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学后是秦兰来接的，江皎一路上小嘴叭叭叭就没停过。

主要是在讲她站在高高的讲台上，振臂一呼，一呼百应的故事。

说到激动的地方，她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是会发光：“我最后还带领同学们喊了口号，妈妈想知道是什么吗？”

秦兰习惯性配合她：“是什么？”

江皎停下脚步摆出一个pose，左手握拳伸出一根食指，然后左胳膊高高举起，气沉丹田：

“梨梨天下第一！”

“梨梨——”

瞬间周围人都看了过来，旁边慢吞吞挪动的黑色汽车里传来响亮的回应：“宇宙无敌！”

透过车窗，秦兰认出来后座同样满脸亢奋的小孩，是江皎同班同学。

秦兰：……

迎上对方家长一言难尽的复杂目光，秦兰假装看不懂，保持微笑跟人打完招呼，然后拉着自家崽崽就是百米冲刺。

失误了，不该因为怕堵车就让司机在路口等的。

江皎气喘吁吁，但心中火热的情感不灭，平复好呼吸后故态重萌：“妈妈，我还没讲完呢。”

秦兰“……好，你继续。”

车窗关得死死的，隔音效果很好，不会轻易社死。

“我走下讲台的时候，同学们都给我鼓掌啦！还有好几个同学说，他们回家就让爸爸妈妈带他们去买梨，以后家里的果盘都必须有梨！”

秦兰听着，拢了拢女儿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弄散的头发。

皎皎最爱的水果就是梨了，怎么吃都喜欢。

在皎皎很小很小的时候，有天阿姨煮了一碗银耳雪梨汤，自己用勺子沾了点让她舔，小家伙特别喜欢，她就逗着皎皎说喊妈妈就给喝。

那天皎皎学会了“妈妈”和“喜欢”两个词，偶尔还能连成含糊的“喜欢妈妈”，把老江同志羡慕的要死。

皎皎第一次知道梨花落了会结出青色的果子，果子慢慢长大就成了她最喜欢吃的甜润多汁的梨时，整个人是震惊的，天真地问妈妈：“梨花会落？”

“当然啦，花落了才会结果呀。”那天她耐心解释了好久，但是皎皎好像不能接受梨花和梨是同一棵树上的产物，脑袋埋在她怀里自闭了好久。

趴在她怀里哭着说不要梨花枯萎，后来又红着眼睛说有梨吃的话暂时不要花也行。

那个稚气的小团子一晃就能跑会跳了，再一晃就上幼儿园了，不知不觉幼儿园都快毕业了。

“妈妈……”

江皎委屈巴巴地喊她，小嘴嘟起十分不满：“我说话时你走神，还扯痛了我的头发。”

走神太久，没注意到手还放在女儿头发上，秦兰帮她揉了揉：“抱歉。”

“哼。”

江皎别过脸去。

秦兰哄她：“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小脑袋轻轻动了动，但还是没转过来。

秦兰笑了笑，思索片刻后慢慢开口：“从前有个叫孔融的孩子，他有好几个哥哥和弟弟。有一天妈妈端来一盘梨给他们吃，孔融不挑好的，也不拣大的，他……”

“孔融让梨的故事，我四岁就知道了。”江皎转过头来，眼睛里委屈更甚，“你讲这个故事，是不是想给我生个弟弟？”

秦兰：“？”

什么弟弟？

家喻户晓的启蒙小故事，也不知道怎么戳中她家崽崽敏感又脆弱的心灵了，面对奇奇怪怪的走向，秦兰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随口笑道：“那要看你乖不乖了。”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钟。

秦兰开始感觉不太自在，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解释，江皎忽然开口问，换了个角度做杠精，“为什么要把最好的都让出去，我不配得到最好的吗？”

秦兰陷入沉默，然后果断转移话题：“这个故事不好，我们换一个。”

江皎小嘴一撅，不依不饶：“换你从十个垃圾桶里选中我的故事吗？”

秦兰：………

这个崽崽不能要了，扔了吧。

她只不过是说了每个家长都会说的玩笑话，又不是真不疼女儿，记那么认真干嘛。

江家的别墅并不大，地上三层地下一层，楼顶有个小阁楼，楼下有个面积不算大的小庭院，虽然算不上多豪华，但一家三口加个阿姨住还是绰绰有余的。

江皎的房间在二楼次卧，看完一个半小时的动画片后她趴在床上戳床头边的羽毛台灯。

羽毛软软的，按下开关能发出两种光，一种是比较亮的冷光，一种是比较柔和的暖光。

今天的动画片好精彩，江皎看完后在脑海里回放了好几遍，抓耳挠腮想着后续，怎么都睡不着。

或许可以和爸爸妈妈商量一下，今晚多看半个小时？

反正明天是周末，又不用早起去幼儿园。

计划通！

江皎皎穿上拖鞋哒哒哒往外走。

另一边的主卧里，秦兰正在一边擦身体乳，一边和江鸿志讨论女儿的教育问题。

“你觉不觉得有时候皎皎的想法，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江鸿志刚洗完澡换了身睡衣，听到秦兰的话后笑了：“是不一样，皎皎比别的孩子聪明。”

秦兰斜他一眼：“是她的思维，比别的小朋友要更加发散更加跳跃。”

一般人的思维是ABCD，皎皎的是ABαβ。

比如你给她讲种子埋进泥土里会慢慢发芽，别的小孩子会脑补出嫩芽，而江皎却能脑补出蝴蝶在花间飞舞，甚至还会问你被蜜蜂蛰了和打针哪个更疼。

就像今天，她只是讲了个兄友弟恭礼貌谦让的小故事，江皎已经过度到二胎失宠争家产一条龙了。

“孔融让梨的故事流传了上千年，哪个小朋友能从孔融的背景板兄弟想到二胎？她实在是太能胡思乱想了。”秦兰忍不住吐槽，她今天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小公主哄好，养孩子真的比打仗都累。

“小孩子思维活跃点是好事。”江鸿志朝梳妆台走了几步，笑着把老婆搂进怀里，“既然说到二胎了，不如做点怀宝宝该干的事？”

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适合做点少儿不宜的事。

抱着老婆丢到床上，背对着门的老江同志没发现卧室门偷偷开了一条缝，在他抱起老婆时又悄悄关上了。

美好的周末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每次回老家时，总有亲戚喜欢逗江皎，说她爸爸妈妈现在发达了，以后肯定会再给她生个弟弟继承家产，到时候就没人管她了。

每次爸爸妈妈都会说：我们家有皎皎就够了，你们别瞎说，皎皎很聪明她听得懂。

爸妈的宠爱就是江皎任性的底气，可是现在他们却嫌弃自己，还准备要新的宝宝了。

好烦好烦好烦！

江皎又拿出了她的玩偶猪，想了想换成了另一只玩偶兔子。

羊毛不能逮着一只薅，玩偶也不能逮着一只欺负。

“讨厌讨厌讨厌！”

密密麻麻的拳头落在兔子玩偶身上，打累了又去扯兔子的粉色长耳朵。

叱咤幼儿园将近三年，江皎见过好几个小朋友忽然有了弟弟妹妹，他们最后都会哭哭啼啼的抱怨：有了弟弟妹妹后爸妈不爱他们了。

好吃好喝好玩的都要让给更小的孩子，爸爸妈妈的注意力都给更小的孩子，老孩子还会被说不懂事。

江皎安慰过好几个这样的小朋友，现在要轮到自己了。

好难过，好想流泪到天明。

可是那样的话会有黑眼圈，会很丑。

江皎抿着嘴巴，闷声闷气把脸埋进枕头里。转念又一想，要是有了黑眼圈，爸爸妈妈会不会有一点点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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