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绒绒猜想不假。

付越正是当初那个新郎官。

他身穿醒目的喜袍，黑发高束，出现在张尧面前。

“付越……”张尧黑心事干多了，定不会相信那生前没出息的小子死后会变成怎样的厉鬼，可当看见那张惨死的面孔，对上空洞的双目，他惊叫一声，顿时屁滚尿流爬到床上：“啊！鬼，鬼啊！！”

付越的死状相当凄惨，双目被刀戳瞎，身上皮肤没一块是完整的，甚至人还没死透就被丢到河里喂了鱼虾。

每走一步，地上出现了血淋淋的脚步。

身边的娇儿早就吓晕过去。

张尧见他走来，被吓得跪地求饶：“付越你的死跟我没关系！求求你放过我，以前我也没欺负过你。”

“付越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娶刘竹琴的！可我没害过你，你不能杀我啊……你的死和我没关系，求求你放过我吧……”

说着，他的裤子上还出现了一团可疑的湿痕。

哪知付越压根没搭理他，他只是一步步走向了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身前。

刘竹琴恍惚中听见了熟悉的呼唤声，她艰难地睁开眼，不可置信：“付郎……？”

“竹儿。”

新郎官没有脸皮，却因爱人的存在，表情鲜活起来，他勉强用力笑着说：“竹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之后不要再躲起来了好不好，我找了你好久……”

刘竹琴躺在他怀里，泪水早已流光。

她只能伸出血迹斑驳的手攀上他的脸，轻柔地抚摸又抚摸，哪怕那里并没有肌肤，只有鲜红恐怖的血肉。

“我还以为你抛弃了我……付郎，我应该信你的。”她啜泣着：“我不该相信我爹的话，我应该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你。”

付越：“没关系，我现在找到你了。我们可以拜堂成亲，我还是会陪着你永远。”

“我们会像当初约定好的那样，一同去无人认我们的地方，男耕女织，共度黄昏，白头偕老。”

“鸳鸯可羡头俱白，飞去飞来烟雨秋。”

刘竹琴却止不住痛苦地哭了起来：“可我、我们都已经死了……你还来这做什么？”

看到这，绒绒的心情不禁沮丧起来。

“他们已经死了……如果当初刘刺史能换个委婉的解决办法，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绒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能自由活动了。

陆降：“第一面的反面永远不会是第二面。”

绒绒：“什么意思？”

“嗯……”陆降没上过学，多年来，跟人说话最多的还是在杀人路上。许是和绒绒待在一起多了的缘故，面对这个问题，他也乐于去斟酌语言：

“换而言之，你变成现在的局面就开始后悔当初的选择，但就算回到过去，做了不一样的选择，之后的结果也未必是你所想的那样。”

“你说的是二元思维吗？”绒绒反应过来后，又说：“所以我才说了‘或许’啊！”

【叮——】

【攻略目标黑化值＋2】

【目前黑化总值：72】

陆降笑了：“你刚才是在吼我吗？”

绒绒：“……”

很好，绒绒又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了。

与此同时，绒绒似有所感，她抬头就见一张天罗地网般的金光，不知何时覆盖在整片幽青居的上方，散发出强烈的灵光。

听见动静，在门院处看见启明带领着六七位小弟子出现在此处。

其中还有一位是曾被陆降冒充过的。

他们在院中摆阵，手中执剑掐诀，冲进屋中，厉声喝道：

“鬼祟，还不快束手就擒！”

看到仙门弟子过来，床上的张尧如获大赦，仿佛看见了希望般，却又怕误伤到自己，便想趁付越没注意，连滚带爬地想从窗户跑出去。

可他人还没从床上下来呢，他就感觉好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变得那么高了呢？

张尧愣怔地抬眼，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还躺在床上，而脑袋却被付越用那把杀了人的匕首血淋淋割下，高高举了起来。

解决好张尧，付越又重新回到刘竹琴身边，将她从地上抱起。

望着门前一众手持捉鬼灵器的修士，他缓缓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在刘竹琴耳边低语：

“我来接你回家了。”

回答的是刘竹琴那句话。

没打一会儿，启明这边很快就落了下风。

他们这是头次下山，没实战经验，但手上用着品质极高的法宝，按理来说人数众多也不可能抓不到一只怨鬼。

陆降却幽幽开口，似乎听见了绒绒心里在想什么：“刺史府死过很多人，阴气极重，怨鬼也有遗愿未了。更何况那几个小犊子连法器都拿不稳。”

那怎么办？启明他们不会要死了吧。

好像真能听见心中所想，陆降又道：“反正你死不了就可以了。”

绒绒：……

你这话很有安全感，我谢谢你。

“付越。”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急速消散，刘竹琴声音沙哑：“我可能遵守不了和你的约定了。对不起。”

付越：“不会的，我们出去后就成亲。来世再做夫妻。”

其中一名弟子奋声喊道：“鬼祟有破绽！启明，东南方位四十三刻！”

启明听闻，当即瞬移至那处，可未等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付越竟等候多时，直突突的一击便重伤对方。

众弟子吓了一跳，失神地看着领队的启明晕倒在地上。

付越浑身发胀，没有眼珠，扫过的目光更令人后背发凉。

他并未理会不敢上前的其余弟子，只伸手毁掉了掌管在启明身上的阵眼，下一瞬，偌大一张天罗地网便被黑夜逐渐吞食入腹。

“竹儿……”

付越抱着已无生息的尸体离开此处，一阵冷风忽的在此时刮过。

天空乌云密布，犹如一片择人而噬的巨兽。在这阴冷气压下，绒绒忍不住蜷缩起了身子，她再一眨眼就发现从四面八方的天空涌入了数十只鬼魅。

她们是……

绒绒知道了。

这些鬼魅皆是当初被付越害死的女子。

她们争先恐后地攀附在他身上疯狂啃噬抓挠，与此同时嘴里还发出生前被活活剥皮的痛苦惨叫声，一只加上一只，桎梏得密不透风，画面极为疯狂可怖。

付越紧紧抱着怀中的尸体。可面对鬼魅的阻碍，强烈疼痛下让他寸步难行，发出凄烈的嘶吼。

“趁现在！”反应过来的弟子厉声喝道，连忙动用数道能用得上的灵术法宝，与鬼魅共同联手。

绒绒下意识闭上了眼。

直到耳廓边的风停了，万籁俱寂。

她缓缓睁开眼，余光似乎看到什么东西遮在自己眼前，可转头看去却发现陆降一脸没事人，兴致缺缺地睥睨着下面所发生的一切。

在鬼魅的制约与弟子伏击下，付越彻底死了。

他在爱人死不瞑目的注视下彻底魂飞魄散，无法进入转世轮回，彻彻底底地溟灭成了风。

陆降：“真是懦弱。”

绒绒也不知道陆降这话到底是在说谁。

她愣怔呆住，久久不能回神。原因许多。

在被其他人发现前，陆降就将她带回到屋子里，自己又离开。

一直等到天亮，自己的屋院就被仇郡守急匆匆的给敲开。

见女儿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你娘亲当初交代我一定要将你平平安安的抚养长大，要不然我以后可对她没法交代了。”

就连仇英俊也跟来：“姐！你没事就好，你知道吗昨天晚上——”

之前发生的一切绒绒都知道。

仇英俊看绒绒失神的样子，就说：“姐你也觉得这个张尧人模狗样对吧。表面那么道貌岸然，没想到私底下却是那样的人！”

“以后姐你宁愿终身不嫁，也不要找这种狗人。”

【小宿主你是害怕了吗？】系统自知形象不好，也没再变成光球惹人烦，只敢躲在脑海里：【之后你还会遇见更多这样的情况，但想开点，他们都是假的，这里只是一本小说啦。】

两道声音重叠相织，谁真谁假，绒绒抿唇不语。

后来，仇郡守与其他几位来吊唁的郡守一同负责了刺史府的后续事件。

绒绒也在机缘巧合下去了一趟刘竹琴的幽青居，她在一间闭锁的书房中看见了副缺乏光泽的水墨画，其上有句斑驳浅淡的诗：

“鸳鸯可羡头俱白，飞去飞来烟雨秋。*”

作者有话要说：*：出自李商隐的代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