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跟小虎一开门，便看见自己的老娘正坐着拉着纺织机。

宋玉把分下来的物资放到桌子上，“娘，我跟小虎回来了。”

烟娘神态娴静，眼角挂着细细的鱼尾纹，鬓角斑白，她的眼睛涣散的盯着虚空，听见宋玉的声音，她摸索着将梭子放回篮子里，而后起身，”刚好我饭菜还在锅里热着，我去端过来，我们一起吃。”

“娘你不要动，我跟小虎端过来就好了，你下次也不要等我们，自己先吃，剩下的就给我们热着，不要饿着自己。”宋玉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一边从灶台上端过来今天的饭食。

一叠清炒的茼蒿菜，两个水煮蛋，四个馒头。

宋玉坐了下来，“娘，我今天出去开差，可是弄到了不少好东西，几十斤大米还有好几斤牛肉，咱们之后可以敞开了吃了。”

烟娘笑道，“那可是甚好，寨子里那些人没有为难你吧？”

小虎插嘴，“今天寨主可威风了，一顿话把那些人都说的一愣一愣的，二叔婶子想要克扣咱们的口粮，但是都被寨主怼了回去，烟奶奶今天可是没见到二叔婶子俩上那表情，就像是那啥打翻了油醋罐子，五.......”小虎挠挠头，硬是想不起之前自己去偷听三叔婶子教她儿子念书时说的成语。

“是五味纷呈。”宋玉笑着补充道。

“啊对对对！”小虎恍然大悟，他还是得多学习才对。

烟娘扑哧一声，“你俩呀，也不要老是跟你们二叔婶子起冲突，大家都是一个寨子的人，都是自家人，你二叔婶子心不坏，就是势利眼了些，你多让让她，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番话宋玉听了不下百遍，她得心应手的应付道，“娘您放心，她若不犯我，我定不犯她。”

“你这孩子......”听到这话，烟娘摇摇头。

宋玉磕碎其中一个鸡蛋，剥了壳递给烟娘，笑眯眯道，“她若是犯我，我尽量忍着她便是。”

烟娘脸上这才重新恢复笑容，“我知道你不耐她，可她既是你二叔遗孀，又是寨子里的帐架，寨里的大大小小事物她都管着，资历也高，你若是跟她作对，会很难管理寨子，本来下面就有很多人不服气你一个后生接替你爹的班，她要是真的万一给你使绊子，吃亏的还不是你吗？”

“单说她哪天不高兴撂挑子不干了，你上哪找人给你管账务去？是你会识字还是我这个瞎老太婆会算数？”

烟娘苦口婆心的说完，感受到碗里多出来的鸡蛋，又给宋玉夹了回去，“今天状元跟榜眼下了四个蛋，今天给你俩煮两个，剩下两个明早吃！你们两个都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状元跟榜眼是家里两只大母鸡，宋家拿的出手额活资产了。

宋玉又夹了回去，“娘！小虎在长身体要多吃，你经常生病也要吃好点养身体，我呢，您又不是不知道，身体好得很，力大如牛，寨里那些后生掰手腕没一个掰得过我，哪用得着吃这鸡蛋，给我吃才是真的浪费。”

眼见烟娘又要给她夹回来，宋玉连忙端着碗，远离了她，“我的亲娘诶，我是真的不想吃这蛋，您与其给我，不如自己吃了养好身体，这样少生点病，我们也少担心。”

烟娘这才作罢，“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还老是生病拖累你们，”说着说着又伤感了起来，“玉儿，我不知道哪天就去了，可你到现在也没成婚，我要是去了地下，都没脸面见你爹。”

宋玉笑嘻嘻道，”娘说哪里的话，有娘跟小虎，我快活得很，一辈子不婚嫁也没关系，不然我这一天天的还要伺候男人，磋磨死我得了。“

烟娘一脸愁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净说些傻话，你这不成亲，始终是我心里的一块心病，你一个女孩子家，平时舞刀弄枪的，又是寨主，那些个后生根本不敢靠近你，你爹走后，就剩我这个老瞎子，我们家也不行了，也没本事让人入赘，等我走了，留你一个人孤家寡人在这世上，想想就心酸不已，我儿钟灵毓秀，聪明伶俐，怎么会如此下场呢？”

宋玉，“娘这话未免也太悲观了些，你看你那老姐妹，陈二姑，不就是一辈子不曾嫁娶吗，不照样过得很好，还经常有你这个老姐妹上门去看望她，等我老了，我还有小虎，我就让小虎给我养老。小虎你说怎么样！”

小虎咬了一口馒头，“那肯定啦，我可是要跟着寨主一辈子的，寨主到时候要是老的走不动路了，我就做寨主的拐杖，天天背着寨主跑。”

说完他把碗里的鸡蛋夹成两半，然后分了一半到宋玉的碗里，冲她一笑，跟紫葡萄一样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滴溜溜的光。

宋玉捏了捏他的脸，“算你有良心，晚上跟我出去趟。”

烟娘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他们也不会听，“你们俩啊，真是不像话！”接着又问道，“你们晚上出去做什么？”

宋玉含糊道，“老张他们家窗户坏了，晚上漏风，我去帮忙修一下。”

“那你可要小心，这晚上黑灯瞎火的，别摔着。”

“哪能。”

.......

宋玉提着灯笼走在山野上，乌漆嘛黑的路上只有她手上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小虎走在她后一蹦一跳的，宋玉不由得叮嘱道，“你稳当点，当心别摔着，让你带的东西你都带了吗？”

小虎摸摸背后的包袱，“放心吧，都带了，不过咱们不是去修窗户吗，干嘛带药酒还有吃的啊，张老头家有谁受伤了吗？”

“咱不是去张老头家修窗户。”

“啊，那咱们是要去干嘛？”

“去找大富贵。”

等小虎到了山洞，发现宋玉口中说的大富贵竟然是一个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男人，不由得极其失望。

“这哪是大富贵啊，大麻烦才差不多，他可是寨子外边的人，要是让二叔婶子知道咱们帮外边的人，可非要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宋玉上前来到男人身边，试了试他的鼻息。

命大还没死。

“别废话，赶紧过来帮忙。”

她袖子，开始撸起袖子小心翼翼的解开男人的衣服。

小虎不敢多话，把包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到宋玉身边，方便她拿。

“生火，刀片逐一消毒。”

小虎依言照做，他经常帮寨里人处理伤口，对这一套流程再清楚不过。

不知过了多久，天寒地冻的三月天，两人额头上竟都生了些细汗。

伤口终于处理完，小虎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我了，这人可真是命大，心脏刚好就长偏了了那么一分，刚好这剑就擦这心脏过去。要不然早死了，寨主，你上哪捡的这人？”

“开差的时候捡的，我本以为他死了，本来都想把他埋了，谁知竟然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宋玉也擦擦额头的汗，一番忙活，肚子又饿了。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馒头分给小虎，自己也开始吃了起来，吃到半路叮嘱他，“对了，这段时间咱们得轮流看着他，等他醒来，你记得不要说露馅，不要喊我寨主，喊我姐姐，他问你什么你都不要说，让我来说。”

小虎点点头，“醒得了。”

“他可是我们的大富贵，之后能不能摆脱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就全靠他了。”

小虎半信半疑，“那可不就是财神爷？”

宋玉肯定道，“对，你要看好他，之后咱们下半辈子全指望他了。”

小虎看向躺着昏迷不醒的那人，火光幽幽的照出他白皙的面皮，眉如鸦羽，斜飞入鬓，细皮嫩肉的样子一看就出生于富贵人家，没干过重活，虽说他此时眼睛紧闭，但也能看出此人气质斐然，比寨子里那些所有年轻后生都要好看。

小虎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他结结巴巴问道，“寨....寨主，你不是想把他押回去做压寨.....夫人吧。”

脑壳一记爆叮。

“你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东西？”

小虎揉揉发红的脑壳，小声嘟囔道，“我看你就是看上人家的美色，想把人娶回家做压寨夫人，还骗我说大富贵，哼，我是那么好骗的吗？”

“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没，没啥也没有！”

是夜，宋玉朦朦胧胧感觉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却被身边的猛地推醒，“寨.....寨主醒醒，不好了，大富贵他发烧了！”

猛地一清醒，宋玉上前探了探那人的额头，确实烫的厉害。