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雪身材高挑，站在林见唯面前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她抱着胳膊，讥讽道：“好学生也翘课吗？”

“有事？”林见唯淡淡的问。

周晓雪嘁了一声：“真不知道你这副样子给谁看。”她下巴一扬，吩咐其他几个女生：“把她带老街那儿去。”

老街是平阳中学后门巷子里的一家奶茶店，场子基本被混混们包圆了，平常学生都不往那里去。林见唯也觉得校门口太招摇，问清了方向，主动朝老街走。

“她是不是有点脑子不好啊？”周晓雪的跟班之一疑惑的对同伴说：“她刚刚还跟我说谢谢了呗，二逼啊。”

“可能是讽刺你。”同伴想了想说。

周晓雪皱着眉瞪过去，几个人都不吭声了。

……

几分钟后，林见唯站到了老街门口，她仰头看灰黑色的招牌。听见脚步声转身，再次问：“有事？”

周晓雪没有说话，左边一个高壮的圆脸女生直接过去，扒掉林见唯肩膀上的书包带，提溜在手里，看到背包上双c的logo，撇撇嘴：“还背个假货，真不嫌丑。”说完直接扔在了角落里，伸手就去推林见唯。

每个学校都有欺负和被欺负的事情发生，明华也不例外，但是明华没有上来就动手的，毕竟大家还要维持外表的体面。平阳的人就太直接了，以至于林见唯一时没反应过来。

也就几秒的时间，女生力气很大，林见唯闷哼一声，后背狠狠撞上了墙，削薄的蝴蝶骨处一阵蛮横的痛感。

“来第一天就去碰朝哥，你是耳聋还是眼瞎啊？7班那群蠢货没一个告诉你，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还去要微信，真是不要脸，什么烂借口都说的出口！”

几个女生围着她骂。

林见唯揉着肩膀，慢慢站直。

周晓雪不耐烦的推开面前的人，径直走到她面前，林见唯抬起眼睛。

周晓雪的声音很轻，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你要是真没地儿去，我给你找地方住。你给我离阿朝有多远是多远。”

林见唯安静了几秒，才笑了下：“这么信不过他？”

“关他妈你屁事。”

“行吧，但我住在哪，你跟我说没用。”林见唯说：“你得去问易朝。”

林见唯说的是实话，但听在周晓雪耳朵里无疑是挑衅，尤其她漫不经心的语调，十足挑衅。

周晓雪还没说话，其他几个女生已经忍不住爆了粗口。

林见唯思索了一会哪里说的不对。她想出一个可能性，就易朝那个死样子，他可能也不会和周晓雪解释什么。两个人信息是不对等的，那刚刚的对话基本属于鸡同鸭讲，她火上浇了把油。

周晓雪狠狠瞪她：“你找死？”

“……”

后巷里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一个消瘦单薄的身影跑过来，是小刀，她跑的有些急，过分苍白的脸上泛着红，巷子里氛围紧张，小刀手攥的很紧，像是有点害怕，她目光经过周晓雪，停在了圆脸女生身上：“李若。”

被叫做李若的圆脸女生不屑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小刀说：“你们不能堵她，她是朝哥的……”话没说完，李若就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小刀整个人往后仰，李若骂道：“轮的着你说话，丑八怪！滚蛋。”

林见唯立刻往小刀那里走，却被周晓雪拽住手臂狠狠一扯，那边李若一巴掌扇在小刀的脸上。小刀的脸涨红起来，喘了口气，咬牙说：“你们动她，朝哥不会不管的。”

李若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周晓雪痛叫一声，几个人悚然一惊，抬头看过去。

没人看见林见唯怎么动手的，她只是反手抓住周晓雪的胳膊，一掰，一转，形势就调了个。

林见唯单手从背后压制住周晓雪的双手，另一只手学着她们的方式——只不过没扯头发，她扯的后衣领，强行把周晓雪往后折到和自己差不多的高度。

周晓雪猛的瞪大了眼睛。

其他几个女生也愣住。

林见唯：“我数到三，让她放手。”

旁边几个人惊呆了。周晓雪脸都白了，好一会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你死定了，我不会……”

“一。”

周晓雪的声音戛然而止，林见唯猛然使力，她疼的抽了口气。

“放了，放了！”

李若赶紧松开小刀。林见唯抬头望了一眼，随即松开手，往后一退。

几个傻眼了女生回过神，赶紧把周晓雪接住。周晓雪喘了口气，望过来的眼神极为凶狠，林见唯低举双手，手心朝外，示意停止。

她轻声说：“不管你和易朝之间有什么事，我都建议你直接找他本人解决问题，你赶走再多女生，都不如把他解决了来得轻松，是不是？”

后巷传来几道摩托车的低鸣声。

“雪姐，咱们走吧。”有人听见这声音，脸色变了，低声劝。

周晓雪脸色难看的要命，最后还是在摩托声停下时扭头走了。

林见唯问小刀：“你怎么样？”

小刀：“我没事。”她笑的几分勉强：“你这样，周晓雪要记恨死你了。”

林见唯弯腰捡起地上的背包，拉开拉链，把里面东西取出来抱在怀里，然后把背包扔进了垃圾桶。闻言回道：“不是我先惹她的。”

小刀看着她的动作：“你不要了吗？”

林见唯：“脏。”

“刀儿！唯姐！”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德茂一路小跑过来，扭头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四处张望，“人呢？！我又没赶上？！”

德茂跑在前，易朝在后，锋利的眉往下压着，那股劲儿野蛮而凶狠，脸色很不好看。

林见唯想，难怪学校里面的人都怕他，他天天顶着这副表情行走江湖，没人怕才有鬼了。

“你们怎么样？”

“易朝。”

两个人同时开口。

易朝顿了下，问：“怎么？”

林见唯抱着东西想了想：“就有个事得跟你说下。”

他用眼神询问。

林见唯：“我刚刚把你女朋友打了。”

“……”

德茂和小刀两头雾水。

易朝那脸色就更差了，眼神寒的能结冰，半晌才扯了下嘴角。

“我哪个女朋友？”

林见唯也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回，微怔了怔，难得说了句笨话：“你有几个？”

他冷笑一声：“我他妈有十个。”

他这态度态度实在呛人，林见唯想起他嘲讽她的时候，忍不住原样奉还：“那你也挺牛……”她没说过脏话，临到嘴边还是改了口，“挺厉害。”

易朝就懒得理她。

小刀在旁边解释：“周晓雪不是朝哥女朋友。”

林见唯再迟钝也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轻咳一声：“抱歉。”想想又加了句：“当我没说。”

易朝转身就走，小刀和德茂赶紧跟上，小刀偷偷朝她招手，林见唯只好也缀在了后面。

小刀是自习上到一半跑出来的，还要回学校，德茂就骑着小电驴把她送回去了。

林见唯看了看时间，这一通耽搁下来，已经错过了末班车，她站着思考怎么办。

易朝跨上了车。

余光瞥见路边站着的人，她似乎在想些什么，反正是不说话也不动，那个死样子让人怎么看怎么堵得慌。

他躬身发动了车，车身发出沉闷的轰鸣。

“那个……”林见唯下定决心：“可以捎我一程吗？”

……

林见唯没有坐过摩托车，尤其是这种重机车，她怀里还抱着零零散散的东西，纠结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坐上去。

易朝挺没好气的问：“包呢？”

“扔掉了。”她难得有些没底气。

他显然很不耐烦，扔下句等着就转身往老街的方向走。没多久又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帆布包，扔给林见唯。林见唯把东西装好，学着他的样子迈上了车，刻意的保持了一指的距离，坐的笔直而端正。

易朝也没吭声，径直起步上路。

车子发动的一刻，林见唯就因为没坐稳猛的一晃，她慌不择路的拽住易朝的衣摆，整个人往前倾去，想也没想就抱住了他的腰。

背后突然袭来的柔软触感，易朝浑身一僵。

然后整个人都绷紧了，他猛的再次提速。

热热的夏风夹杂着尘土扑面而来，路两边的树木房子快速倒退着，林见唯没有头盔，只能埋下头，额抵着易朝的肩膀。她第一次坐机车，有些紧张，手臂收的越来越紧。

没有注意到，车速从开始的横冲直撞，慢慢缓了下来。

少年的后背宽阔，躬起的脊骨硬硬的，像山石。林见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温热的，她竟然并不排斥，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无厘头的想，这温度和气息的主人应该是个性情十分温厚的人，可偏偏是易朝这个混账。过了会又想，其实他的性情也没有她最开始以为的那样生硬。

远处残阳似血，风仍旧是炙热的，划过皮肤，留下沙砾一样的颗粒感。

一个急拐弯，林见唯死死抱住易朝。

暮色笼罩下的桑树坪出现在眼前。

易朝把车停在燕子巷口，他长腿抵地，侧脸看着林见唯手脚并用的下了车。她头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跟他道了谢，转身就进了燕子巷。开始脚步还有点不稳当，没有了往日波澜不惊的平稳，反倒是更鲜活了些。

他眯了下眼睛，等到那道背影消失在转角，才发动车子离开。

……

易朝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了，堂屋廊下的灯照旧给他留着。他先推开堂屋旁边的房间，奶奶睡的香，呼声起起落落。他看了一眼，轻轻带上门。

天井的小凳子上搁着他要换的衣服，他洗完澡上楼，二楼静悄悄的。

他这房间本来是空着放杂物的，地方不大，临街的窗户底下置了张床，再就一个临时买的布衣柜和一套桌椅，简直家徒四壁。

桌子上扔了几本画册，画册旁边还放着个小的，浅蓝色的头盔。

易朝一进去，瞥见那头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本来是直直朝床去的，临时改了道，抄起那个头盔，咚的一声，扔到了箱子里。

盖上箱子，他很不屑的冷哼。

“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