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的身体没有大碍。”陆眠舟打断剑灵：“倒是你，魂力微薄，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能不能撑到明天，还要另说。”

剑灵的笑声渐止，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年轻人。

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你会医术？”

陆眠舟点头，淡声道：“会一点，之前遇到一个便宜师父，跟他学的，我每次受了伤，都是自己给自己疗伤，你身上的这点问题，不用诊脉，一看便知。”

他口中的便宜师父不是旁人，正是现在待在客房，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徒弟，一边又担心小徒弟会饿死的孙延。

“那你医术还挺高明。”剑灵像是想到什么，被这话勾动了情绪，有些感慨道：“真是后生可畏啊，我以前也是个医修，长到你这般年纪时，还在药田里学认药，父亲母亲恨我不争气，总是偏爱剑修出身的哥哥一些。”

剑灵自嘲一笑：“早知如此，我也该修剑，何必想不开做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医修，遇到危险，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最后被自己的亲哥哥亲手杀死，当成灵剑的祭品，多么可笑。”

若非他用禁术，将自己的残魂寄于剑中，恐怕现在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早已魂飞魄散了。

人事成沙，那些过往的回忆，被风一吹，就像漫天沙尘，滚滚而来，将整片天空变成浑浊的昏黄，如同那泛了旧的纸，褪了色的青春爱恋。

陆云清忆起许多往事。

他还记得，在他年少的时候，独自背着药箱，徒步行过万里，去药谷拜师，学得一身精湛医术，那时候是多么的憧憬自己的未来。

虽然他的父亲和母亲轻视医道，甚至因此更加偏心剑修出身的哥哥，但他从未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他喜欢行医救人，想当个悬壶济世的医者，喜欢也这么做了，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自在与洒脱。

学成归来的那日，他在路上救下了与他哥哥早有婚约的韩大小姐，韩大小姐对他一见钟情，他也喜欢韩大小姐。

那是陆云清，陆闻风，韩书妍三人命运交织的起点。

一段孽缘。

陆云清收住纷乱的思绪，看向面前的青年，他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鲜活，像极了当年的自己，连命运也和他一样，坎坷多艰。

人总是容易对跟自己有共同经历的人共情，现在的陆云清也是一样，其实按照血缘，陆眠舟应当叫他一声叔父，毕竟他与陆闻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想起陆闻风，陆云清心中恨意翻涌，他开口道：“小子，虽然你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吸收这把剑的力量，但是血契已结，这剑的力量总能运用个七七八八，明日，我要陆闻风偿命，你替我亲手杀了他，就用这把剑，像他当年对我一样！”

“陆闻风，他该死！”

陆云清的情绪再次失去控制，连声线都比方才粗哑不少，他忍不住说起那位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兄长，桩桩件件，如数倾吐。

他已经太久没有说过话了，魂寄剑中的这二十年，没有一个人陪他说话，直到陆眠舟的出现。

“确实该死。”陆眠舟抬头看了一眼还在修补阵法的陆闻风，总结道。

“我想要见的那个人……”

“你想要见的那个人我也会帮你带到，一如之前的约定。”

……

走出万魔渊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陆眠舟抬手挡住眼睛，他刚从暗无天日的地底出来，还有些不适应。

陆闻风负手走在前面，没有管落在身后的陆眠舟。

只在走到祠堂的时候，回过头，看着他道：“你回去歇着吧，好好休息一下，今晚灵剑开锋，到时候我来找你。”

陆闻风一掌拍在陆眠舟的肩头，表情凝重：“眠舟，我们陆家也是延续数百年的世家大族，先祖打下基业不容易，我不能看着家族毁在自己手里，那些地底的邪魔一旦跑出来，别说是我们整个家族了，就是整个修真界也会被颠覆。”

陆眠舟表情冷淡，一双漆黑的眼眸始终波澜不惊，甚至抬都懒得抬：“所以？”

“这种危难关头，总是需要有人去牺牲，我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推你出来，舍一人，而全众生，这是大义。”

陆闻风又开始长篇大论，字字不离仁义道德，陆眠舟听着心里只想发笑，没等他说完，直接转身离开了。

陆眠舟在陆闻风面前，一直不冷不热，不管陆闻风对他好是不好，是打一巴掌，还是给一颗糖，他都不怎么给面子。

陆闻风已经习惯了陆眠舟的这种态度，也不生气，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至于工具高兴还是不高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陆闻风站在原地，目送着陆眠舟回到祠堂后面的小屋，等到那屋子的木门一关，他便转入暗处，在小屋附近布下几重阵法，以防今晚的事情发生变故。

扶柳去韩书妍的院子送完药，根据追踪蝶的反馈，猜到孙延一定会来找陆眠舟，所以直接来了祠堂，恰巧就撞见这一幕。

“宿主。”系统1号出声提醒道：“陆闻风刚才布的阵，是一个带有监视性质的阵法，只要陆眠舟离开这个区域，就会自动提醒布阵人。”

“他这是想干什么？”

系统显示器外，坐在白鹤边上的胡杏花满脸狐疑。

“这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白鹤摊手：“现在剧情乱成一团，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宿主。”系统1号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我们要弄清楚陆闻风的目的。”

“知道了。”

扶柳淡淡应了一声，她藏身在离祠堂不远的花架后，等陆闻风离开了，便再次放走那只冰蓝色的追踪蝶。

陆闻风走的很快，他一走，孙延就到了。

扶柳本来准备走近祠堂，仔细看一下陆闻风刚才布的阵，见孙延来了，也就止住脚步，继续在暗中观察。

孙延还是老样子，衣衫松垮，形貌邋遢，光脚穿着双草鞋，直接走向那间小屋，在门口敲门道：“臭小子，你师父来看你了，还不快把门打开。”

系统1号诧异：“孙延怎么在陆眠舟面前自称师父？”

没等扶柳回应，木门就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青年本就生得清瘦，站在那里，就像一株雨中挺立的竹。

陆眠舟的脸色不是很好。

即使没有近距离观察，只是远远看着，也能明显看出来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好像失血过多一样，精神状态跟往常相比，也有些憔悴。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昨天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一晚上过去，就成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扶柳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不同寻常。

至于陆眠舟跟孙延的关系，反倒不是什么问题了，本来扶柳读原著的时候，也记得陆眠舟曾经跟随过一位云游医修学医，如果那位医修是孙延，是说得通的。

大概就是作者偷懒，没有把书中次要人物的剧情线交代清楚吧。

扶柳没有回答系统1号的问题，在孙延走进屋子，把门关上之后，她也跟了上去。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白得跟纸一样。”见陆眠舟脸色苍白，孙延不由有些奇怪，他又想起今早扶柳走的时候，对他说的那句，不给陆眠舟送饭，忖度道：“莫非真的是饿出来的？”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陆眠舟听着孙延话里的意思不对，干脆岔开了话题：“我让你熬的药已经给韩书妍送去了吗，她喝完药身体有没有好点？”

孙延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药是你们陆家的侍女送去的，我没去见韩书妍，那种狠毒的女人，就是花钱求我去给她治病我也不去，要不是你让我帮忙，我才不会答应，我做人是有原则的。”

四大修仙世家韩家的独女韩书妍，一直凶名在外，只要是修真界的修士，多少都听说过一些她的恶劣行迹，孙延也不例外。

陆眠舟知道孙延不喜欢韩书妍，也不强求，他转身拿起茶壶，替孙延倒了一杯热茶，请他坐下。

“我本来准备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来找我了。”

在陆眠舟把茶盏推到孙延面前的时候，孙延突然扣住他的手腕，闭目替他把了一回脉，惊异道：“失血过多？”

他马上追问：“怎么回事，你干什么了流这么多血？”

“没什么。”陆眠舟收回手，不去回答孙延的问题，他本来想直接说自己的目的，但是看到孙延担忧的神色时，还是补了一句：“已经吃过止血的伤药了，不会有事。”

“说正事吧，我正要出去一趟，还得委屈你再假扮我一回，记住，别离开这间屋子。”

说着，陆眠舟已经施了个术，把自己和孙延的外貌调转过来，他变作孙延的模样，起身就走，没给孙延一点拒绝的机会。

孙延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陆眠舟已经走远了，他气得在屋里大骂陆眠舟欺负他们老年人反应慢，又痛斥现在的世道医修没人权。

扶柳故意落后陆眠舟几步，没有立刻跟上去，刚好听到孙延在屋子里骂人，她摇摇头，在离开之前在心里为他默哀三秒。

作者有话要说：感动修真界十大好师父年度代表人物——孙延

孙延：看见了，我就是好师父的标杆（骄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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