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

啊呸。

程茉磨牙，自己刚才一定是眼花了，才会觉得那双眼睛很温柔。

因为就在上一秒，她被全副武装的ALL—black黑口罩男生毫不留情地从怀里推了出去，跌跌撞撞了好几下才站稳。

察觉到黑口罩长久向自己身上投来的视线，程茉犹豫地看回去。

他是在等自己道歉吗？

行吧。

程茉微垂着头说：“不好意思啊。”

毕竟是她没看路撞了上去。

黑口罩单手插兜，眉骨高挺，眼皮微抬，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上下扫视着她。

程茉捉摸不透黑口罩的意思，也回看着他。

对峙中，忽然瞥见他抬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冷白色的指尖轻点两下。

指向了——

程茉怀里抱着的气球。

什么意思？

难道他也看上了这个气球。

要和她争夺这个气球的所有权？

程茉本能地把气球藏到身后：“撞到你真的很抱歉，但是气球是我先拿到的。”

道歉可以，气球不可能！

程茉刚说完话，就注意到黑口罩半垂眼皮，喉结一滚，低低地嗤了一声。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茉茉！”宋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呢！”程茉转过身，举起一只手招了招。

宋冉看到程茉献宝一样地捧着气球，正要说话，突然瞪大了眼睛，鼓了两下嘴笑出声。

宋冉：“什么时候找的兼职啊，偷偷发财也不告诉我？”

程茉：“啊？”

宋冉轻抬手臂捏走程茉怀里夹着的小卡片，笑嘻嘻地打趣：“还是这种业务，不给封口费说不过去了啊！”

程茉怔楞地看着宋冉从自己身上拿下的荧光粉小卡片。

上面印刷的硕大的黑字“成人体验馆——为单身寂寞的你带来飞一般的刺激与体验”和超妩媚的清凉美女，都表明了这个卡片的功能指向。

“啊！”程茉脸爆红地低叫了一声，“这什么玩意儿？”

估计是刚才气球大战时从某位不知名人士身上飞到她身上的。

这两天也太刺激了，又是传单又是小卡片的，她不会已经被打击黄赌毒的盯上了吧……

程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黑口罩可能也是想提醒自己这个小卡片。

她却想当然地以为他想抢气球。

她窘窘地回头去找黑口罩的身影。

黑口罩却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宋冉也跟着她回头：“找什么呢你？”

程茉摇头：“算了，没什么。”

她收回思绪，当务之急……

程茉看向自己手里的宝贝气球——就像SSR、UR卡片一样能够引起全场小孩轰动的神秘气球，重新露出了一个小得意的笑容。

程茉重振旗鼓地拉着宋冉沿着中心广场走，一路上都是抱着气球的人。

宋冉问：“你又在找什么？”

程茉：“找个小孩。诶！就在那边。”

在宋冉的注视下，程茉蹬蹬蹬地快跑过去。

又在靠近小孩的时候又放慢了脚步。

她装作闲庭信步地路过，矫揉造作地捧着她的气球，用非常浮夸的声音说道：“天呐！为什么我的气球颜色和别人不一样诶！”

宋冉：……就，非要这么做作吗？

抱着四五个同色气球的七岁小孩顺着程茉的声音看去，惊讶地放掉了自己手中的气球。

其他小孩立马哄上来，像看新大陆一样围着程茉和她手里的气球。

“哇！这个气球是深色的。”

“超级大奖就在这里面！”

在一道道艳羡的视线下，程茉得意地在七岁小屁孩面前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球，就像小孩之前在魔术台上对自己做的一样。

在魔术场上一败涂地的程茉，狠狠地扬眉吐气了。

“啪、啪……”

耳边响起接连不断的气球爆破声。

商场的奖券塞在了气球里面，需要弄破气球才能取出来。

宋冉张望着周围人扎气球的动作，说：“要不然我去借个牙签吧。”

转头就看到程茉干脆利落地把气球放到地上，轻松一脚，气球破了。

宋冉：当我没说。

在众小孩的围观下，程茉拨开气球的深紫色碎片，虔诚地拿起了那张具有神秘力量的奖券。

“方特门票！！！”有小孩为了看清奖券上的字，眼睛都快贴到奖券上了。

“而且还是四张。”一个小孩叫的快要破音，眼里的羡慕挡都挡不住。

“妈妈我也想要方特的门票。”

在这一声声羡慕的语句中。

直到走到兑奖台之前，程茉嘴角都是扬得快上天的。

兑奖台前。

“什么意思？能不能再说一遍？”程茉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麻烦您看下奖券背后，我们超级大奖是需要回答出正确答案才能兑换的。”工作人员保持得体的笑容，语气温柔地介绍道。

程茉一头雾水地翻到奖券背面。

“有一组三……三元正整数组（a,b,p），满足p是素数……素数是什么？”

“且a的p……p次方=b!＋p，请问有多少组数满足这个要求。”程茉磕磕巴巴地把这道题念完了，和面带微笑的工作人员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

一道数学题

竟然是一道数学题？！！！

程茉和宋冉两个学渣面面相觑。

“为什么是数学题？”程茉还是不敢相信。

“不能是数学题吗？”工作人员面上笑着，心里面也在流汗。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奖项设置方式的时候，也怔住了。

她只是一个临时工，这个主管不光是劳务费扣扣搜搜，非要让她因为他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打个折，连大奖也是故意设计成正常人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我……我真的得回答这个问题吗？”程茉不死心地再次确认。

旁边有人好奇地凑过来看这道题目。

有个稍微有些了解路人说一句：“这看上去是奥赛题啊！”

程茉倒吸一口凉气：奥赛题，救命，普通数学题她都不一定能做出来，还奥赛。

工作人员似乎是也觉得过分，礼貌地提醒：“实在有难度的话，也可以场外求助！”

程茉“唰”地看向宋冉。

宋冉呢，则看向脚底板，嘴里念念有词：茉茉，不是我不帮你，你上次数学考试还比我高十分呢，做数学题……在我这属于超能力了。

工作人员笑着说：“答题时间是十分钟，您可以充分思考。”

宋冉在旁边出主意：“要不然随便蒙一个算了。”

程茉指尖抵着额头：“呃……我想一下啊。”

宋冉有些吃惊：“难道你还真会做啊？”

程茉：“我是在想，蒙哪个数字比较吉利。”

宋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五……”主持人开始倒计时。

这个时候，从旁边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衣，头顶扣着一个鸭舌帽的男生。

嗯，还带着黑口罩。

“四”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捏在程茉手中的题。

“三”

程茉的心突突地跳着。

“二”

程茉在心里面开始最后一轮点兵点将，刚点到一半。

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两组。”

“一”

程茉完全看不出心虚地喊出：“两组。”

工作人员翻了一下答案卡。

程茉提着心观察工作人员的表情，心跳的有些慌。

周围人也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工作人员露出笑容：“恭喜您，回答正确，这边登记一下领取奖品。”

竟然答对了！

程茉的一颗心还在七上八下地跳。

“我去，也太牛了吧。”

“奥赛题都能答对。”

“那个黑衣服小哥哥好帅啊。”

听到路人讨论的话，她下意识地扭头找刚刚提供答案的好心人，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和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是之前气球雨时撞到的那个男生。

她跟工作人员说了一声，朝着黑口罩追过去。

“谢谢你啊！”程茉微喘着气跑到男生面前。

黑口罩手长脚长，肩宽腰窄，虽然穿着黑色宽松工装裤，但也能够看出他腿的细长。

程茉视线上移。

纯黑鸭舌帽压住黑口罩的眉骨，眼尾桀骜地斜飞。

戴着口罩也遮不住他硬朗利落的轮廓。

似是嫌程茉挡在他面前的时间太久，他眉毛微动，发出了一声模糊又低沉的单音节：“嗯？”

程茉指了指领奖台说：“奖品我们一人一半吧。如果不是你，我估计也拿不到。”

黑口罩还没有开口。

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刚才的工作人员一脸抱歉地和另外四个穿着制服的人走到程茉面前。

其中，走在最前面圆脑袋男人问：“就是你们中了大奖？”

程茉点了点头。

圆脑袋说：“我是这个商场活动运营部的主管，刚刚这个工作人员是临时工，不清楚规则哈，这个大奖呢，是需要解答出具体过程才能带走的。”

被批评的工作人员在一旁不敢吭声。

“解题过程？”程茉重复了一遍圆脑袋的话。

“对……”圆脑袋压根没打算把这个大奖发出去，部门经费有限，又想要活动亮眼，底下人提了这么个主意，他一拍脑袋就同意了。还特意选了一道难题，谁能想到竟然被人答出来了。

不过经人提醒，圆脑袋意识到，确实，对方很有可能甚至只有可能是蒙对的。

所以才有了要解题过程这一出。

“为什么要解题过程？哪个商场活动会是这样的？”面前乖巧的小女生语气一变，让圆脑袋一时间愣在原地。

圆脑袋旁边的工作人员开口了：“是这样的，女士，我们的活动是需要您准确解答出题目才能够带走终极大奖，这个解答是包括答题过程的。”

程茉的大奖奖券还攥在手心里，她拿起来仔细到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一遍题目：“请问哪里说要答题过程了，问的不就是有几组吗？”

她也不是非要这个大奖，而是纯粹觉得这个所谓的主管非常无赖。越是这样，她就偏偏非要不可。

宋冉帮腔：“对啊，没有人规定需要讲解过程吧，你们商场活动细则里面也没有提到，为什么突然要求讲解过程？”

主管继续笑着：“给出正确答案，但是正确答案不止是最终的一个数字，还需要整个的过程。”

程茉拧着眉毛思考了一会儿，“不然打市场管理局电话吧，他们认可你们这种处理方式，那我也认可。”

听到小姑娘要打电话，主管脸色都变了。

用眼神示意下面人。

于是跟在主管身后那群人乱嗡嗡地开始了。

“法制社会，不要闹得那么难看。”

“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这么不讲理，穷到这个地步了，偷着抢着都要吗？”

“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难听，而他们好像仗着自己人数多、声音大，就很理直气壮一样压着程茉说。

宋冉被说得有些胆怯，拉着程茉的袖子。

程茉挡到宋冉前面，挺直了背：“怎么，什么时候这个世界声音大就有理了。规则要清楚，一开始做活动只说抢奖券兑奖，拿到奖券了说要答题，答完题了还要解题过程，这是搞活动啊还是剥洋葱，一层又一层的，你们商场还兼职开数学辅导班是吧？”

听到这边的吵闹，有些人循着声音围了过来。

主管被说的挂不住脸，但是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两方就这么对峙着。

原本在中心之外的黑口罩偏头看了一眼程茉。

女生腰背很直，又很薄，弱到不禁风，又像能抵挡无数恶意。

粉白的小脸，尖尖的下巴，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一片阴影，却挡不住她眼睛中蓬勃的、坚定的光。

可好像也没看上去的那样坚定。

小姑娘握成拳头的手藏在衣袖里，轻轻发抖。

她也不是不害怕，不胆怯。

她满脸通红，睫毛颤抖，但是一点都不退让，不屈服。

黑口罩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转了个弯。

他散漫恣意地走到主管面前，居高临下地淡声反问：“解题过程，说了你懂？”

说是这么说的，他长腿一跨，抬笔在旁边的宣传白板唰唰写字。

【由勒让德公式可知……

又由升幂定理可知……】

黑口罩不停地写着，但程茉敢相信，全场没有一个人能看懂他在写什么。

一个又一个天文一样的公式在白板上出现。

【综上只有（2，2，2）或者（3，4，3）两种解】

“哒”的一声，修长的手指一推，黑色油漆笔的笔盖轻松扣住。

黑口罩淡淡放下笔，眼神穿过人群，和嘴巴张成O型的主管对视在一起。

周遭一片寂静。

许久，不知是谁先轻轻动了一下，紧接着，浪潮一样的掌声响起。

尤其是那个指出这是“奥数题”的人，喊道：“哥们，太牛了！”

“这水平，赶上国家队了。”

“我能说我连写的什么公式都没看懂吗？”

“握爪，我连什么题目都没看懂”

……

“好帅啊呜呜我又恋爱了！”

女孩的男朋友撇着嘴：“捂成这样了很能看出来帅？”

“不用看，每一根头发丝都显着帅气。”

“人家戴着帽子，你是怎么能看到头发丝的，透视眼啊你这。”

女生一招制敌：“你再不闭嘴，明天就会有人问你为什么单身……”

话题因为一对小情侣扭向越来越歪的地方，周围一片轻松的气氛。

只有那个主管，在陈琛的目光下灰溜溜移开视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天呐，我现在脑海里还在循环他那句话，他的那句话……啊啊啊就啊啊啊啊，你会吗茉茉，天啦，好有魅力，我的少女心噗噗噗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宋冉还保持着震惊的迷妹状态。

“哪句？”程茉问。

“那句，就是那句啊，就那句，那句啊！”宋冉激动地晃着手，语无伦次。

“……”原来激动真的会让人丧失沟通能力。

但程茉大概知道宋冉说的是哪句。

应该，就是那句了。

明亮的商场灯打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

“喂，讲着玩的，就算没这个，奖品还是人姑娘的，懂？”男生揣着兜，抬着下巴，声音懒洋洋的。

程茉想起少年讲话时倦懒恣肆的模样，偏头看向夜空里流动的风。

“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大神，太牛了，好想转学过去啊啊啊。”没过两秒，宋冉又叫了起来，“我靠！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借过兄！”

“什么借过？”程茉回神。

“就那个啊，美女因为要他联系方式跟男朋友吵架，他说，借过那个！”

程茉“噢”地点了点头，她想起来了。

“这解题速度，咱们理科尖子班第一名都不知道能比过吗。估计是实验的，听说那边有专门搞竞赛的大佬。”宋冉自顾自地说着。

“不知道诶。”程茉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两张门票分给了宋冉一张，“到时候一起去玩啊。”

宋冉接过来：“你说，我们到时候会不会再碰到那个大神啊？”

奖品是四张票，程茉拿了两张票，另外两张直接塞给了男生。

听到宋冉的话，程茉也想了一下。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茫茫人海中，就算在一个城市，也很难再遇见吧。

“不太可能吧，那个园区一天人流量几万人，不会那么巧，而且……”兴奋了一天，程茉的语气中带了点疲倦，“就算见了，肯定也认不出来。”

不过她们都不知道，幸好黑口罩今天穿的是宽松工装裤，不然某人可以凭借一个部位轻松地认出他。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没错。

认屁股，她是专业的。（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