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饭，将顾以浓所做的全都吃光了，就连装南瓜饼的盘子底下的油，都被用面疙瘩汤涮了喝了，可以说是真正的做到了“光盘”，

不仅是顾以浓，几个孩子也是吃得肚子冒尖，吃得可饱了。

顾以浓将碗筷收到厨房去洗，一旁的顾红芬急忙站起来帮忙——别看她人小，可是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在这个村里已经会一些洗洗涮涮的事情了，是家里的一个小劳动力了。

因此顾以浓倒也没拦着她，在她和顾以书的帮助下将碗筷洗干净，全部收好放在柜子里。

顾红芬吃完饭也没有立刻回家去，又在顾以浓家里又玩了一会儿，只是在被顾以浓拉着认了几个字之后，就苦着脸忙不迭的跑了。

以浓姐太可怕了！竟然拉着她读书写字！

顾以浓见她逃也似的样子，有些好笑：不过是认几个字而已，怎么搞得跟如临大敌似的？

再低头看家里的四个小崽子，他们倒是没有像顾红芬那样直接跑，只是表现也是各异。

老二顾以书抓手挠腮的，就跟椅子上有针似的，教的字教一遍忘一遍，教了老多遍了，还是只会那么几个；老三顾以筝倒是好些，她本身性子就安静，只是那双如水晶葡萄的大眼睛盯着人的时候，看得人心里都要化了，让人不忍苛责她。

四个小崽子里最坐得住的，竟然是老四顾以棋，而且聪明得不行，顾以浓教过一遍的字，他立刻就全学会了，顾以浓怀疑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测试了几遍之后确定了这一点。

至于老五顾以画，那和他们二哥差不多，坐在凳子上那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心思显然不在书本上。

顾以浓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把她的注意力找回来，道：“好好学习，认完这几个字才能玩……小书你也是。”

纸笔是她在家里找到的，还有书本，都是原身父母留下来的，刚好可以拿来教四个孩子认字，尤其是顾以书，都八岁了，也该读书上学了。

虽说现在情况特殊，已经没有高考了，因而许多人都觉得读书没用，但是顾以浓却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暂时的，别人家的孩子她管不了，但是他们家的四个孩子却是必须得读书认字。

看着皱着眉的顾以书，顾以浓若有所思：“听说隔壁公社还开得有小学，不知道收不收其他公社的学生……”

她不是专业的老师，能教的也很有限，专业的事情，还是得由专业的人来做。

***

顾红芬从顾以浓他们家离开之后，就直接回家了。

家里她爸顾长平不在家，可能是出门溜达了，她妈躲在屋里呜呜呜的哭，一边哭一边嚎，嚎顾长平没良心，嚎自己为顾家生儿育女，其间还夹杂着对四房五个孩子的破口大骂，那声音刺得顾红芬耳朵疼。

“红芬！”二姐顾红霞叫她，等她过来，将一个煮熟的红薯递给她，问：“你之前去哪了？怎么吃饭都不见人？饿了吧？”

顾红芬在顾以浓家里吃得饱饱的，这时候倒是不饿，但是，看到食物就要吃到肚子里，这是她小小年纪的人生经验，不然可能就会没得吃，所以自家二姐给的红薯，她还是接了过来，有一口每一口的咬着。

“爸妈吵架，我才不要待在家里了。”她回答二姐的问题，“我去以浓姐家了，你看我的肚子，我在以浓姐家吃得饱饱的了！肚子鼓鼓的！”

对她来说，肚子能吃得鼓鼓的，那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待遇了，所以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

闻言，顾红霞顿时气愤不已的看着她，质问：“你怎么可以去他们家？”

顾红芬不解：“为什么不可以？”

顾红霞：“他们家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个顾以浓更是奸贼，要不是她，爸妈怎么可能会吵架？爸又怎么可能打吗？所以你怎么能去他们家？”

顾红芬：“爸妈吵架，不是因为妈拿了以浓姐他们家的鸡蛋吗？”

早上上工回来之后，她爸她妈就“要不要还四房鸡蛋”的事情发生了争吵，顾红芬也听了一耳朵，无外乎她爸让她妈去还鸡蛋，她妈不愿意，然后两人又扯七扯八的吵起来。

“要我说，这事就是妈做错了，她拿了以浓姐他们家的鸡蛋，还不想还……这也太过分了！”

顾红霞冲她怒目而视：“你到底是哪家的？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了？”

顾红芬利落的将剩下的红薯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我又没说错，妈这事做得就是不地道啊！外边都这么说了，妈可真坏！”

顾红霞伸手戳着她的脑门，怒骂：“顾红芬，你找死啊？！那可是你亲妈！”

顾红芬冲着自家二姐做了个鬼脸，便飞快的跑了，“我去找芳芳她们玩！”

顾红霞：“……”

————

还鸡蛋这事，也管不得大房愿不愿意，这事当时村里人可都听见的了，要是不还，顾长平这个大队长哪里还能有半点的说服力？

所以，这鸡蛋他们家必须得还。

“五百个鸡蛋啊！”何春花心里哪叫一个呕得慌，心疼得跟滴血一样。

王兰花更是脸色阴沉，也舍不得五百个鸡蛋的钱，道：“那死丫头，和她爸一样不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几个鸡蛋，都舍不得孝顺我这老婆子，也不怕下地狱！”

他们家的鸡蛋可都是要攒着卖钱的，原先攒的早就卖了，现在也只攒了三十多个，现在又去哪里找剩下的四百多个？也只能拿钱来补了。

二十块钱啊，可不是两毛，何春花怎么也不愿意陶这钱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了自家婆婆身上。

“妈，家里鸡蛋不够，只能拿钱补了，你看这钱……”她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家婆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王兰花却装作听不懂，反倒冲着何春花怒目而视，骂道：“也是你这个眼皮子浅的，家里又没有缺你那点吃喝，就盯着人家那点鸡蛋，还连累了我儿子的名声！”

要把吃进去的鸡蛋吐出来，顾奶奶心里怎么可能一点不怄？不过顾长平已经给她说了好歹，为了他们大房的名声，这鸡蛋是不还也得还了。

只是，她老婆子是坚决不愿意拿这钱的。

何春花听说了她话里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憋闷，忍不住道：“那些鸡蛋，您当初也没少吃啊。”

这鸡蛋又不只是她一个人吃了，就他们家母鸡那隔三差五下的一两个的鸡蛋，家里哪里可能一天一个鸡蛋？还不都是从四房拿的？

这事明明婆婆也知道的，现在倒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她身上了。

何春花心里有些不满，“再说了，我哪里有钱啊？家里的钱不都是您收着的吗？”

说到这，她也是满心怨气，家里这死老婆子都半只脚入土了，还死把着家里的财政不放，何春花这个做儿媳妇的要买根针，都得向她要钱，心里早就充满了怨气了。

如今要她拿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王兰花恼羞成怒，怒道：“好啊，听你这话是早对我有所不满了？我辛苦操劳，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一大家子？老大家的，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何春花咬牙，反正咬死了自己没钱。

最后，王兰花没办法，还是出了这钱，心中却给何春花狠狠地记了一笔——她就不信何春花手里没钱，只可恨这也是个内里藏奸的！

王兰花愤恨的走进屋里，她拿出随身带着的钥匙，将紧锁的柜子打开，从最底下拿出一个帕子来。

帕子里包着他们大房的所有积蓄，粗略也有七八百块，可是就是这样，从里边拿二十块钱出来给四房的几个小崽子，也几乎是在滴王兰花的血。

“和他们爹一个死样子，都是生来讨债的……”

王兰花嘴里咒骂着，说着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完全忘了自己咒骂的是自己的亲孙女孙子。

最后她拿出二十块钱来，交给何春花，十分心疼的道：“不过就半年的时间，怎么就有五百多个鸡蛋了？”

吃的时候吃得开心，可是现在要吐出来，简直要了他们的命一样。那是五百个鸡蛋啊，可不是五十个。

何春花道：“也不知道四房那几个小崽子怎么养的鸡，家家都是两只母鸡，偏偏就他家的鸡，每天最少也是两个鸡蛋，偶尔还有四个鸡蛋。”

不然只是半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有五百鸡蛋这个数？只是之前拿鸡蛋的时候有多得意，多快乐，现在还的时候就有多心痛。

何春花给钱的时候，那真的是心如刀绞，钱攥在手里完全不愿意放手。

顾以浓可不管她情愿不情愿，到手的好处，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况且这本来就是大房欠他们四房的，她拿回来那是理所应当的。

“呼……”

有这二十块钱，家里的小金库又鼓了一点，虽说只是杯水车薪，但是总比没有的好。

顾以浓清点完这二十块，抬头就见何春花还站在那里，忍不住惊愕道：“大伯母，您怎么还在这啊？”

何春花：“……”

顾以浓笑眯眯的道：“以后大伯母您家要是再缺鸡蛋，还是可以到我家来买的，看在亲戚的份上，我可以算您四分钱一个，这可是友情价哦！”

何春花没听说过友情价，但是却也听懂了顾以浓的意思，当即被气得一个仰倒，“死丫头，我倒是看你能得意多久！迟早有你求到我们家头上的时候！”

顾以浓将二十块钱揣好，笑道：“您放心吧，我会努力不让我家沦落到求到你们家头上的时候！”

她保证，绝对不可能有那一天的。

何春花愤愤的从四房出来，她抬头看着顾以浓他们家的青砖瓦房，心里又是一阵心痛。

“这么好的房子，怎么就便宜了四房这五个兔崽子！”

他们大方都没住上这么好的房子了，要是这房子是他们大房的，那他们家以材找媳妇那就简单多了。

何春花的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着。

“五个兔崽子，哪里配住这么好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