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惟。”

“叶惟。”

“诶。”第一声叶惟没有听见，第二声她才听见了。陈思杨的声音有点哑。

“是不是要下雨了？”

“嗯。”

叶惟刚说完抬起头，就感觉到有一滴雨“啪”一下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树林里窸窸窣窣，陈思杨从树林里走出来，用手往眼睛上方遮了遮。

“那走吧。”他说。

叶惟点点头，趁着机会把陈思杨从上到下看了几圈。

“你有没有受伤？有哪里不舒服吗？”

陈思杨看了她一眼，提起嘴角：“我没事，死不了。”

叶惟听了，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喜欢他动不动就说死字。

“我没破相，那个孙子够他喝一壶了。”

陈思杨右脸颊眼尾下方有一处擦伤，隐隐有血渗出来，叶惟指指：“这里破相了，不痛？”

陈思杨听到，正想抬手摸一摸，被叶惟拉住手臂：“别碰，你手脏兮兮的，会感染。”

他听话地放下。

叶惟把牛奶递给他，陈思杨看了两眼，他买了那么多次，自己一次都没有喝过。

喝了一口，低头皱眉看标签：“甜死了。”

叶惟抿唇，“可惜冷了。热的会更甜。”

“你这么喜欢吃甜？”

陈思杨感觉自己很久没喝过牛奶了，他记得还是初中长身体那段时间被要求每天两盒，不过味道没这个甜，这个也太甜了，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瓶身。

“你不喜欢甜的？”叶惟问。

“还好。”陈思杨虽说有点嫌弃，还是一口一口地喝着。

“甜味能促进分泌多巴胺。”

陈思杨边喝边斜眼看她。

叶惟继续：“运动、谈恋爱和甜食都可以加快分泌多巴胺，多巴胺会让人心情变好。”

陈思杨放下牛奶。他喝完了，嘴唇上一圈白色，显得有点呆。

他抬起手抹了抹，知道叶惟什么意思。

两人走到医务室的时候，医务室的老师大惊小怪地给邓丽打电话：“来了来了，在我这儿。”

陈思杨除了脸上，还有手臂上有一些不算严重的擦伤，医务室老师给他做了个简单的全身检查，帮他处理伤口，叶惟就在旁边看着。

处理到一半，医务室老师的电话响了。

她看了一眼，发现是邓丽，就放下药水，看了他俩一眼，走出去接。

陈思杨把棉签递给叶惟。

叶惟没接：“干嘛？”

“你帮我擦擦呗，贴个创口贴完事了。”

叶惟还是没动：“我不会，还是等老师吧。”

陈思杨也没把手放下：“就随便消消毒，就行。”

“我不是很想管你。”

陈思杨被噎了噎，把举着的手放下去，眉毛也垂下去。

叶惟本来看着别处，听到他没了下文才又转头看他。

陈思杨就跟个被什么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倒显得她像坏人了。

叶惟叹了口气，她伸手从他手里抽出棉签，陈思杨一下扬起头来。

她小心翼翼地蘸了点药水，轻轻贴在陈思杨脸上的伤口处。

“你不是让我不要管你吗陈思杨？怎么比我还反复啊。”

陈思杨没说话，他一直看着她。

血、血痂、灰尘。叶惟忍不住皱眉。

她边涂，边蹲下身下意识地吹了吹，就像小时候跌倒大人呼呼那样。

她感觉陈思杨微微抖了一下，往后撤了一下身体。

好像...好像是有点太亲昵了。

她赶紧撤开，有点尴尬：“疼吗？”

“不疼，就是有点凉。”

“噢。”行吧，姑且认为是这个理由。

陈思杨微微垂眸看近在眼前的女生，她一脸严肃，如临大敌。

但其实棉签浮过的时候他压根没什么感觉，倒是她吹气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脊骨一阵发麻，忍不住手往后撑了一下。

她刚涂完药水退开，医务室老师就进来了。

她点了点两人：“你们班主任特意打电话告诉我，让我送你们回去，怕你们再乱跑找不到人。”

叶惟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没解释。

老师很快处理好了伤口，叶惟走的时候顺走了一卷纱布。

离开医务室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大雨。

医务室的老师翻出两把伞，递了一把小的给陈思杨，自己则和叶惟同撑一把伞。

老师把他们送到教学楼前，叶惟怕她直接送到办公室门口，忙给她道别：“谢谢老师，我们教室在一楼，这就回去了。”

叶惟钻到陈思杨的伞下，等老师走远。

她把陈思杨拉到厕所门口，掏出那卷纱布。

“你这...你这什么时候拿的？”陈思杨震惊。

“别说话了，低头。”

陈思杨猜到她要做什么，也不挣扎，乖乖低头。

叶惟就他的伤口，把他的脑袋缠了几圈，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还把他的手吊在了脖子上。

“不用...那么夸张吧。”陈思杨说。

叶惟缠好，将纱布塞进口袋，扶着陈思杨的另一只手臂：“走吧。”

两人上到二楼进到教师办公室，几乎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刘易成扯扯王翰林的胳膊：“陈思杨有那么严重？我擦，怎么感觉跟残废了一样？”

李鑫也感到很惊讶：“怎么感觉比十四班那个还凶？”

邓丽站起来，朝他们走过来：“陈思杨你这...？”

她说到一半，表情有点奇怪：“我刚跟你们家长已经沟通过了，也跟十四班的班主任达成了一致，这件事你们自己...”

邓丽的话还没说完，陈思杨就打断了她。

“那不是我家长，我没有家长。”

邓丽在听到这话后没有反驳，转头看了看站在桌旁的人。

那里站着好几个人，应该是刚才打架比较严重的那几个人的家长。大多数表情看起来还是算和善，可能是因为孩子没出什么事。

但是邓丽的目光明显是朝着一个女人看去。

那是个和大多数家长差不多年纪的女人，身材很是丰腴，但不显得胖。

不是当下推崇的小脸盘子，头发烫成中年妇女很喜欢的黄色，大波浪。身上穿着一条金黄色的裙子，手上带着一根很粗的足金手镯。

她的裙子很不合身，显得有点紧了，首饰看起来很贵。远远看过去就像一条金龙鱼。

她带着一点笑，有点讨好的意味在。但是那种笑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

叶惟看了一圈，没有找到那个被陈思杨揍的男生，应该是去了医院还没回来。

这个人应该是那个被揍的男生的家长吧。叶惟直觉地那么认为，因为这个女人和陈思杨一点也不像。

更何况在球场上那个男生挑衅陈思杨说的话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女人不可能是他妈妈。

但邓丽又说已经和陈思杨的家长沟通过了，是已经走了？

女人朝这边走过来，殷勤地招呼他：“思杨，来过来，阿姨给你道个歉。我听老师说了，都是志文不好，净说些难听的。”

“他现在还在医院呢，你也消消气别闹大了啊，对你们俩都不好。”

她说着就来拽陈思杨胳膊，被后者嫌恶地躲开。

陈思杨后退一步，一眼都没看那女人：“邓老师，要处分还是开除我都无所谓，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就先回班了。”

说完，他扭头就走，也不管后面喊他的声音。

叶惟看了那女人沉下来的脸和邓丽左右为难的表情，犹豫是要留下听后续还是跟陈思杨走。

但是自己站在这里好像本来就没立场，于是她朝邓丽一点头，也跟着离开了。

走的时候隐约听到后面的的“难管教”、“到处惹事”一类的话。

她不再留意。

叶惟追上陈思杨，走在他身旁。陈思杨正把挂他脖子上的纱布解下来准备扔掉。

叶惟阻止他：“晚一点再取头上的吧。”

陈思杨看了她一眼，放下抬起的手，没再继续动作。

叶惟只觉得刚才起色的轻松氛围又在见过那个女人后消失殆尽。

下午的第四节自习快要下课了。

叶惟一头雾水，她有很多想要知道的，有隐约猜到的，但是现在一个都不想问。

她想安慰陈思杨，至少说些什么，又觉得在这种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很不负责。

随口而出，很不走心，而且她很不会安慰人。

正当她以为他们之间会一直沉默下去。

“我请你吃饭吧？”陈思杨突然开口说道：“当谢你陪我一下午干坐着。”

“好啊。”

“那走吧。”

陈思杨摸出手机按了几下，发了个消息。

“还有我几个朋友，你介意吗？”陈思杨问她的意见，“不然我们重新找个馆子也行。”

叶惟只迟疑了一秒：“不介意。”

这是陈思杨第一次带她去见他的朋友，所以就算她不善交际，也应承了下来。

他领着叶惟往食堂的方向走，但是经过的时候没有停下来。

“嗯？”叶惟发出短促地一个疑问。

“出去吃。”陈思杨像是才想起叶惟没这个习惯，“晚自习上课前把你送回来。”

送回来？叶惟用了一秒理解了意思，他晚上不打算回来了。

虽然学校规定，走读生是可以回家吃午饭和晚饭。但是叶惟从来都是在食堂解决，连中午回家午睡都很少。

一是因为李雪华不一定有时间做饭，二是叶惟嫌麻烦。

比起有可能回家和李雪华独处，在饭桌上出现不可避免的冲突，叶惟宁愿在学校食堂吃不那么合口味的饭。

走读生也经常在学校外面觅食，顺便帮人带晚饭回去。

一中虽然进出校管得严，但是管不住外卖。

但是叶惟很少去外面吃，除非有时候实在是拗不过张婕婕，会陪她去外面搓两顿改善伙食。

陈思杨和叶惟从车棚推着自行车向校门口走，一路上叶惟都很心虚。

她选了条小路绕，还不停地催促陈思杨走快点。

陈思杨很疑惑：“怎么了？你不是走读生吗？为什么这么心虚？”

“我怕碰见我妈。”

“你妈也来了？”

叶惟被噎住：“不是。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妈是咱班的英语老师。”

陈思杨沉默了好几秒，像是在回忆：“就那个，李...李老师？”

难得他想的起来。

“李雪华。”叶惟补充道。

陈思杨点点头：“真可怕。”

叶惟噗呲一声笑出来：“你是说我妈可怕，还是她是我们老师这件事可怕啊。”

“Both。”陈思杨答。

“那你知道邓班是王翰林妈吗？”

“这个我知道，打球的时候听他们提过。”陈思杨点头：“真是危机四伏啊，我们赶紧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陈狗终于主动一回，小叶很不容易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