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陆降，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陆降：“？”

绒绒松开手，感觉自己脑袋懵懵的：“我刚才听见屋里那个人说话了。”

“人？那算是人吗。”陆降的眼光在少女受惊的神情上轻轻掠过，语调漫不经心而轻佻：“仇小姐，你不会想救她吧。”

绒绒一愣：“我……”

“都半死不活了，让她自生自灭就好。你若想当个善人，倒不如直接杀了她来得更爽快。”

这话顿让绒绒背脊发寒。

就连半天找不到人的系统也出现：【对啊小宿主，这和主线不相干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天知道那会不会是什么陷阱，对吧。】

“……”

绒绒其实没那么不自量力，她知道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可此时，那道毫无希望的祈求声却又再次被她听见。

“有谁能救我吗，我真的好害怕。”

“爹、娘，我想回家。我以后再也不不听话了……我不想死，这里好冷。”

过了会儿。

绒绒张了张嘴，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调：“可是我听见她的声音了。她说她想有人能救她，她想回家。”

“所以呢？”

陆降收起脸上轻浮的笑意，眼神微变，冷冷地盯着她看：“她向你求救了你就要帮她？”

“倒是没想到你这么见善若惊啊。而且在这么个地方，你能确定和你说话的是‘人’？如果对方是妖怪变得呢。”

“她不是人？”

“……”陆降哑然失笑：“你有没有把我话听进去啊。”

他走近，挑起绒绒的下颌，嘴角一扯：“不，她是人，她是被活活剥下人皮的人——你不是也看见她的眼球会转、心脏会跳，甚至还努力发出声响来引起你的注意力吗？瞧瞧，多么可怜的人啊，就让你善心大发了。”

“活菩萨。”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凉，绒绒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陆降为什么反应会变得这么大。

可他说得对。

就算把人带回去了，然后呢？也只能换个地方眼睁睁等死罢了。

可光是回忆起女人对生的执着，绒绒就有点放弃不了。

她脱开陆降的束缚，面容紧绷地小声道：“陆降谢谢你救了我……你说我活菩萨好圣母心也罢，但我可能真的没法坐视不管。要不然你跟我说下出口在哪，你就先回去吧。”

“我找到那个人后会马上出去的，反正你不也说了那个怪物一时之间不回来找我吗？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放心？我可没担心你，不要自作多情。”

陆降闭上嘴，正想转头离开这个不识好歹的人，可到底还是没实施下来。他心里梗着一个问题，顿了顿，转头对上少女清澈见底的小鹿眼，问：“你为什么非想多管闲事救她？”

“因为我想了下，如果我是她，我也希望有人能救我回家，而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等死。我也想回家。”

她知道自己的话听上去有多么圣母心泛滥。

可一想到攻略失败，就客死异乡的结局，绒绒感同身受，她也希望在那个时候会有人帮自己。

“……”

一个人孤零零等死。

是什么很难以接受的事吗？

陆降眼帘垂下，纤长的眼睫遮挡住了眼底混沌起来的暗光。

自他有记忆起，他几乎每日都在痛苦与绝望中过日，鲜血迸发又愈合，无数次都曾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每当结束一切时，身体的那个声音还有滔天的痛楚和仇恨继续蒙蔽着他，驱使着他晦暗地存留在这个世界上。

那个声音说：至少要看到他们死前痛苦挣扎的样子再死吧。

是啊，死为他人，活也为他人。

绒绒好像也不怎么害怕陆降了，不由得就多说了几句话：“陆降，我并不是爱心泛滥的性格……不是什么人向我求救我就会奋不顾身地救，只是现在不是安全了吗？何况还有你在我身边。”

“是啊，还有我在你身边，所以有恃无恐？”

仿佛回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片段，陆降脚下步伐一转，重新站在了绒绒身前，脸上出现轻笑：“你演得不错，确实骗到了我。既然你想救她我就帮你，不过记得这是你欠我的。”

“？”

绒绒眉头一蹙。

【叮——】

【攻略目标黑化值-5】

【目前黑化总值：78】

陆降快步走到了房间中，来到那名面目全非的女人身边。

他手指朝掌心一划，微微拢起，细密的血珠瞬间涌起，陆降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用划开掌心的那只手举到女人的头顶，使血液在挤压下顺着纹理坠下。

滴答——

刹那间，灵光浮现。

坠下的数滴血液就像连理树根，在肌肉上扎根发芽。只是顷刻间，喝满血液营养的肌肤便在女人全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直至覆盖全身。

等回过神时女人便重新拥有了新生样貌！

滴完血，陆降却连看都不看，宛如早就知晓结果。

但看着绒绒呆呆的神情，嘴角不由向上扬起几分，道：“看够了吧，现在可以带她走了。”

“你要是再不走，我可不保证你能不迷路。”

没来得及震惊，绒绒连忙找了一件嫁衣给女人套上，“来了来了！你等等我！”

托陆降的福，她明显感觉自己身体素质好了不少，回到现代绝对能跑八百米第一的那种。

扶着昏迷过去的女人自不在话下。

她就这样，亦步亦趋跟在了陆降三米后。

绒绒盯着陆降身后的影子看，忍不住想：原来陆降也没印象里的那么阴毒狠辣啊……还有这么善良的一面。

或许她真的能感化病娇成功？

不知过了多久，见地上泥泞，清晨日光洒满大地后她才知道出来了。可转身看去，却发现那只是一块空地，没有婚房，更没有复杂错乱的地宫，什么也没有。

绒绒不知道女人的身世消息，便将她带到了湖塘郡的衙门口。

正好当日当值的官差中有女子，跟她交代女人是自己在城门口遇见的后才匆匆离开。

陆降在不远处看着，调侃道：“做好事还不留名？”

“我不知道那个姐姐家在哪，直接带回郡守府的话肯定不免要解释一番，她要是记得之前遭遇的话，我要怎么解释？”绒绒看了他一眼：“总不能把你供出来吧。”

陆降挑眉：“这有什么不行？”

供出来之后你就把他们全杀了是不是。

绒绒不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帮忙。”

“这有什么，你拿人情换的。”

绒绒刚忍不住上扬的笑意一下就撇了下去：“哦……那我怎么还你？”

“哟，这么快就想着还清人情？”陆降瞥她一眼，轻笑：“人情这种东西当然是留着才有意思。放心，接下来你要求我的地方可多的是，还不还也不急于这一时。”

“你这什么意思？”绒绒问。

“字面意思。”陆降懒懒打了个哈欠，双手环抱于胸前：“难不成你真指望着五宿那群人能护着你到最后？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还不知道呢。”

看向她的目光带有几分戏谑：“你就回去看看，信不信他们甚至都没意识到你不见了。”

绒绒：“……”

果不其然，等回到府中时，早起的启明见到她倒先愣住：“仇小姐？你今日怎这么早就起来了，身上还穿着这种……衣裳？稀奇古怪的。”

不仅没意识到绒绒消失了一晚上，甚至连衣裳的古怪也都没怀疑。

“……”

看了眼站在身后笑望向自己的陆降，绒绒汗颜，干巴巴地道：“没、没什么，我就出去逛逛，衣服只是随便拿的，我现在就换。”

启明也不疑有他，点头道：“那好，仇小姐可快点，你们早膳过后大家就要出发了。”

绒绒：“好。”

送走启明后，她才发现陆降又不见了，但也已经习惯了他总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宿主！】

凭空出现的电子人声把绒绒吓了一跳：“系统？之前没来得及问，我还以为你都不打算出现了。”

【这不是最近程序运作出现了点故障嘛。】

绒绒眯了眯眼：“这借口都用几次了……我人差点就凉凉了，你之前不是说会保护我吗？”

系统自知理亏，讪笑：【这也不是没办法嘛，我也会怕……不不不，我是说程序崩溃我也没办法啊。】

【反正小宿主你小心点不就好了，而且陆降这不是在你身边嘛~我在后台还看见他的黑化值下降了几个点呢，宿主真棒！】

说到这个绒绒也纳闷了。

现在想想，她当时那么胆大妄为，陆降没直接丢自己去荒山野岭都算好心了，黑化值居然还能下降？

不过这也算殊途同归，契合了当初想感化病娇的想法吧。

【嘿嘿，看见小宿主开窍我可开心了呢。期待你越战越勇，早日完成任务！】

发光体在空中飞舞着，忽然它想起什么，似有若无地道：【对了，再给小宿主一个好心提醒——其实非主线的事我们可以不用搭理的，全心放在任务上就好~那些事就算做了也得不到什么回报。】

绒绒顿住，她好像知道系统是在说什么事了。

【他们于你只是npc过客而已，宿主早点完成任务就能早点回家，对不对啊？嘻嘻。】

“……哦。”

系统这突如其来的番话，有点让她不知所谓。

本以为只身一人来到异世界，好歹有系统会陪伴着自己或许就不会那么孤单，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

……

之后。

绒绒洗漱完，还在院外的门口站了一会儿。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乾一道：“仇小姐在看什么？”

他的年纪看起来也只比绒绒稍年长几岁，身披一层淡紫色的薄纱，言行举止中却无一不透露着成熟稳重。

绒绒收回目光，“我在看启明贴的那些符篆……这些符篆真的有用吗？”

乾一忽的笑道：“仇小姐何出此言，是在担心吗？我们马上就动身出发了，你放心自当不会出任何差错。更何况启明写的符篆虽不比掌门精湛，但对付这等怨鬼还是绰绰有余。”

那她昨晚好端端在房间里待着，怎么一眨眼就落到了那怨鬼手里。

绒绒转过头，再次看向了那几张贴在墙上完好无损的黄色符纸，过了会儿，她思索片刻便将昨晚的事全盘托出。

包括自己被抓去哪，怨鬼是个新郎官形象等等，就是掩盖住了陆降和那个女人的存在，只说自己是偷跑出来的。

乾一怔忪：“当真？”

绒绒点头：“嗯……只是我回来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你们说。”

“乾一，既然那鬼还在湖塘郡的话，我们现在还要去邱州吗？”

在绒绒看来，他们一行人特地去邱州无非就是为了去抓那只祸害人间的怨鬼。

不知是不是错觉，乾一神情像僵硬了下，随即佯装轻松笑道：“仇小姐放心，我们按照原定计划过去吊唁也无妨。”

“既然那鬼祟三番五次找上你，就证明你被盯上了。到时在下会特地做个圈套引诱他便好。”

绒绒：“嗯……好。”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哪里奇怪。似乎有什么理由非要去刺史府一趟不可。

像担心绒绒还要说些什么，乾一便轻笑催促：“好了仇小姐，你现在还是肉体凡胎需要进食，吃完早膳后我们就启程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