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铺一叙(1 / 1)

进入铺子后堂,一踏入便有一道白鹤朝阳的屏风相隔,昏黄的烛灯下,隐隐约约映出一道身影。

孙雪鸢正欲往里面走,刚一抬脚,便被前面引路之人挡住。孙雪鸢戒备地投过一道冷冷目光:“这是做什么?”

里面的人嗓子沙哑,听来分辨不出年龄:“在下也是好心提醒,并没有什么有求于姑娘的事,若姑娘执意要见我,那今日的‘一叙’就可作罢了。”

他并不想被人看到长相。

孙雪鸢正在思量他话的分量,身后便有一把圈椅过来,稳稳放在她身后。

狭小的屋子里,除她以外都是陌生人,她特地让春梓在外面等着,方便有情况及时求救。

她进都进来了,便听听那人说什么。孙雪鸢退了几步,大方地坐在圈椅上,开门见山。

“今日绥延发生那么大的事,如你所见,我没事,我周遭的人也没事……”

孙雪鸢的话还没说完,屏风那头的人便说:“姑娘对在下不放心,姑娘既然都进来了,想必店外的话,是戳到姑娘了。”

“今日伤的,可是与姑娘一同长大之人?”

两句话,便将孙雪鸢的试探打破。

孙雪鸢轻笑,笑不达眼底:“阁下是什么人?”

她再试探、否认,也没什么作用。

屏风后面的人,还是如方才一般的说辞:“提醒姑娘之人。”

“我师从蓬莱,见世之百怪,姑娘与我有缘,我便提点一二。”

孙雪鸢虽养在闺中,但并不是乖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这类话术常常从江湖骗子的嘴里出来,前世的孙雪鸢是一句都不会听。

但她的重生,本身就扣伤了“怪”字,她耐着性子听下去。

等窗边的蜡身上布满烛泪,孙雪鸢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她既没有被要求以神鬼之名留下些银钱,也没有听到屏风后的人说下次见面,那人真的就只是“提点提点“。

春梓见自家小姐出来,忙从一旁的石柱旁站起来迎上去,跺着脚问她说了些什么。

孙雪鸢大剌剌地耸耸肩:“没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说罢转过身,前头往夜色里走去了。

“你家中有不祥之人,越是喜庆之时,便越会有血光之灾。”

——“你说有就有啊?”

“姑娘若不信,且先听着。等到了那一日,姑娘自然知道不祥之人是谁,应除去谁。”

“正月头三日,血光之灾必现。”

不知是瞧了大表兄的伤势,还是听了屏风后神秘人的话,孙雪鸢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明明是腊月二十七八,绥延城也一点没有过节的气氛。

到处都是白事,听阿爹说,朝廷发了好些银钱给受灾者家属。说起那起爆炸,说是天干失火所致。大家都只叹时运不济,倒霉碰上了。也觉得绥延国的皇帝,做的暖心。

孙雪鸢蹦跶不起来了。前世爆炸之事,可是没有过的,更没有死伤这么多人。某些瞬间,她真的怀疑,这些事是不是与她有关。

廖轩卓只是受了冲击,大体是皮肉伤,孙雪鸢日日去瞧,背后已经结痂,不碍事,她便放下心来。

她对天干失火很是怀疑,听说周正陪着太子审理案件,她便提着栗子糕叩响了周正的门。

周正头也不抬,察觉不是阿容,才从书海里抬起头。

“兄长,问你个事。”

一个提着锦盒,穿着宝蓝色袄子披着黑色披风的少女站在门口不远处,脸衬得格外净白,像失了血色,瞧着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周正默默放下笔,冷白的指节将衣袖拢了拢,孙雪鸢长话短说问了出来。

当孙雪鸢质疑是否真的是天干失火时,周正的眼睛里浩瀚似海,迟迟不答,像黑色的海面上蒙了一层厚重的黑色雾霾。

孙雪鸢心里咯噔一声。

“知道了。”

她把锦盒推到周正面前,不若进门时的失神,眼可见的有了生气。

孙雪鸢一步一步走在湘水院里,将桃树墩上的积雪踢开,有人故意为之?

是要炸死谁。

用得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绥延城的氛围是在腊月三十那日好起来的。

若非亡者之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除却望轩楼那条街,别处热闹如旧,街上之人似乎很快就忘记那些倒霉,酒铺饭馆很快人满为患。

落雪,孙雪鸢想出去走走,春梓陪着。热闹的街头人声鼎沸,孙雪鸢穿着灰色的斗篷站在街头,觉得恍如隔世。

她停在一家成衣铺前,进去包了一件冬衣。

出来时,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突然想起,这个年头过罢,周正就该考去国子监了,他们的婚事……就该到了。

孙雪鸢吸进去长长的一口冷气,趁春梓不注意,将冰冰凉凉的手放入她后脖颈的衣服里,春梓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冷颤。

春梓嗔怪她,孙雪鸢笑着,眼睛看着春梓却有化不开的愁绪。

“春梓,这人间真好。”

她早将江湖骗子危言耸听的话抛诸脑后,这些事,她不信,包着阴谋的鬼神之说,是真的害人。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年初一,孙雪鸢穿了红通通的一身,洁白的动物皮毛围在脖子上,脚上蹬着两只白色的小靴,头发全部梳起挽了个髻,瞧着灵气又干练。

她十七岁了。

孙雪鸢起了大早,去给阿爹拜年,收到一个大大的红包,嘴咧到耳朵去了。

正呵呵笑个不停之时,周正也来了。

周正惯常爱穿蓝色,今日年节,仍旧是一身蓝,不过今日换成了灰蓝色的长袍袄子。长身玉立,格外俊俏。额前的两条龙须,显得清冷却又带点风流。

孙雪鸢无意地瞟过一眼,埋在心底的那张脸便与眼前这张脸重合在一处了。

她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直到孙贤徵说话,她才回过神来。

孙雪鸢镇定心神,一遍一遍回想着前世死前的事,再抬起头时,眸子才平静无波。按理,她不该在年节想这些,但她怕,第二次跳进同一个坑里。

孙雪鸢扬起明媚的眸子,朝周正行了大大的一个礼。

“兄长,压岁钱!”

周正着实意外。

少女嬉笑的模样定格在面前,像三春开的最灿烂的花,野花小径,娇贵之身。周正愣了下神儿,镇定地将方才从孙贤徵处的红包递了过去。

孙雪鸢笑眯眯地接下。

孙贤徵正要说什么,孙雪鸢笑嘻嘻地往外跑。孙贤徵还要去国子监,他们拜完年也准备起身去了。

周正瞧见,给孙贤徵行礼告退。

孙雪鸢下了台阶,一边咯咯咯笑一边往后探看,周正迈出了阿爹的房门,正抬脚准备往下走,阿爹跟在周正身后,准备出房门。

只是这时,孙雪鸢的笑突然止住了。

咯咯声里,孙雪鸢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好巧不巧地,方才头顶一只鸟飞过,正好吧嗒摔死在周正脚前。倘若他再下一步,踩上的便是那只死去的鸟雀。

鸟雀从高空坠落,砸了一地的血,血沫子溅到四处,也溅到周正的灰蓝色袍子上,遇上年节,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孙雪鸢蓦地想起那夜神秘人的话——正月头三日,血光之灾必现。

——姑娘自然知道不祥之人是谁,应除去谁。

孙雪鸢浑身寒毛竖起,缓了须臾,才定身抬起脚往台阶上走。

她脑子似有千万须线交错在脑中,一时怎么都难以理清。

首先蹦出来的,是冬日数九天,怎么还会有鸟雀存在。绥延冬日大雪大寒,往年秋季鸟雀便会迁徙,怎么会好端端飞出来一只鸟雀,还正好摔死在周正脚下。

凑近一看,是只浅蓝色与黄色相间的鸟,虽然血迹横陈,但能看出,这是只被娇养在家中的家鸟。

孙贤徵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登时脸上便露出难堪之色。

正月初一见血,不是个好兆头。

他瞧见闺女和周正都一脸严肃,便马上转化了神情,然后大笑道:“今年要‘红’运当头了!且,岁岁平安!”

“好事儿!好事儿!”

周正一贯冷情冷性,尽管是遇上这等事,也不如孙雪鸢那般惊慌。只是眸子冷了又冷,周身的寒气愈发逼人起来。

就在这时,府里的一位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过来便跪了下去。

“老爷,这是我的鸟,刚买了没几日,想着逗玩儿的,没想到跑了出来,是小的错了……”

孙贤徵还是笑呵呵地挥手,表示没事,稍后把这里打扫干净便好,不是什么大事,让他安心一些。

孙雪鸢瞧着那位府里的人眼睛逼出了泪,瞧着是真的挺担心的。

她越过那人,扯着周正的袖子下台阶。

“兄长,你这衣裳脏了,换一身去。”

周正抬眸看过去时,孙雪鸢被冷冰冰的眼神盯得收回了目光,但手上却不松劲儿,扯着周正便走。

孙雪鸢将周正一路扯到临湘别院,虽说是让周正换衣服,她却还跟了进去。

周正一脸疑惑地转过身子,手捏着脖颈处的盘扣,定定地瞧着孙雪鸢。

这是要……看着他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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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世不恭钓系郡主x 早有预谋醋精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