不愿女子那样。”

孙雪鸢脖子间围了一圈毛茸茸的兔毛,她深吸一口气,葡萄似的黑仁明亮,眼睛眨巴眨:“强扭的瓜,真的不甜。”也许还会丢了小命。

“不过幸好是你,就算我不为你说话,你自己都会暴揍他们一顿,哈哈哈哈。”少女又笑作一团。

陈薇突然凑了过去,眼睛滴溜溜地转,饶有意味地瞧着孙雪鸢:“强扭的瓜不甜,你这是深有所感?我听说过你的事,”陈薇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凑到孙雪鸢耳朵边,“你难道另有中意的人?”

坐在孙雪鸢和陈薇前面的周正还是听见了。

孙雪鸢脑子里闪过那桩闹剧,那个折本,自然而然想到陈薇拿着婚帖递到表兄手里的画面,于是坏心思起:“中意的人倒是没有,不过我觉得啊,我表兄很不错,你觉着呢?”

孙雪鸢笑眯眯地凝视着陈薇,八卦的眼神毫不掩饰。

陈薇一开始还一本正经地点评:“你表兄端方儒雅,才学也好,”陈薇说着说着,觉出些不对劲来,一把抓住孙雪鸢的手就要去挠胳肢窝,“好啊,你戏弄我!”

“咯咯咯咯咯咯咯……”

突然,一只指节落在两位少女的棕红色书案上,曲起轻扣了两下。

“咚咚——”

周正半转过身,眼神冷冷地看着她们,示意他们有些吵。孙贤徵就在此时走了进来,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然后是哗哗的翻书声,陈薇凑过去小声地用气音说话:“你这兄长,也太冷了吧。”

孙雪鸢假装在翻书地将陈薇的脑袋拨去一边,并悄悄在嘴唇竖起指头:“嘘!”

孙贤徵的课,大家都专心致志。原本独属于孙雪鸢的小灶,现在属于两个人。两个人都暗皱眉头,苦不堪言。

一节漫长又折磨的课,孙雪鸢在有了陈薇之后,又似乎不那么难捱。

周正照旧收拾书册离席,却瞧见周遭的同窗都涌向了后面,众人把孙雪鸢围在中间,也有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那位“威名远扬”的逃婚郡主。

孙雪鸢与他们相处仅有月余,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比和同窗几载的周正还要好。

周正的目光落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少女扬起笑意,对每个人都乐呵呵的,她好像有独特的魅力,能迅速让人喜欢她。

比如这些同窗,比如刚认识几日的郡主。

大家问着孙雪鸢去随古县的趣事,一个个听着比上孙贤徵的课更有神。这下,这间课屋里,形成鲜明对比。

一处环成一团,热热闹闹;一处形单影只,孤寂落寞。

周正收回目光,一个人往外走去。

刚迈出屋子,周正迎面撞上了孙贤徵。

孙贤徵正带着府里的人将枣红色的书案往课屋里抬,周正便知,是又有人要来了。

他随口问了一句:“父亲,是谁要来?”

他本欲打算问过就走,只是,在听到回答之后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鸢鸢的表兄。”

周正的脸上有沉思之色,表兄?廖轩卓?

只是走神的功夫,孙贤徵便指挥着人将书案抬了进去,里面吵吵嚷嚷十分热闹,孙贤徵瞧着便问了一句:“怎的还不散学?”

众人瞧见是孙贤徵,低头敛眉迅速散去,像老鼠见了猫。

耳房做的讲学屋子里很快只剩下孙雪鸢父女和陈薇三人。

孙雪鸢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阿爹,谁要来啊?”

孙贤徵将书案补位,就在陈薇的右手边。他直起腰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喘了一口长长的气。周正没有走,还站在门口处。

“你表兄。”

孙雪鸢眼睛里露出点点碎星:“大表兄要来!”

眼可见的,她很高兴。只是话音刚落,孙贤徵便说话了:“天天粘着你表兄。”

他纠正道:“不是,这回可真不是,这回是轩楚要来学。”

廖轩楚?二表兄?

孙雪鸢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