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查探(1 / 1)

萧清影修炼一夜,天蒙蒙亮,仙城初醒,便收拾被衾,蹑手蹑脚地进到屋里,放进衣橱。又在桌上留下一张字条,才近到薄病酒身旁,见其四仰八叉,呼吸平稳,睡貌香甜,嘴角还有一点水渍。

毛狐狸就在他身旁,窝作围脖,脑袋本是趴着的,睡着睡着就仰了天,长长的舌头吐出来搭在嘴边,凑近还能听到轻微鼾声。

这时薄病酒梦呓两句,伸手去抓大毛尾巴,慢慢睁开眼,看向床侧。

怪哉,他分明觉着有人在看自己,这一瞧又没了。支起头看了眼紧闭的露台门,又看看透亮的窗纸,心道还早,拉起被衾蒙住头继续睡。

萧清影站在屋外,后背抵着门,竟有点惊魂未定。

想到这心下一叹,她终究不是原身,纵能装得了一时,还能装一世么?尽早打算为好。

流芳阁内,涂壁长身站在席位前,听见声音便回过头来,“你夫君如何了?”

萧清影愣了愣,“多谢挂怀,他已醒来,大抵无恙了。”

涂壁颔首,笑容里真诚大过敷衍,“这样就好,想来他卧床如此之久,必行动不便吧?”

萧清影昨夜也想到薄病酒那笨拙的样子,心道他是修士,纵躺久了四肢血气不通,以法力在全身经脉流转一次即可,便道:“无碍。”

或许是在喜怒无常的长公主身旁服侍久了,他想得比常人要多,“待会儿我吩咐下去,让丹药所制一些恢复气血、通经脉络的丹药。”

紧接着涂壁将一块地图交给她,“这上面有左清衙门的位置,我不能离开流芳阁,故而只能你一个人去了。”

萧清影接过地图,离开流芳阁。不多时,抵达左清衙门。

与建在平地上的右罗不同,左清县衙在高楼上,和哨楼一样于顶开一扇门,不同之处在于哨楼只有那一个房间,而左清是往下走的,占据全楼。

萧清影落在平台之上,正待叩门,狮子门环却泛出柔和光亮,将她上下扫了一遍。旋即大门洞开,右手边一只小桌后坐着一个修士,头也不抬地伸出手来,“腰牌。”

原来门后时常有修士坐镇,有人来了就用法力扫过一通,便可知身份。

记过腰牌,修士指了指三楼,“白杨师兄在‘秋风居’。”

萧清影便往楼上去。

路上遇到其他骊山修士,一眼认出她是流芳阁来的,都不禁多看一眼。

直到秋风居前,屋内传来一声“请进。”

推门而入,就见窗几明亮,两侧重重书架围着一只书桌,白杨搁笔,请萧清影落座。

看着萧清影大大方方,毫不怯场,仿佛这里是她家,白杨不由盯着她,再次叹气,“可惜,你真的不愿意来骊山?我有很多办法可以让长公主放手。”

她虚空拱了拱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白杨撇唇,“冥顽不化,更适合骊山了。”

萧清影:“……”

白杨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册,丢在萧清影面前,指尖带着法力轻轻一挥,“近来右罗有人在高价兜售一种‘灵根玉露’,卖家声称只需要两滴就可以让人获得灵根,从凡人变为修士。”

萧清影翻到一页买家的供词,上面说买家在当着卖家的面饮下灵根玉露后,确实获得了法力。然而过不了两日,那效果便消失了。

萧清影推断,“灵根乃是天生天养,想来这是卖家的伎俩吧?”

白杨摇头,“不,确实有用,之所以两日后失效,是因为买家喝得太少,而且是稀释过的。”

闻言她皱了下眉,又翻了一页,不禁一愣。纸上画着一个透明瓶子,施过法力,因此瓶中碧色如水般荡漾,美丽异常。

萧清影立刻想到焦亭远交给离离的瓷瓶。

白杨见她神色微变,以为有了头绪,“如何,你可是见过这样东西?”

萧清影面不改色,“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栩栩如生的作画。”

原来是见识少,白杨笑了笑,“流芳阁多得是这种小伎俩。”

萧清影接着问:“既然是被稀释过的,那原本的液体是什么?”

白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错眼从窗户反光上观察她的表情,“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之所以找到长公主,是以为长公主会知道。”

萧清影诧,“谁说的?”

白杨:“卖家亲承,若无长公主在背后包庇,他们怎敢行此事。”

萧清影恍然大悟,“所以,你们让我来,是想洗刷长公主的嫌疑?”

白杨回眸望了她一眼,“如果我说希望此事板上钉钉,就赖在长公主头上,你会怎么做?”

萧清影神色微变,“我不会让你们冤枉她。”

白杨:“她为恶多端,百姓怨声载道。”

萧清影道:“一码归一码。况且,姬琴死了,大宣就不会再派新的皇子公主来么?权力更迭,各种动荡,骊山能保证不殃及影都么?”

白杨怔了怔,神情变得复杂,回到座位上,“好吧,我叫你来,本就是想让你去调查一番,洗清你主子的嫌疑。这供词你先拿去看,过会儿我会遣弟子到流芳阁。”

萧清影将册子收入储物袋,便走了。

又过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只扫了书架一眼便知谁来过,“姬琴的新幕僚来将供词取走了?”

白杨颔首,忍不住道:“师兄,她竟然说了和你一模一样的话。”

孙诸听他复述完,笑了笑,“天底下有这见识的人不少,只看谁能坐在高位上,才有翻云覆雨的本事。我看你似乎对那女修青眼有加?”

白眼赧然,“是,你上次说大师姐那样的人,天底下再也没有了。我真想让你见见她,那样凌厉的箭术,一样的名字,不知你会说什么。”

孙诸错眼,意味深长地看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她真如你所说,是可以媲美大师姐的人物,那我倒觉得可惜了。”

白杨也这么想,点了点头,“是啊,我屡次邀请她入骊山,她就是不肯,这般死脑筋,总有一日被姬琴所害。”

·

流芳阁。萧清影将供词仔细看了一遍,再交给刚来的涂壁。

涂壁只扫了一眼就生气,将册子摔在桌上,“区区一句供词,就敢坐实殿下之罪,骊山的牛鼻子老道,真令人恶心!”

萧清影道:“长公主在影都树敌颇多,说不准确实是陷害。”

涂壁拔高声调,气囔囔道:“一定是陷害!这还用得着说么。此事既然交给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以免有心之人谋害殿下。”

又过得半日,骊山的修士来了。

巧得很,来了两人,其中一人是萧清影在哨楼见过的中年修士,唤作刘兆。后者见着她便怫然,显是对她有所意见。

另一人年纪稍轻,名叫杨巡。上来便与萧清影搭话,“道友已看过供词了?”

“嗯,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去……”

她话没说完,被刘兆抢白,“先去那卖家的家中看看。”

白杨给萧清影的供词只有卖家、买家相关的,只字不提骊山调查的结果。

这时杨巡纳闷道:“啊?可师兄他们都已经去那人家中查看过了,掘地三尺,咱们还要再去一次么?”

刘兆骂道:“多嘴。”

萧清影自是知道骊山不信任流芳阁,更清楚他们刻意想为难她。

这样也好,流芳阁和骊山素来有隙,在没弄清楚此事是骊山栽赃姬琴之前,事事亲为更好。

卖家住在右罗三坊,有丹盟发的许可证,平日里以买卖丹药为生。

刘兆解开禁制,让开路。萧清影侧身入内,一股经久不散的药香钻进鼻子里。再定睛看,屋内凌乱,丹炉、草药都掀了一地。果如杨巡所说,骊山已掘地三尺。

萧清影在屋内转了一圈,骊山检查过的地方她都再看一遍。刘兆和杨巡在下面等着,前者双手环胸,显是想看看她能找出什么。后者欲言又止,怕是想跟她说别找了,没有新的线索。

最后萧清影停在被掀翻的床榻前,沉吟不语。

她看向二人,“来检查这里的骊山弟子都是什么时候进宗的?”

二人一愣。刘兆警惕起来,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萧清影道:“我在流芳阁书库里看过一本五百多年前的古籍,上面记载了魔族的封印法阵。”

说着便蹲下身,伸手抹了抹地面,抬起并拢的食指和中指,给二人看黑色痕迹,“这是魑魅魍魉留下的痕迹。”

这在二人看来,只不过是普通的煤灰。

刘兆眉头紧锁,“什么书,竟记载了五百多年前的魔族法阵?”

萧清影笑了笑,“那只能问问长公主了,流芳阁书库极大,收罗天下藏书,有那么一本也不足为奇。听说骊山也有藏书阁,不知二位可全都读过了?”

杨巡天真道:“那可有解开的办法?”

萧清影自然知道如何解开。

转过身,脸色却霎时阴沉下来。

魔尊死后,魑魅魍魉一夜间全部消亡,而这里竟然有献祭魑魅魍魉才能驱动的法阵,这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阳了,更新不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