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余大宝又看向柳彩月他们，问道：“他们都是谁？你把他们带到我们家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不是学校的老师，都说了，你读书没什么用，退学不就完事了，别想着折腾这折腾那的，你都读到高中了，属于知识分子，还想怎么样？”

余大宝以为柳彩月他们是余三莉学校的老师，前段时间他们想要余三莉退学，她死活不愿意，多次离家出走，长则三天，短则一天，这次最久，将近一个星期没回家。

余三莉眼神一冷，要不是他们想要她退学，她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怀疑她不是余家的女儿，以为她是捡来的，她抱着一线希望翻出她出生证，找到当时的卫生院，其实就是证明她不是余家的女儿，不然他们不会这样子对她，没想到发现她真的不是余家的女儿，身上没有余家人的血，怪不得她小时候都被别人说跟她爸余有达长得一点都不像。

她想读书，她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唯有读书考大学改变命运，她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多次获得三好学生，可他们偏偏要她退学，帮她家里干活，去市场卖菜，她不想一辈子在肮脏，永远有鱼臭味的菜市场卖菜，自然是不肯退学。

“他们不让你读书？”柳彩月头回听闻，自从去香港检验后，她得到检测结果就已经知道余三莉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又去美国检测一次，在这几天里，她只听到余三莉说她在余家过得还可以，没想到事实跟她说的完全相反，“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

余三莉露出委屈的眼神，弱弱道：“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家穷，供不起我读书，这个学期他们就没给钱给我报名。”

报名费要四百块，对于余家来说是一笔巨额。

柳彩月怜爱地摸了摸余三莉的头，“没事，妈肯定会让你读书的，还让你上最好的学校。”

其实柳彩月心里想的是她绝对不会把安安送回来给这家人养，他们家安安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苦，更别说还不能读书，她环顾一眼四周，这环境跟她小时候生长环境差不多，房子老旧，冬冷夏热，她费了很大心思才脱离这样的环境，就是为了不让她的后代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给她最好的教育跟最好的家，现如今她做到了，没想到发生这种事，老天对她就是不公平。

夏安安一直在一旁，甚少开口。

余三莉过去里屋搬来两个矮凳子放在院子里的黄泥土地面上，“爸，妈，你们坐，他们还要一会才能回来。”

余大宝听到余三莉喊别人爸妈，还以为自己听错，“余三莉，你喊谁爸谁妈呢，你离家出走几天不会连自己爸爸妈妈都不认得，好歹他们也养了你十几年，你这是打算认有钱人当爸爸妈妈？”

“你少管我！”余三莉回呛一句，懒得搭理他，反正等一下就水落石出，她很快就可以摆脱这个鬼地方，她把凳子放在柳彩月跟夏大龙身后，拉着他们坐下。

“安安坐。”柳彩月第一时间先让夏安安坐下，特别照顾她。

夏安安注意到余三莉脸色变了变，注意到她的视线很快收敛起来，在柳彩月的坚持下她坐下来。

木凳子一坐就发出吱吱的声音，感觉十分不牢靠，她就没敢坐实，两条长腿支棱在地面上。

余大宝两兄弟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对于三个陌生人在他们家，又有余三莉撑腰帮忙，他们也不好做什么，想把余三莉拉过去说话，却被余三莉甩开手，一副嫌他们手脏的样子，把他气得够呛，就这样僵持着。

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张梅红才从菜市场回来，手里还抱着两袋蔬菜，把它们丢在院子后才看向他们，“你们是不是三莉学校的老师，我们家穷，没钱给她读书，你们也甭费心思劝我们了。”

柳彩月摇头，说道：“不是，我们不是三莉学校的老师，我们是三莉的亲生父母。”

张梅红眼睛有些放大，“啥？余三莉，你给我过来，你撒谎撒得越来越不像样了。”

余三莉一时没留意就被张梅红强扯过去，差点跌倒。

余三莉恨不得跟张梅红脱离关系，反应过来就狠狠甩开张梅红的手，“是真的，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我是夏家人，卫生院的护士将我跟夏安安抱错了，她才是你们的女儿，我不是，我是夏家人，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张梅红听得稀里糊涂，七绕八绕，以为余三莉从哪里找来的人想要帮她入学，她瞪着余三莉，“你在说什么，什么夏家，死丫头，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报答我们的？”

她想要掐余三莉的耳朵，却被她躲开，躲到柳彩月身后。

这次夏大龙说话，他身上有一股威严的气势，把事情简单阐述一遍，并且把各家大医院的检验结果拿出来递给张梅红。

“我不识字，大宝，你过来看看。”张梅红把余大宝叫过来。

余大宝先看到外国医院的检验结果，“怎么还有英文，我也不懂英文。”

“下面有两份中文的，一份是香港医院的，一份是临城当地的，我知道这件事很离奇很可怕很让人难以接受，但我们也是才知道医院护士将我们的女儿抱错了，我们跟你们一样都是受害者，我们也起诉医院的责任，但无论过程怎么样，结果已经是这样，已经是事实，我们只能来商量后续的事情。”

夏大龙比柳彩月要沉稳，说话也有条理，在余大宝看医院文件的时候，他在一旁说话。

余大宝翻到最后一页，看完后跟他妈说：“妈，这上面写着是父女关系，母女关系，还有医院的盖章，还有卫生院的说明，说当时护士不小心将两个孩子调换了。”

张梅红还是有点茫然，脑袋懵懵的，紧张地抓着余大宝的手，“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余大宝神情也变得凝重，跟他妈说一遍，“就是说三莉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跟他们有血缘关系，跟我们没血缘关系，卫生院的护士给抱错了，调换了，这个夏安安才是我们余家人，才是你跟爸的亲生女儿，跟我们有血缘关系。”

张梅红这次听懂了，一脸不可置信，拼命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还让他们赶紧走，拉着余三莉想要把她关进家里。

“张梅红，我不是你女儿，她才是你女儿，你搞清楚，我跟你们没关系了，我跟余家已经没关系了，我跟你们已经没关系，我是夏大龙的女儿，我是夏家千金……”余三莉开始大吼大叫，她被张梅红拽红手腕，因为张梅红常年干活，力气非常大，她被迫坐在地上，两只手被张梅红拽住，拼命往里屋拉。

而余大宝跟余小宝也开始拼命驱赶柳彩月夫妇，想要将他们赶出。

唯独一直没什么威胁性也不说话的夏安安免于驱赶。

“我跟你们余家没关系了，妈，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到最后余三莉坐在地上，被拽了两三米，她声音哽咽，到最后痛哭出声。

张梅红松开她，她反倒一个人蜷缩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得稀里哗啦的。

夏安安不知道为什么，能感觉到余三莉内心的挣扎，她在余家生长了十六年，要说没感情也是不可能的，张梅红也是把她当亲生女儿的，更别说还有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张梅红跪在地上，一时没能接受事实，趴在地上痛哭。

小小的院子突然变成掉眼泪的现场。

柳彩月跟夏大龙夫妇因为前几天已经哭过了，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红眼眶。

夏安安静静待在一旁，只看着余三莉。

她在挣扎，她也在挣扎，她知道没钱，穷困潦倒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正因为知道，所以她不想再经历一遍，可她的良知又告诉她，她现在就是占用了余三莉的身份，占用了原本不属于她的一切，按道理，她应该还给她，可她内心有点做不到，经历过一次黑暗，她不想再回到黑暗没钱的日子，她不是圣母，对钱无动于衷，尤其是知道钱的好处。

以柳彩月跟夏大龙对她的感情，她只要想继续待在夏家，他们绝对不会反对，也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可她问问自己，她能这样做吗？她会不会良心不安？

余三莉还在痛哭，哭是因为她要脱离余家，斩断她跟余家的关系，还是因为她在十六年里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为阴差阳错而痛哭，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

十岁的余小宝跑过来，小小的个子就站在余三莉身边，无助地看向余大宝，年幼的他还未完全懂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只知道余三莉要离开他们家。

街坊邻居听到哭声，还特意过来看看怎么回事，被余大宝先关上门，隔绝外面探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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