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二睡得好好的，听力倒是非常敏锐。

他听到某个女人哄老太婆的话，嗤笑：呵，愚蠢的人类。

玄一抬脚就踹了弟弟一脚。

“那是娘亲和外曾祖母，怎么能骂？”

孙女没死，还多了两个小曾外孙和一个曾外孙女，老天太甭提多高兴。

她没擅自做决定，而是跟孙女先商量一下：“我叫你爷他们过来了？”

“全凭阿婆做主。”

小孙女就是会说话。

姜老太太对失而复得的孙女，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冲着树林里扬声喊道：“你们都过来。”

姜家人听到姜老太太的声音，从不远处走过来，他们看到站在姜老太太身边的小姑娘，吓得脸色都变了。姜贤禹和姜贤雷异口同声的大喊。

“鬼啊！”

姜老太太破口大骂：“你们两个鬼叫什么？再叫就自己滚回去。”

姜老太太威慑力相当强悍。

话落，惨叫声戛然而止。

姜枳菱发现人群里有个身材高大，五官隽秀的汉子正双目通红地看着他。她分析这可能是她爹，姜廷舟。

“娘，枳娘。”

姜廷舟想问，又什么都没问。喊完就默不作声地走过来，看到老娘和枳娘怀里的孩子们，傻乎乎地问看看着她俩。

姜老太太虎着脸说：“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衣服脱下来给几个小崽子包上。”

姜廷舟听话地进了树林子，等一会儿再出去回来，拿着一件里面穿的衣服。那是纯棉布料，洗过几水，适合小孩儿穿。姜枳菱发现姜廷舟还挺细心的。

姜老太太把渊二塞到姜廷舟怀里，沉声说：“抱着。”

睡的好好的渊二，发现自己落在一个硬邦邦又十分僵硬的怀抱里，小脚丫子用力踹了好几脚，差点把自己踹翻了。姜廷舟手忙脚乱才把孩子给抱住，抬头就遭到老娘一个白眼。

姜廷舟偷偷看女儿，发现女儿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姜老太太故意等其他人都冷静下来，才大声说：“不用看了，这就是枳娘。枳娘没死，遇见了老神仙，老神仙察觉到枳娘还有一口气，就把枳娘救了出来。这三个孩子就是枳娘生的，他让枳娘一个人从山里回去，枳娘没来过山里，迷路了。要不是咱们发现的晚了，现在才照过来，枳娘还不知道要在山里吃多少苦。”

这话说完，其他人都震惊地看着枳娘。

姜贤雷也不害怕了，凑过来好奇地问：“枳娘，老神仙长什么样？”

姜枳菱说：“老神仙满头白发，眉毛很长，胡子到这里。登云驾雾，能御剑，他一抬手，就把我从江里捞出来，送到推到了岸边。”

“老神仙没给你留下点秘籍吗？”

姜枳菱摇头：“老神仙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救下四条命刚好可以得道飞升。他还说，是因为算到了，才会来救我的。”

“还能算啊？真厉害！老神仙怎么就不收你为徒呢？”

姜老太太走过来，一脚踹在姜贤雷屁股上，骂道：“人家飞升成仙了，收徒也下不来。这点破事儿都想不明白，还读什么书？你明天就给我回来种田。”

姜贤雷跳起来就问：“阿婆，真的吗？我真的不用读书了吗？”

姜老太太：“……”

姜枳菱：“……”

其他人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哦，还除了一个人——姜贤禹。

天色不早了，一家人不可能在山上过夜。

姜老太太把怀里的大曾外孙给了姜贤禹，“抱好了！”

姜贤禹抱着小软团子，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姜老太太转身就把瑶瑶接了过来，看到姜老太太眼底的精光，姜枳菱有种自己要失宠的感觉。

姜廷舟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不老实的小外孙，紧跟在老娘身后，还用余光看着女儿，准备随时搭一把手。

他在家里排老二，家里只有两个孩子。

别看枳娘是女孩儿，可枳娘是他们夫妻俩的命根子。枳娘到了八岁，他们才生下四郎贤璟。

下坡的时候，姜枳菱脚上穿的鞋底子有点软，上山的时候只为了活着注意力不在这上面。现在才发现，脚很疼。她差点从石头上滚下去。

“小心。”

姜廷舟伸手拉住女儿，沉默的汉子看到女儿站稳又把手松开，抱着小外孙跟在女儿身边继续往下走。

姜枳菱的内心就十分复杂。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从山上下来。

江水此时很平静，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姜枳菱由家里人护着上了船，姜家的男人撑船往回走。明明是在简陋的小木船上，姜枳菱却感觉很踏实。她很饿，身上没什么力气，但是更困。

赵氏一夜未睡，听到动静立刻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浩浩荡荡的人朝着家门口走来。赵氏一眼就看到被家里男人抱在怀里的女人。

那身影……

她捂住嘴，眼底全是水雾。

姜老太太也看到了赵氏，但是没看到另外两个儿媳妇，冷哼一声，说：“站在这儿干什么？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今儿晚上枳娘住在我这屋。”

她屋里的床很大，当初结婚的时候，她爹花了大价钱买的嫁妆。

姜廷舟也不可能让女儿回到她自己的家里去住，直接把人送到老娘屋里，连带着三个孩子也放在这屋，姜家的人才陆陆续续都出去。

赵氏等着男人回来，急切地问：“枳娘，枳娘她怎么回事？”

“枳娘没死。”

姜廷舟跑了一天又一晚上，早就累了。说完这句话，躺在床上秒睡。

赵氏谁不着，她从听到姜廷舟亲口承认女儿没死开始，就恨不得冲到婆婆屋子里问个清楚。可是赵氏不敢，她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

等着天亮。

天灰蒙蒙的。

赵氏穿好衣服从房间出来准备早饭，两个嫂子和两个侄媳妇也都起来了。家里人多，做饭也是个辛苦的活计。人多分工明确，做早饭并不是很累。

早饭熟了。家里的爷们儿还都没起来。

赵氏频频朝着老太太屋里看去，其他人也好奇，但是这会儿谁都心里跟猫爪的似得，都没胆子去挑战老太太的底线。

终于，老太太屋里的门开了。

姜老太太到了厨房，拿了几个鸡蛋，一口气都打在烧了热水的锅里。其他几个媳妇和孙媳妇都看馋了，各个等着等下好吃鸡蛋。

荷包鸡蛋速度也挺快。

姜老太太看都不看欲言又止的二儿媳妇，把鸡蛋撑起来，“回屋里叫爷们儿起来吃饭。”

话落，姜老太太端着鸡蛋进了屋，还打开柜子往里面放了点糖。

“枳娘，快趁热乎把鸡蛋给吃了。你现在还在月子里，身体可要养好了。这几天你在外面，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要是烙下病根，后半辈子可咋办啊。”

姜枳菱一点都不觉得姜老太太的碎碎念很烦人。

她反而鼻子一酸，莫名想哭。

上辈子，她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可那些美食根本比不上眼前这碗荷包蛋。

“阿婆，你也吃。”姜枳菱拿着鸡蛋喂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故意沉着脸说：“阿婆吃过的鸡蛋多了，这是专门给你做的。你快点吃，不然就凉了。月子里不能吃凉的东西。”

家里人多，可也不富裕。

鸡蛋都是用来卖钱的。

她怎么能不知道老太太是疼自己。

“阿婆，以后我让你吃上大鱼大肉，鸡蛋吃到吐。”姜枳菱说完，才含着泪咬下鸡蛋。

姜老太太爽朗的大笑：“那阿婆就等着了！阿婆可从没吃鸡蛋吃到吐过。”

“会的。”

姜枳菱噗嗤一下也笑了。

三个小家伙还在睡，姜枳菱给孩子们换了尿布，听到姜家人吃饭的时候在说话，说话的就只有那么几个。

“都吃完了？”姜老太太一开口于，赵氏立刻看向她。

其他人也把筷子放下，汪氏可是偷偷的往里屋看了好几眼，要不是老太太在这儿坐镇，她恐怕要进去看看。她瞅着二弟妹赵氏，唇角掀起嘲讽的弧度。

赵氏就是个怂包，连自己女儿都不敢去看。

姜老太太说：“咱们枳娘命不该绝，有老神仙算到她命里有这一劫，特意赶来救她。还让枳娘平安生下肚子里的三个孩子。老神仙因为救下枳娘，得到了功德，才得道飞升。他没能抽出时间把枳娘送走，让枳娘在山里呆了好几天。”

“老神仙长啥样啊？”汪氏好奇地问。

姜老太太狠狠瞪她一眼，让她闭嘴，又说：“铁蛋已经没了，这几个孩子是遗腹子，咱们这些人就是他们娘仨的后盾。不过养孩子也不是什么轻松事儿，我和你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以后就跟着二郎一家，顺便养着枳娘。”

姜大伯拍了拍烟斗，说：“娘，你和爹这是几个意思？”

“咱们家猪肉摊，传长子。按理说，你们也应该养我和你爹的老。可是我放心不下枳娘决定跟着二郎过，今儿就去交里正来，咱们把家给分了。”

姜家人早就想分家了。

再这样住下去，重孙子出生后都没地方住。

但这话说也不敢说。

汪氏是极高兴的。

“娘，咱们真分家啊？”

姜老太太没好气说：“你觉得我会开玩笑？”

“我就是意外。”汪氏还以为等她死这个家都分不了呢。

还真是意外之喜。

屋子里，姜枳菱也是一愣，她知道阿婆对她好，可没想到阿婆会对她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