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纸条(修)(1 / 1)

玻璃橘子 裙摆开衩 3350 字 2023-03-26

74路公交车停在溪桥北站,谭落在这里下了车。

晚上七点,天已经黑透了。

半小时前,一场暴雨猝不及防地浇灭黄昏,把秋夜涤荡得清澈透亮,也把她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湿发黏在她瘦小的脸颊上,又凉又痒。谭落抹了把脸,此时此刻她的嘴角向下耷拉着,不太高兴。

不怪这场雨。

每次去探监,她的心情都会变成一滩烂泥。

她那服刑中的父亲日渐消瘦,已然成了行尸走肉。

伤心?同情?

谭落扪心自问,她也没这么想。

毕竟谭永德是个人渣,对她不好,又确实犯了法。

他受苦,那叫罪有应得。

她只是烦闷,亲眼目睹一条生命枯萎,无异于经受钝刀子割肉。那么疼,还给不了一个痛快。

纵使谭永德从没爱过她这个女儿,谭落终究不是铁石心肠。

尽管不太情愿,她还是每个月都去监狱,就像确认笼养的小白鼠是否还活着。

离开车站后,她径直往巷子里走,远远看见小红楼的楼顶,压在她心头的重石好像被挪开了一点。

时间飞快,她是高一下学期搬来这里的,现在已经高二了。

这半年里,她成功考入重点班,和池倾阳做了前后桌。

同居一事,就像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谁都没在学校提起。

不凑巧的是,一个月前,小秘密被同班的一位女生偶然发现。

那人叫蒋雪,是他们学校校花级别的美女。

过去,蒋雪很少和谭落说话。自打那天起,谭落常常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嘘寒问暖。

个中缘由,谭落心知肚明。

她无非是想通过自己,进一步了解喜欢的男生。

蒋雪一直很想跟池倾阳表白,但她不敢。

池倾阳是标准的少女杀手,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向他吐露情意的姑娘都被伤透了心。

不过,就在半小时前,谭落收到了蒋雪发来的微信。

蒋雪求她帮忙,代写一封送给池倾阳的情书。

谭落探完监,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到这个要求更是一阵无语。

情书这东西不都自己写吗?哪有找人代写的……

蒋雪的要求比较特殊。

她并不是要谭落直接平地起高楼,而是由她提供原稿,请谭落重新誊抄。

蒋雪担心自己写字太丑,恐怕池倾阳刚看第一行就要撕掉。

谭落回忆起往常那个男生面对表白的反应。

基本上,有漂亮姑娘把他叫去走廊时,这位爷都是冷着一张脸出去,又板着一张脸回来,仿佛找他的都是要债鬼。

蒋雪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谭落漫不经心地踢开路上一颗石子,思绪混乱。

代写情书,对她来说确实是小事一桩。

可她不想帮这个忙,于是婉拒了蒋雪,不料,遭到蒋雪的软磨硬泡。

直到这会儿,兜里的手机还在疯狂震动,蒋雪的消息连珠炮一样砸过来,她已经彻底不想看了。

谭落脑子里乱得像是狂风过境。一会儿想起自己蹲监狱的爹,一会儿想起蒋雪的委托,头疼得要死。

湿漉漉的衣服叫冷风一吹,冻得刺骨。她稍微清醒了些,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快步跑向小红楼。

红楼外,一圈砖墙砌出了小小的庭院,正对巷子的地方开了一扇铁门,从那里进去便是私人区域了。

院里有棵梧桐,和三层小楼齐高,树下摆着花架,金灿灿的叶子落了大半,掉在花架附近,没来得及打理。

秋天了,看不见花,只有几株谭落认不出的植物还勉强绿着。再过几日,寒潮来袭,它们也会逐渐蔫去,光是今天这场大雨就把这群小家伙浇得够呛。

她绕过花架,继续走向红楼的正门。进了门,不用往一楼深处走,左拐便是楼梯,从那里可以直接上三楼,不会打扰到房东一家。

路过二楼时,谭落蓦然顿住步伐。

二楼的楼梯口正对浴室,里面传来阵阵水声。

有人正在洗澡。

浴室门是水纹玻璃,看不清里头,只能隐约窥见人影绰绰。

门后映出个少年的身形。

松竹般清瘦,个子高挑。那个倒影好似纸灯笼罩住的火苗,模糊又热烈。

除了池倾阳,没人使用这间浴室。

谭落鼻翼翕动,沐浴液的淡香从门缝里散出来,在走廊里漫游,将她勾绕撩拨。

隔着一道门,她能看出来少年正在抓洗头发,他的脖颈向后舒展,抻出个修长的弧度。

她甚至能想象水珠从那人湿软的发丝滴下,顺着线条峭厉的颌线一路滑滚,最终没进刀子般锋锐的锁骨。

大概是热水澡洗得太惬意,少年在无意间发出了一声喟叹,舒爽满足。

他的声音不大,只是被氤氲的水气蒸腾后,在浴室里形成了奇妙的混响,听上去颇为销魂性感。

霎时间,谭落眼睫扇动,瞳孔缩颤。她吞咽了一口躁热的空气,脸颊烧得通红。

那个叹息声色气满满,她一下子走了神,完全没注意到水声已经停止。

直到浴室的门把转动,她才恍然神魂附体,一步跨三级台阶往楼上跑去。

“谭落?”

她跑到转角处,池倾阳在楼下喊:“你站住。”

谭落被那仨字绊了个趔趄,眼瞅着要扑倒在楼梯上。

电光火石间,有人攥紧她的手腕,停住了下坠的趋势。

那只手很白,像白桦木的枝杈,筋条因为用力而凸起,有种嶙峋的骨感美。谭落的皮肤触了电一般,灼得发烫。

她想抽回手,奈何池倾阳攥得很用力,她没能成功。

“跑什么?小心点。”池倾阳把她拽直,很自然地松开了她,表情稀松平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男生那双黑水晶般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池倾阳用毛巾揉搓湿发,随口问了句:“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往常谭落每月去探监,基本能在下午三点前回家。今天是因为大巴线路出了点问题,才拖得很晚。

虽说她干什么都和池倾阳没关系,但是这个人太聪明了,她怕引起对方的怀疑。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男生清亮的嗓音低低悬在头顶,谭落垂着眼说:“看电影去了。”

由于撒谎,她的声调有些发颤。

“看电影?”男生玩味地重复着她的回答。

脚步声从身后绕至她身前,一双拖鞋出现在她视野里。再往上瞧,是紧致结实的小腿,看得出经常运动。

池倾阳堵住了上楼的去路,谭落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想把谎话编得更真:“周五,王翠星不是推荐了一部动画片么?我去看了。”

她扬起头,看着池倾阳的领口。他穿了一件干净清爽的白T,肩上搭着一条灰色毛巾,T恤圆领被发丝滴落的水洇湿。

“你自己去的?”男生问。

“不然呢?”

池倾阳倏然凑近了半步。

这个距离过于微妙,谭落慢慢向后退。

少年饧着眼,歪了下头,一丝猜疑在那双黑眸里徘徊。

紧接着他又问:“有人陪你吧,是男生?”

池倾阳的眸光比平常冷硬,有质问的意味。

谭落被盯得莫名其妙。

搞什么啊……

他这么八卦吗?

她嘟嘟囔囔怼了一句:“你管不着。”

少年的薄唇间漫出笑声,揶揄味十足:“心虚了?”

谭落耳根泛红,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窜。

她脑袋一热,露出个甜甜的微笑,略显腻歪地叫出男生名字:“池倾阳,你吃醋啊?”

话一出口,谭落立刻后悔。

恶语犯上,这不得被怼个对穿?

她都搞不懂自己哪来的勇气说这种话,绝对是被冷风吹傻了!

池倾阳的反应和她预想中不太一样。

少年闻言,眉心瞬间蹙了个浅结,又很快舒展。像被风揉皱的湖面,转眼归于平静。

他牵动唇角,俯下身,笑得游刃有余,似是蓄了满满一腔坏水。

她听见池倾阳低哑的嗓音磨过耳畔:“对,我吃醋了。”

清晨五点半,谭落被闹铃缓缓叫醒。

她设置的起床铃是钢琴曲,舒缓温柔,不会在大清早把她吓一跳。

她按掉闹钟,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迷蒙的神情里含着醉倦。

刚才她做了个梦,梦中一情一景都很细碎。

梦里有人紧紧抱住她,二人视线交错,她看不见那人的脸,只记得那个几乎将她勒碎的强硬力道,还有干净温柔的熟悉嗓音。

梦中人深情地唤她。

谭落……

她陡然清醒。

心脏在胸腔里如惊鹿般狂蹦乱跳,冷白如雪的脸颊上潮红渐起。

“怎么会梦见他……”谭落懊恼地搓了把脸,翻身下床。

刷牙时她想,都怪池倾阳昨晚胡说八道,搞得她方寸大乱。

结果,肇事者只用一句“我开个玩笑”糊弄了过去。

她脱掉睡衣,寒冷进一步入侵骨髓,但也托了这股寒气的福,她彻底清醒过来了。

将荒诞的梦境抛在脑后,她换上校服,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帖放进书包里,那是古代碑文的拓印,用来临摹练习。

她所有家当都在这里,十七年来存活于世的痕迹甚至堆不满这间小屋。

出门前,谭落打开她的小冰箱,拿出一袋面包。

这袋面包前天过期。不过对她来说,只要吃不死,等于可以吃。

她的父母离婚时签署过一份协议,母亲不必支付谭落的抚养费。

法院在执行谭永德的财产时,给她余留了维持基本生活的必要费用。她主要靠这笔钱过日子。

这钱数额不多,她得一分一分计算着花,所以过得格外拮据。

谭落上了初中就没怎么长个子。现在高二了,她还在穿当年的衣服和鞋子。多亏她爱护东西,用了这么多年也看不出老旧。

今天池倾阳起得比她早。她刚到一楼,那人已经坐在门口,弓着背系鞋带了。

他微长的刘海因为低头而垂下,遮住眉眼。

“早。”少年首先跟她打了招呼。

“早……”她呢喃着应了一声,声音很小,然后她像是心虚一般,捏紧书包带子,迅速走到玄关处踩上鞋子,推门离去。

池倾阳凝望着那扇开了又合的门,神色晦暗。

他正要跟上,身后传来奶奶的呼唤声:“阳阳,你等会儿!”

李淑芳从厨房小跑出来,把一个铁饭盒塞给他:“我蒸了你最喜欢的红豆包,拿着去班上吃。”

“谢谢。”少年掂了下包带,“我走了。”

谭落在巷口等公交车,不一会儿,池倾阳也跟上来,站在她右边伸手可及的地方。

车站空寂,浓雾像是清晨里游荡的幽灵。曦光太浅了,尚且照不透这层厚重的潮灰。

只有他们立在站前,而她偷偷聆听着少年的呼吸声。

谭落的肚子咕咕叫,趁公交车没来,她拿出面包,想咬两口垫一垫。

尚未撕开包装袋,面包被一双骨节清秀的手给抢了去。

池倾阳一下一下地抛玩袋子,笑得痞坏:“菠萝包,我想了好几天都没抢到,”他把自己的饭盒塞给谭落,“我拿这个跟你换。”

“不换,还给我。”

“别这么小气啊,”池倾阳比出一根食指,“要不,我再请你一顿午饭?”

谭落黑着脸:“这面包过期了,你小心吃坏肚子。”

池倾阳敛去笑意,看了一眼保质期,然后摆出个抛三分球的架势,把面包精准地扔进垃圾桶。

“干什么?!”谭落当场炸了毛,“池倾阳!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过期了你还吃,你的胃是铁打的?”

很好,这下她的早餐飞了。

谭落气得牙痒,想拿眼前的男生磨牙。

池倾阳从她手里夺回饭盒,打开,往她面前一递:“你给我吃这个。”

李淑芳特别会做各种面点,白白嫩嫩的红豆包飘出一股香甜气味,勾引着食客咬它。

谭落很久没吃过这种好东西了,她身体里馋虫作祟,吞了吞口水。

可是红豆包只有两个。

青春期的男生吃起饭来如狼似虎。一个包子,池倾阳肯定吃不饱。

她挪开视线:“我不想吃。”

下一秒,包子被塞进她嘴里。

“赶紧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到了学校,谭落一般会直接书法教室练字,直到快上早读才回班里。

今天她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

王翠星坐在她的位置上,眉飞色舞:“我都说啦,这部片子一定要去电影院看!唉……可惜引进得太晚,很多人都被提前剧透了。”

蒋雪侧着身子和他们聊天:“我之前在网上看过,周六和家里人去补票了。池倾阳,你去看了吗?”

池倾阳单手撑着下颌,水笔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来回旋转。他正在看一张表格,好像是报名表。

听见蒋雪和自己说话,他懒洋洋地抬了下眉峰:“没看。”

蒋雪说:“里面的歌很好听,应该很合你胃口,你可以听听看。”

“哦。”他应得十分敷衍。

王翠星掏出手机:“蒋雪,那个乐队还有另外几首歌也很好听,我都存进歌单里了,我分享给你。”

谭落见他们说个没完,于是小声提醒了一句:“那个……不好意思,快要上早读了。”

王翠星愣怔怔回过头,她习惯用一个小抓夹把刘海夹起来,露出光亮饱满的大脑门。

“哦哦哦!对不起!”她马上让开位置,对谭落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教室是单人单桌,每列之间并不贴靠。

谭落坐在最里面那一列的倒数第二个。

这几个女生正在聊的那部电影,是最近刚引进的一部日本动画片,剧情围绕两个互换身体的男女高中生展开。

有个很邪乎的说法,说是一起看完电影的两人甚至会爱上对方。以至于不少人都在想方设法邀请喜欢的人去看。

此时,池倾阳一下下按动着水笔的弹簧,说:“对了,谭落好像去看了那部电影。”

谭落身子一抖,后背直冒冷汗。

“轰豆泥?!”王翠星扑在谭落桌上,她没想到自己疯狂卖安利,竟成功卖给了这位。

在她眼里,谭落比庙里的和尚还要清心寡欲,根本不屑于享受看电影这样的娱乐活动。

“我好感动啊……”王翠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我问你啊,你最喜欢哪个情节?”

谭落眼冒金星。

老天爷……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更要命的是,池倾阳用笔杆戳了下她的脊背,说:“昨天刚看完,你不会已经忘了?”

谭落抖着苍白的嘴唇,脑子短路:“我得……得好好想想。”

蒋雪和王翠星都盯着她,半分钟过去了,王翠星着急地问:“谭落落……你有选择恐惧症吧?”

池倾阳凉飕飕的声音抵在她耳畔:“她还有健忘症。”

谭落感觉自己是热锅上的蚂蚁。

而池倾阳虽然不会做饭,但他擅长火上浇油。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呃……我觉得是——”

“早啊!”

活力满满的招呼声横插进来,打断了谭落的话。

教室后门进来个眼神澄澈的高个男生,短袖白衬衫,里边套了件黑色的运动背心,他的皮肤晒成小麦色,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

男生走到池倾阳边上,拍了拍他的背,把一袋麦当劳放在桌上:“兄弟,今早我爸送我,让我给你也带一份。”

池倾阳打开袋子:“替我谢谢叔叔。”

“客气什么呀。”男生笑着在池倾阳右边的位置坐下了。

王翠星顶着一张苦瓜脸跑去跟那男生撒娇:“江少爷……小的也想吃麦当劳嘛……”

江澈卸下书包,轻抖手腕,腕上那块价值五位数的运动手表跟着颤动:“下回吧,今天赶时间,早上麦当劳出餐好慢啊。”

谭落偷偷松了口气,十分感谢江澈分走了众人的注意力。

很好很好……

不会有人再问她昨天的电影——

结果蒋雪拔高了音量:“谭落,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缓缓闭紧了眼。

真要命。

江澈探着脑袋,也来凑热闹:“你们在说什么?”

蒋雪和他解释了几句,王翠星委屈巴巴地对着手指,问:“谭落落,你是不是没有认真看啊……”

池倾阳哂笑了一声:“有些人可能压根没看。”

谭落的身子登时矮去一截。

江澈说:“看了的,不过,她刚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我估计后面演了什么她都不记得。”

他话音未落,教室左下角那一小圈的人全都拧头盯着他,各个屏住了呼吸。

王翠星目光如炬:“有问题啊……”她贼兮兮一笑,视线在江澈和谭落之间扫了个来回:“你俩去看的电影?只有你俩?”

江澈挠挠后脑勺:“不是,还有几个初中同学,手里刚好有一堆票,我给了谭落一张。”

王翠星白眼翻上天:“我信你个鬼!你有票,你都不给池倾阳?典型的见色忘友!池倾阳,你和他绝交算了!”

池倾阳漠然道:“我对那种片子没兴趣。”

江澈打着哈哈圆场:“对啊……我了解他,他肯定不去,我也别自讨没趣是吧。”

大家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他和谭落。

谭落死死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江澈在帮她解围。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父亲在服刑的人。

江澈有个表哥在那间监狱工作。

半年前,谭落去探监的时候,撞见江澈和母亲来给表哥送东西。

关押谭永德的监狱离南琊市有几百公里,谭落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江澈,那场面别提有多尴尬。

她恨这世界太小了,小到她的秘密根本藏不住。

那一刻,她蓦地想起初中的事。

当年,同学们得知她的父亲被警察抓走,谣言四起,最后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不懂事的初中生叫嚣着伸张正义,打她骂她撕她课本,拧开她的墨汁往她身上泼,嘴上大喊“为民除害”。

这些过往,谭落以为自己放下了。直到遇到江澈,噩梦般的回忆如洪水般汹涌扑来,把她冲得两眼一抹黑。

等到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哭得声嘶力竭,江澈怎么哄都没用。

谭落只能一遍遍求他,求他别告诉同学们。而江澈对天发毒誓,他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目前为止,他没有违背过自己的誓言。

早读铃响,嘈杂止息,学生们各归各位。

今早是英语早读。谭落翻开课本,一个字母都看不进去。

纠结了很久,她在笔记本上写下“谢谢”二字。

她把那一页撕下来叠好,凳子向后挪,悄悄把纸条放在池倾阳桌上。

“干什么?”

池倾阳的声音听着不太开心。

她指了指江澈那边,示意他帮忙把纸条传过去。

池倾阳接过纸条,没好气地捏成一团,抛向江澈的桌面。

谭落继续埋头读书,没多久,纸团越过她的肩头,掉在摊开的课本上。

她以为是江澈又要说什么,展开纸团,抹平。

上面居然是池倾阳的字迹:

[你是跟他去看电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