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怒气(1 / 1)

“给夫人请安。”

孙婆子是望舒院里的洒扫婆子,今日一早她如常拿起扫把,和另外几个丫鬟婆子一起打扫院子,扫着扫着,突然发现身旁传来问安声,孙婆子怔了下,连忙放下扫把,垂首扶身请安。

可惜还是比旁人慢了许多。

明知道夫人每天早晨去春晖堂请安,都会经过这里,她怎么给忘了呢?

孙婆子心中懊恼,却并不惊慌,她知道夫人脾气好,这种小错处只要不是见天的犯,她就不会计较。

孙婆子这样想着,眼睛的余光却瞥见夫人停下了脚步,在她身前站定不动,心中不由咯噔一响。

莫不是夫人今日心情不好?

就在孙婆子心怀忐忑打算跪下请罪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越温和的女声。

“可是有什么喜事?竟这般高兴!”

孙婆子一听这话便放松了下来,她听出夫人话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旋即想到什么,又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回夫人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奴婢的儿媳终于有了身子,奴婢一时高兴得忘了形,还请夫人恕罪。”

闻言,秦苒含笑道:“不妨事,要抱孙儿是大喜事,高兴是应该的,连釉,回头记得包个红封,也替我沾些喜气回来。”

说罢秦苒再次迈步离开。

走了没一会儿,跟在她身后左侧的檀青趁机拍马屁道:“夫人眼神可真利,孙婆子把头埋得那样低,竟也被您瞧出喜色来了!”

秦苒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她哪里是眼神好,分明是走近孙婆子后,无端感受到了孙婆子异常高兴的情绪。

这应该就是梦中白雾给她带来的特殊能力吧?

秦苒聪慧,很快就联想到了这一点,也根据刚才的情况,想到了这个能力可能有的两个限制。

一个是距离,她刚才离孙婆子还远时,并未察觉到什么,直到走近了才感知到她那几乎满溢的高兴情绪;第二个就是高兴的强烈程度,自从起身以来,见过的丫鬟不少,可她却并未在那些丫鬟身上感受到什么,可见那些丫鬟并没有特别高兴。

除了高兴以外,她还能感受到其他情绪吗?秦苒好奇,心里也有了试验一番的念头。

稍加思忖,秦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突然转头问檀青,“檀青,我上回问你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听到这话,连釉抿起嘴,促狭一笑。

檀青一脸迷茫,“您说的是哪件事?”

连釉无语了一瞬,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还能是哪件?不就是你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

檀青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突然脑子轰隆一响,整个人红成了只煮熟的虾米,她羞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怨声喊了句“小姐”,就把脚一跺,转身往回跑了。

竟是直接尥蹶子了!

秦苒“噗呲”一笑,很好,她刚刚感知到,檀青是真的特别羞恼,下次再不开这个玩笑了。

秦苒手底下的人素来规矩极好,檀青跑了几步,便放缓了步子,改用走的。

知道除了高兴以外的其他情绪她也能感知到后,心情颇好的秦苒看着檀青逐渐远去的背影,扬起的嘴角渐渐落了下来。

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从眼眸深处划过。

“夫人也真是的,明知她就怕提这个,您还故意提,看她今天还肯不肯理您!”

连釉并未察觉主子细微的情绪变换,还在笑着打趣秦苒。

秦苒闻言,再度恢复笑意,又把矛头转向连釉。

“你今年都二十出头了,比她还大两岁,当真还不考虑么?”

连釉可不怕这个,面不改色摇头道:“不了,嫁人有什么好?要奴婢去伺候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男人,奴婢是一百个不乐意的,奴婢要伺候您一辈子。”

每次问她,她都是这个态度,秦苒无奈,只得把老话再提起来说一遍,“什么时候等你改主意了再告诉我。”

话至此处,主仆二人也走出了望舒院,之后便不再提起这些私房话。

春晖堂外,门口站了三拨人。

一拨是周氏那一房的人;第二拨则是大房的庶女们,以及三奶奶江氏的亲妹妹,如今借住在府里的江燕。

江氏自己没来,她在秦苒的声援中顺利免去了晨省,这个时候大概还舒舒服服的睡在床上。

最后一拨只有一个主子,也就是总是形单影只的大奶奶杨氏。

见到秦苒过来,其他人都动了,只杨氏仍捏着帕子站在原地,不曾动弹,一副行将就木的枯朽模样。

瞥见她这个模样,秦苒也是无话可说,从前她不是没主动接触过杨氏,可惜杨氏压根不接话茬,嘴巴像合上的蚌壳,连带她的贴身丫鬟,也是个蚌壳成精,和主子一个样。

小黎氏曾经因为在晨省时为难秦苒,从而吃到过教训,以至于如今并不敢让秦苒久等,故而秦苒来了没多久,她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众人进去了。

按照惯例,晨省时基本没什么事,给小黎氏请过安,坐下来说说话吃盏茶,之后也就散了,但今日——秦苒甫一进房门,就被一股铺天盖地的愤怒情绪惊了一下。

抬眸一看,只见小黎氏拉长个脸,眼睛瞪得滚圆,好像有谁欠了她八百万两银子似的,眼神异常凶狠!

大清早的,又扯着哪根筋了?

秦苒侧眸看向陪在小黎氏身边的谢颖。

三小姐谢颖今年才十二岁,长在小黎氏膝下,不知怎么就养成一副天真娇憨的性子,此刻她正眨巴着眼睛望着比她大两三岁的二小姐谢楚楚和江燕,似乎很想凑上前去,又迫于小黎氏的威慑没敢动弹。

看来小黎氏这个样子,并不是被她招惹出来的。

秦苒再次将目光投向小黎氏。

小黎氏十七岁出阁,进府十五年,如今也不过三十有二,人很年轻,模样长得也不差,只是平日里衣裳穿得老气,人也太瘦了些,脸颊上没什么肉,显得面向有些刻薄。

再次看向小黎氏,秦苒发现小黎氏愤怒的目光是冲着杨氏去的,心中不由有些纳罕,杨氏只差没当个透明人,她哪里招惹到小黎氏了?

很快,小黎氏亲自替秦苒解了惑。

小黎氏瞪眼望着杨氏,质问道:“杨氏,谢服要纳良妾的事是怎么回事?”

……来了!!!

秦苒羽睫颤动,悄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杨氏怔了下,很快又恢复原样,声音听着死气沉沉,“我事先并不知情。”

小黎氏怒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有你这么做人正妻的吗?”

杨氏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小黎氏哼笑:“你们夫妇两个平日闷声不响,如今倒是能耐了,谢服连纳良妾这种事都敢朝公爷张口,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杨氏依旧保持沉默。

小黎氏:“……”

面对杨氏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屁来的性子,饶是小黎氏这样的人物,也觉得斥责她的自己很是可笑。

小黎氏气劲一松,无力挥帕道:“罢罢罢,你去账上支五百两,给谢服纳妾用。”

要不是谢庭开了金口,这银两她是绝不会给的!如是想着,小黎氏脸上表情一阵扭曲,肉疼得厉害。

秦苒也看出来了,她之所以那么生气,纯属心疼银两,和谢服要纳良妾之事干系不大。

话说到这里,杨氏就该告退了,可这回杨氏却并未动弹。

她语气平平道:“好叫夫人知道,那银两不能由我去拿,但凡经了我的手,不论是什么物件,大爷必然是要嫌弃的。”

小黎氏:“……”

其他人:“……”

夫妻做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缓过神来的秦苒,听不下去,“大嫂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是府里明媒正娶的大奶奶,便是日后良妾进门,也越不过你去,何必这样说话?”

听她这么说,小黎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抽,以为秦苒在为难杨氏,竟一反常态、犹犹疑疑地维护起杨氏来。

小黎氏神色古怪,“也不是她非要这么说……她说的这些吧……其实都是实话!这事儿府里人都知道,你竟不知?”

对于秦苒来说,知不知情并不重要,她只是找个由头开口罢了。

小黎氏看不明白,还在两眼疑惑地扫视着在场众人,见大家的神色多少都有些古怪,就知道她们都是知道这事儿的。

唯有秦苒轻蹙眉头,一脸凝重。

她这个样子小黎氏不久前才见过,就是江氏再提免晨省那日。

她再次拒绝江氏过后,眼一晃就看到了秦苒出现这种脸色,在那之后,她就被秦苒用信手拈来的一堆大道理说教得哑口无言。

“!”

纳、纳个妾而已,没那么严重吧?

小黎氏感觉自己的头皮有点紧。

秦苒进门这么久,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她那么能讲大道理,世家女都这么可怕么!

比起讲大道理的秦苒,小黎氏宁愿她像谢朝刚走时那样下她脸面,虽然两次她都惨败而回,但最起码前一回她的耳朵没有遭受那么大的折磨!

秦苒不知道小黎氏心里在想些什么,发现小黎氏突然开始紧张甚至还有些诧异,只是她并未在意,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到了谢服纳妾这件事上。

“当真如此!”

秦苒正色道:“夫妻相处,不说凤协鸾和,也该相敬如宾才是正理,大伯何故如此?”

杨氏依旧闭口不言。

众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依稀记得自杨氏进门起,就不招谢服待见。

许是因为杨氏长得不够俊俏吧?

小黎氏趁饮茶之际,用杯盖遮挡眼神,瞅了杨氏一眼,便如是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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